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柠檬雨》姜南无恙

9、第九章 霉斑坐标系

　　图书馆顶层的霉味像团潮湿的云，沈昭第13次用篮球顶开摇摇欲坠的排气窗。江逾白在积灰的书架间抬头，看见那人投在墙上的剪影——起跳，转腕，篮球在斑驳墙皮上拓出完美的45度抛物线。

　　"校史年鉴在第三列。"他掸掉《电磁学通论》封面的蛛网。

　　沈昭单手接住下落的篮球，汗珠沿着护腕滴在1987年的校刊合订本上："老班说我的三步上篮和你的受力分析图一样抽象。"他屈指弹了弹江逾白别在领口的钢笔，墨水瓶在书包侧袋发出闷响，"特别是上周把球扣进女篮筐那次。"

　　江逾白转身时带起的气流惊动尘絮，霉斑在阳光里跳起圆舞曲。沈昭突然用篮球挡住半张脸，橙色表皮在阴影里泛着暖光："喂，你听说过'卡门涡街'吗？"

　　钢笔尖在借阅卡上洇开墨点，江逾白想起上周暴雨夜——沈昭在积水球场练球时，篮球划出的轨迹确实像流体力学中的交替涡旋。他刚要开口，沈昭已经攀上书架顶层，球鞋蹭落的灰尘在光束中织成金纱。

　　"找到了！"带着霉味的旧教材重重砸进江逾白怀里。1999年版《运动生物力学》的书脊里，夹着张褪色的冠军球队合影。七号球员左手缠着绷带，笑容却比奖杯还耀眼。

　　沈昭的护腕突然滑落，露出结痂的月牙形伤疤。照片边缘的备注在霉斑间隐约可辨："林锐，左腕骨裂仍完成绝杀"。他触电般合上书，却发现江逾白正在临摹七号球员的投篮姿势。

　　"你转腕角度比标准姿势小5度。"江逾白用钢笔在霉斑上画坐标系，"但滞空时间多了0.2秒。"阳光突然穿透云层，霉斑在书页上幻化成野蔷薇的形状。

　　沈昭扯过草稿纸潦草画战术图："所以上周那个变向突破......"

　　"如果考虑空气阻力......"两人笔尖同时停顿，钢笔与铅笔的影子在霉斑坐标系上重叠成十字准星。

　　黄昏的铃声惊飞窗外的灰斑鸠，沈昭突然将篮球抛向天窗。球体在下坠的尘埃中旋转，江逾白看见七号球员的笑容在暮色里复活——那人绷带缠绕的方式竟与沈昭今早贴的肌效贴完全相同。

　　"从明天开始。"沈昭用指尖转着冠军照片，"晨练加一组左手运球。"他的影子被夕阳拉长覆在书架间，像道横跨二十年的桥梁。

　　江逾白摸到书页间的黏稠触感，半融化的柠檬糖正黏在卡门涡街的插图旁。他突然理解上周暴雨夜，沈昭为何固执地在积水场地练球——那些飞溅的水花，都是计算流体阻力的天然坐标系。

　　闭馆音乐响起时，沈昭正用手机扫描七号球员的绷带缠法。江逾白在借阅卡上签下两人名字，墨迹未干处重叠的"昭"与"白"，在霉斑映衬下像枚未封缄的火漆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