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的诱惑》震泽惠

92、第九十一章 退路

　　第九十一章退路

　　章夫人坐立难安，这是女儿入宫后她第一次来到紫宫，就盼着能和女儿相见，太皇太后说着什么，她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第一次这般不恭敬。

　　“虽说只是少使之位，但蓁华还年轻，自有她的出头之日……”太皇太后历经世事，语气平淡悠然，骨儿碌夫人听着，觉得有些不大中听。

　　哦，蓁华有出头之日，什么意思？

　　皇后之位由她们大房的菀柔坐着呢！所谓出头之日，至多不过是获得一个“夫人”的名号。这种话，也就是哄哄没见过世面的、妾室抬上来的汉家子罢了！

　　太皇太后见章夫人还是心不在焉的，知道她现在一心记挂女儿，便住了嘴。

　　当初，郑叔民和章夫人不想让女儿入宫。正巧，从前的金城公夫人荣养了太皇太后身边一位极有脸面的女官。这位女官在金城公夫人改嫁后，又去了章府。她得知郑家三房的困境，帮着入宫说情，又有金城公夫人荐的男宠吹枕头风，太皇太后便许诺：如果蓁华不得陛下的意，准许蓁华出宫。

　　这并非没有先例。

　　当年章武皇帝独宠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皇太后。大婚之后，章武皇帝放了很多不曾承宠的宫人出宫，也因此百姓称赞他比汉人皇帝还要仁德。

　　有了这条退路和太皇太后的承诺，郑家三房这才勉强应允。

　　不多时，郑蓁华便随着郑菀柔入紫宫请安，行礼过后，母女终于相见，一时两人都禁不住落下泪来。

　　“好了，宫规虽然严苛，但日后每月能见两次，比那些远嫁的女郎，不知道好上多少倍！”骨儿碌夫人见不得她们哭哭啼啼的，说话间有些不耐烦。

　　要知道她的亲生女儿郑兰生，远在禄室，自从郑兰生出嫁之后，她们只见过一回。而郑蓁华依然在平城，月月可以相见，还有什么不称心的？

　　“蓁华，陪你母亲去花园走走吧！”太皇太后很大度：“你们母女也好说说悄悄话！”

　　“唯。”郑蓁华敛容欠身，很是得体，让太皇太后十分满意。

　　郑蓁华扶着母亲，来到漱玉池边，挥手让寺人退下，这才说起亲热话。

　　“蓁华，你在宫里还好吗？”章夫人急切地问道：“我听说，陛下只封你做了少使……分的宫室也狭小不堪……哎，我可怜的……”

　　当初太皇太后非得让女儿入宫，结果呢？堂堂郑家贵女，只封了一个什么“少使”。当年汉家士族出身的女郎李少姜入宫，起封也是“婕妤”。陛下这么做，太皇太后竟不觉得丢脸吗？

　　想到这里，章夫人忿忿不平。

　　“阿母，少使位份分虽低，已是这批宫人中的最高位阶了。我有自己的独立宫室，寺人看在太皇太后和小君的面子上，让阿竺和保氏就住隔壁，照应我十分方便……”

　　郑蓁华也是到了宫里才知道，低阶的御嫔们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七子、采女们甚至睡的大通铺，几人共用一个宫婢。

　　章夫人听得直掉泪，她锦衣玉食的女儿啊，哪里受过这个委屈。

　　“位份低，将来出宫就容易，就不会引人注意……”郑蓁华说得很随意，似乎宫外的快乐生活已经在向她招手。

　　章夫人心思一动，连忙问道：“说起这个，陛下可曾……”

　　郑蓁华笑着摇了摇头：“不曾。陛下这些日子忙得很，就算召幸宫人，宣的也是混邪胭脂……”

　　哦！

　　章夫人说不上来是庆幸，还是怨恨。

　　皇帝没有临幸蓁华，大约是看不上她。呵呵，她女儿明明长得这么美，比那个胭脂夫人漂亮多了！

　　章夫人转念一想，这样一来也好，日后女儿出宫，皇帝就不会阻拦，太皇太后也只能放人，总不能白白耽误郑家的女儿吧！

　　“既然如此，吾女须听母亲一言……”章夫人说得郑重其事。

　　郑蓁华抬头盯着母亲，有些好奇，便说：“阿母直言便是。”

　　章夫人伸出一只手指，低声道：“不可襄助小君夺宠！切记切记！”

　　“嗯，为何？”郑蓁华瞪大了双眼，这不就是她入宫的初衷吗？！

　　“你若能成事，太皇太后便不会放你走！”章夫人把音量放得更低了：“你斗倒了一个混邪夫人，还会有李夫人、赵夫人、叱利夫人、乌古夫人……只有你失败了，太皇太后才会明白，强留你在宫中也是无用，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让你在宫外寻一个好人家，于我们郑家也是多一条臂膀……”

　　天哪！

　　阿母说得有道理！

　　枉她聪明一世，竟没有想到这一点。可是，可是…菀柔阿姊怎么办？看着她日渐憔悴，郑蓁华心如刀割。

　　从前在宫外，她还没有真切感受到郑菀柔的痛苦。现在不同了，每当点灯时分，看着寺人们提着烛火往混邪胭脂宫中赶，忙着迎接圣驾，而郑菀柔宫中一片寂静，她就越发为阿姊感到难过。

　　“忘了阿母跟你说过的话吗？不可干涉他人因果！”章夫人语气便得讥诮：“蓁华啊蓁华，你忘了你是怎么落到这一步的吗？这教训还不够大吗？”

　　从凤之功！

　　当初，她为了帮助郑菀柔争得皇后之位，计谋百出，明知郑菀柔的性格并不适合当皇后……

　　“小君不能永远指望着你，想要坐稳后位，只能靠她自己！”章夫人板起脸，有些冷酷无情的样子：“不要把自己填进去。”

　　与母亲分别，郑蓁华回到自己的宫室，静静地坐于一隅，思索着母亲的话，一言不发。阿竺与保氏互看一眼，不敢多说什么。

　　郑蓁华自进宫后之，一直闷闷不乐，她们只能变着法子逗她开心。

　　“女郎，啊…少使……”阿竺忍不住催促道：“今日长秋卿来报，陛下召新人侍寝，您肯定是第一个呀……”

　　郑蓁华蹙眉，愈加烦闷，她还没想好怎么应对郑菀柔的事，哪有心思面对皇帝，随口回道：“就说我病了！”

　　啊？

　　这…这不是欺君之罪吗？

　　阿竺劝道：“少使……宫人谁不想博得陛下的恩宠？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听说胭脂夫人嗯…来了月事，这才轮到……”

　　这话不说还好，一旦说得这么直白，心高气傲的郑蓁华怎么会答应？

　　“那就让别人去！”郑蓁华怒道：“范少使屡屡前来打探，想来巴不得抢到这个机会，就让她去好了！”

　　阿竺见她发怒，不敢再说。

　　李媪叹了一口气，女郎就是这个脾气，早晚要吃亏。不过，女郎既然心情不好不愿侍寝，不若到范少使跟前卖个好。

　　范少使出自汉人高门的清河范氏，是这回获封的两位少使之一，不过她知道郑蓁华出身更好，所以一直向郑蓁华示好。

　　李媪朝阿竺使了个眼色，转身出门，朝范少使的宫室去了。

　　赫兰罕这里，下了朝，想起今日混邪胭脂身子不便，那…是要召见新人了吧……他不由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赫兰罕人高马大，后面的寺人只能步履匆匆地跟着，瞧在他们眼里，就有了几分急切的意味。

　　待他回到寝宫，符钰上前问道：“今日，是新人侍寝，按理应召两位少使，陛下是召郑少使，还是范少使？”

　　赫兰罕只觉得心头一跳，缓了缓心神，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下，才道：“那就郑少使吧，毕竟…是太皇太后娘家人……”

　　呵呵，这一句就不必加了吧！符钰暗笑一声，低头去办。

　　赫兰罕用了些飧食，便迫不及待地沐浴。

　　郑蓁华进宫，他晾了她半个月，也不知道她这半个月过得如何，是不是终于懂得低头做人了？！

　　宫人们虽然不敢给她难堪，但低阶御嫔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吧！

　　人啊，就是要吃点苦，才懂得珍惜！

　　赫兰罕坐在浴桶中，想着心事，手不知不觉地伸向腿间，略搓了两下，忽然想起今夜不用如此，他有美人可以享用。

　　他一定要这样…那样……对，他要好好教导蓁华……

　　哎，他赶紧住手，只觉得全身燥热。怎么寺人还不回来？

　　又一想，郑蓁华住得偏远，这一路是要耽搁不少时间的。以后，还是让她住得近一点为好。

　　门外请安声响起。

　　啊，她来了！

　　赫兰罕站起擦了擦身子，也不让宫人靠近，披了一件中衣，往殿中走去。隔着帘子，来人的身影逐渐清晰。

　　似乎…身量矮了些……

　　腿…也不够长……

　　是他记错了吗？

　　赫兰罕蹙眉，又定睛一看，头发也不够黑不够亮，发型是中规中矩的椎髻。烛火摇曳中，来人步步趋近，那畏畏缩缩的模样，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并不是郑蓁华。

　　指鹿为马？

　　他简直不敢相信，宫人敢欺负她到这个份上！

　　就算他这个皇帝不重视，难道太皇太后也不在意吗？宫人怎么敢推其他新人来打头阵的？就一点都没把郑家放在眼里嘛？！

　　赫兰罕一把撩开帘子，眼前这个瑟瑟发抖的女子，哪里有郑氏贵女的风范？！她的脂粉涂得太厚，在灯火下显得有些诡异，她大着胆子抬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是谁？郑少使呢？”

　　赫兰罕的声音很冷，仿佛给这个夏日撒下了秋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