《不羡鸳鸯不羡仙》胖不拉尐

1、第一章

　　旗山有仙人，白头素衣，周年不换，常立于陡崖之上，仙风道骨，有路人过，以为尊像，轻风拂衣摆，然觉真人也。
　　寒冬落雪，白毛浮顶，几个半大的孩子结伴上旗山捡柴，稍小的孩童体力远没有大孩子强，常走几步，歇会儿，到半山腰时已过午后。
　　一抬头，那熟悉的身影又在远处陡崖上立着，年纪小的没见过几次，趁这会儿正歇着，拉着大孩子问道“哥，那仙人为何一直立在那儿？”
　　大点的孩子神秘兮兮的将小的拉到一旁，附在耳边悄悄说着“嘘，轻声些，我听娘亲说，那仙人……”
　　那仙人微微抬起头，直视着刺眼的阳光。
　　“是在赎罪……”
　　郑南星出现在客栈时，所有人都看向他，无他，只是实在少见旗山村有如此狼狈之人，浑身泥泞，破破烂烂的。见他走了进来，将铜板置在案台上。
　　“老板，要间你们这儿最好的房间，再拿套贵的衣服送上来。”
　　“好嘞！”老板马上收起表情，谄媚的收起铜板，“客官，二楼请！”
　　说罢将郑蓝星引至二楼尾间，将房门推开。
　　“客官，这是我们客栈最好的房间，您稍等片刻，热水马上来。”
　　郑蓝星点了点头，走进去将包裹放下，很快，小二就将热水盛好，郑蓝星赏了点小费，小二笑着捧着铜板恭谨的退了出去。
　　屋里静悄悄，汗水顺着脖颈落下，郑蓝星终是撑不住，一只手撑着桌子，咬牙将衣服层层褪下，露出深深浅浅的伤痕，伴着暗红色的纹理，像是要往心脏攀去。
　　眼前一暗，郑蓝星暗道一声不好，忙运气稳住，片刻后睁开眼，吐出一口浊血，他随意的抹去嘴角的血迹，趁神志尚存，艰难的倒在浴桶内，像是昏死过去。
　　奇怪的是，那暗红色纹理像是停止生长，也没在有原先的光泽。
　　天渐渐暗了，今天捡的柴又能用好几天，几个孩子高兴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稍小的孩子还记挂着那个赎罪的仙人，抬眼望去“诶，仙人不在了！”
　　几个孩子一听同时抬头望去，那陡崖空空如也。
　　“是不是仙人回去吃饭了。”
　　“那应当是了，天快黑了，我们也快些吧。”
　　开始那个孩童心里却总感觉空空荡荡的，大孩子拉起他的手，朝山下跑去，炊烟缭缭，是家的味道，一阵风便吹散了那孩子心头的念头。
　　只是，从那以后，旗山村的村民再也没见过那白头仙人，有人说，仙人得道飞升，也有人说仙人转世轮回，只有那个小孩默默心里祈祷。
　　望仙人得偿所愿，欢喜自由。
　　刺眼的阳光洒在浴桶里，郑蓝星动了动手指，酸痛从四肢蔓延至全身，他复而睁开双眼，看了看四周，神志方才回笼。
　　浴桶内的水依然温热，仿佛不曾过了一夜，郑蓝星站起身，擦拭着身上的水渍，将昨天小二备好的衣服穿上，倒是显得气度不凡，与昨日判若两人。
　　下了楼，小二就迎了上来。
　　“客官，可要用早饭？”
　　郑蓝星点了点头，在一空桌前坐下“你随意上些。”
　　小二忙点头称是，片刻后就端来清粥，烙饼。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女子撕心裂肺的尖叫，长久不歇。
　　郑蓝星一怔，见一旁的小二似习以为常，便问道“这是……”
　　“客官不必见怪，那女子乃沈家嫡女，去年痛失幼子，便神志不清，浑浑噩噩的，沈家老爷便请了名医侠士也不见效果，反倒越发疯癫，常尖叫怒吼，还打人。”
　　“哦。”郑蓝星了然的点了点头，就见旁边那一桌客人接话“还没好呢？我都离开镇子快半年了吧。”
　　“是的呀，我看沈老爷又请了帖子往京城送去，不知道有没有消息。”
　　“诶，之前不是说要请旗山那位仙人吗，也没效果？”
　　小二闻言摇了摇头“那仙人拒绝下山，沈老爷百般盛情都不为所动，你说那真是仙人吗？百姓疾苦都弃之不理，呸！”
　　“仙人？”郑蓝星问道。
　　小二忙解释道“客官有所不知，我们小镇背靠旗山，旗山有位白头仙人常立于陡崖之上，老一辈也不知他是从何时来的，他所到之处皆是无法抵达之地，便没人见过他真容。”
　　郑蓝星了然，想来是哪位得道长者退居一隅，参天观斗，妄图瞧得一线升机。
　　“诶，客人瞧着气度不凡，定是哪家门派高徒，倒不如去试上一试，那沈家报酬极高，说是若能完美解决此事，就算是要祖上留得珍宝也愿奉上。”
　　“不过是散修一个，道行浅，怕去了惹人笑话。”郑蓝星浅笑着答道。
　　又有一桌客人招呼小二，小二连忙陪笑赶了过去，郑蓝星将桌上的吃食吃完，将铜币置于桌上就起身离开了。
　　街上的行人风尘仆仆，贩夫走卒吆喝不断，却在踏入沈家那条街后，仿佛时间凝固了般，与周遭格格不入。
　　“果然。”
　　音毕，一青衣少年郎阔步而来，手持折扇，通身价值不菲，一看便知是高门子弟。
　　“兄台可也为沈家而来？”
　　郑蓝星只瞧了他一眼，不语，朝前走去。
　　“诶，这位兄台，我可得劝你一句，有我在，兄台可能得落空了。”
　　那人自信张扬，快步跟上他，手上的折扇扬的飞快，似不在寒冬大雪，而在夏日酷暑。
　　郑蓝星斜眼看着他手上飞舞的折扇，那人尴尬一笑，将折扇收起，凑到郑蓝星身边小声嘀咕道“兄台，听我一句劝，这沈家，去不得。”
　　郑蓝星环顾四周，走到角落，蹲身掏出一符纸，瞬时符纸在指尖燃烧，待快燃尽之时，将手指飞速插进土里。
　　动作完毕，郑蓝星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视线落在那少年郎衣摆露出的令牌。
　　少年郎顺着郑蓝星的视线看到自己那没藏好的令牌，一时无语。
　　“清河崔氏，有一眼探吉凶之能，崔公子可是瞧出了什么。”
　　少年郎肃貌抱拳“清河崔家，崔慕一，见过兄台。”
　　郑蓝星也抱拳回礼“散修，郑蓝星。”
　　崔慕一将令牌好生收好，又凑到郑蓝星身边。“我昨日便来了这旗山镇，这里依山傍水，当真是好地方，应是不容易出什么恶灵怨鬼奸人，但是。”
　　崔慕一小心环伺四周，随意拿过树枝在地上比划着“但是这沈家，郑兄请看，沈家中屋高大，前后屋低矮，是为四水不回归，乃凶宅，我就觉不好，夜半三更，我特地再来此测算，月光皎皎，我才明白过来。”
　　崔慕一后退几步，旗山沈宅，具映入眼帘。
　　“月光为刀，宅为枷，斩龙头，断世代善果。”
　　“大凶。”郑蓝星喃喃道。
　　崔慕一抱胸，老神在在道“所以郑兄，我看你资质甚高，别去淌这趟浑水，摊了因果。”
　　郑蓝星微然一笑，对崔慕一说道“崔公子看我如何。”
　　崔慕一马上把眼睛遮住，胡言乱语道“郑兄貌若潘安，身姿挺拔，气宇轩昂，日后定是国之栋梁！”
　　一口气把会的成语说完，崔慕一紧张的感觉还能再说几个。郑蓝星拍了拍他的肩膀“那谢崔公子吉言。”
　　见郑蓝星没再问，崔慕一有些悻悻然，忙解释道“郑兄抱歉，我不看人的。”
　　郑蓝星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人都有自己的坚持，我明白，只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
　　话音未落，沈府的大门徐徐打开，一位似管家的人快步走来。
　　“想必二位就是从京城而来的贵客吧，来，里面请，里面请。”
　　说完，也不等二人解释，来人一手揽一位就往里面走去。
　　等崔慕一反应过来，那沉重的大门早已合上，他一下慌了神，在瞧到郑蓝星时才松了口气。
　　“二位倒是比信里还早两日到，想必是日夜兼程，辛苦辛苦。”
　　郑蓝星不动声色的环顾四周，答道“沈家所托，自当竭力而来。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管家熟练的笑着，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贵客客气，老爷赐我家姓，下面的人便称我一声沈管家。”
　　“老爷这几日都在祠堂，我先带二位去见一见老爷吧。”
　　郑蓝星同崔慕一点了点头，沈管家朝一侧小路引去。
　　又过了几个长廊，终看到沈家祠堂。
　　沈老爷手持香火，在排位面前长跪不起，待沈管家俯身说了几句，才缓慢起身，将手里的香火递给沈管家后，转身朝郑蓝星崔慕一缓缓鞠了一躬。
　　崔慕一上去将沈老爷扶起“沈老爷客气。”
　　沈老爷佝偻着背，声音也沙哑不堪。
　　“二位贵客一路疲惫，本该歇息，但爱女实在是……”沈老爷声音哽咽，搭在崔慕一手臂上的手都重了几分。
　　这时，一丫头从一侧跑了过来，气喘不止，只一只手朝祠堂后指去“老爷，快去看看小姐……”
　　一时场面混乱不堪，沈老爷顾不得礼节，沈管家忙上前扶着他往后屋走去，郑蓝星同崔慕一跟在身后。
　　祠堂后一小屋，门窗被紧紧封死，只留下一个小孔送饭。
　　沈老爷颤颤巍巍的走到门口，试图呼喊女儿的名字。
　　“檀儿，爹来了，不要害怕，爹在。”
　　屋内却很安静，仿佛里面不曾住过人。
　　沈老爷担心的趴在门口焦急的喊着“檀儿，檀儿！”
　　刹那，下方那个送饭的小孔突然伸出一只手臂，死死的抓住沈老爷的腿，随后一个使劲儿，竟生生将腿捏断。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连郑蓝星都反应不及，他连忙抓住那只手，用剑钉死在地上，霎时，屋内发出刺耳的尖叫，郑蓝星抬手捻决，一个暗红色法阵慢慢扩大，直至覆盖整个沈宅。
　　郑蓝星手指轻轻擦过剑锋，鲜血顺着长剑滴入地底，渗透整个法阵，那只手的主人像是害怕至极，竟不顾长剑仍刺穿手掌死死的钉在地上，只听刺啦一声，留下一地鲜血和残留的人肉组织。
　　一旁的沈老爷在方才就早已昏死过去，崔慕一扶着他，一边查看沈老爷的伤势。
　　只见沈老爷一只腿已经被折断，呈一个可怕的角度弯曲着，那上面还留有一个清晰的掌印。崔慕一倒吸一口凉气，抬眼看向郑蓝星。
　　屋里之人，恐难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