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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谢余回到公寓后,天色阴沉下来,像是要下雨。
      谢余开火煮了袋方便面,将鲜切蔬菜包一股脑倒进锅里。
      窗外天色已完全暗沉。轰隆一声,雷声炸响,雨落了下来。
      。

      灶上泛着一圈蓝色的火苗,不锈钢的煮锅内,白菜叶子随着沸腾的水面浮起又落下。

      水汽从锅中升腾起来,谢余打开了吸油烟机,嗡嗡的声音和窗外哗哗落下的雨声交织在一起。

      嘈杂的声音中,谢余好像听到了一阵敲门的声音,砰砰砰。

      敲门声越来越急切。谢余关掉了吸油烟机,往门边走去。这时又传来一记用力的敲门声。

      门外有人。

      谢余握紧拳头,从猫眼向外看,却看不到人脸。
      门外那人额头抵着谢余的防盗门,低着头,弓着背,拳头却一下下用力砸在门上。
      一声声催促,却始终不发一言。

      门外冒雨前来,不知有何事情?
      谢余眼神沉了沉,做好了心理准备,把门打开。

      门后露出了他的面容,却是林良。

      谢余有些意外。

      他样子狼狈,眼球布满血丝,发间还残留着昨夜派对的彩带。下巴和白色衬衫领口上沾着红酒渍。

      他状态极差,见谢余开门,抬起呆滞的眼神望着她,僵硬地向前挪了几步,进屋后身体失控般“咣当”一声跪倒在地,头深深垂下。

      砰的一声,又一道闪电和雷声劈了过来。
      一瞬间,照亮室内,又立刻消失不见。

      谢余走了过去,拍了拍林良的肩膀问道:“林良同学,你没事?”

      不料林良猛地绷直身体跪起,上半身几乎扑向谢余,紧紧抓住她的手,声音从气管里挤出来,急促而嘶哑:“谢余,你救救我,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

      谢余有一瞬愣怔,她不知道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但就是这一瞬间的愣怔和迟疑,又让林良眼底刚刚升起的微光骤然熄灭。

      他又松开了紧抓着谢余的双手,向后倒了过去,以一种很别扭的姿态看着谢余。

      他小腿跪地,大腿压在小腿上,上身向后倚靠,双手撑在身后,先望天花板笑了一下,目光又落回地面。

      整个人像是一滩烂肉。
      林良笑着自己,不知在笑些什么,感觉心中无限悲凉。

      想抬起腿却又走不动,想要躺下却又不甘心。

      就在他心脏像要爆炸,人却要像死了一样时,他突然感到脸上有一双手把他的头捧了起来。他愣愣地抬起头,望着谢余那双平静又专注的眼睛,听她说道:“你说,我在听。”

      他张了张嘴,发出破碎的单音,语不成句。

      谢余捧着他脸颊的手微微用力,耳边传来她沉稳浑厚的声音:“说出来,我才知道怎么帮你。”

      林良嗓音沙哑:“尽管我曾那样说你?”
      谢余回道:“尽管那样。”

      林良呆呆看着她,犹疑地再问:“尽管我曾对你嗤之以鼻?”
      谢余答道:“尽管你对我嗤之以鼻。”

      林良问:“尽管我那样做了,你依旧肯帮我?”
      谢余回答:“我宽恕。”

      这一刻,雷声再起,闪电瞬间点亮大地,也映亮了谢余的脸庞。

      林良愣愣地看着谢余悲悯的双眼,这一刻他突然明白,谢余不属于任何人。

      他以为谢余和沈殊兰交好,甚至和商陆关系紧张,都是在努力向上攀附那个顶级圈子。

      但此刻,借着那一瞬笼罩谢余的光亮,林良看到她理性双眸上锐利的眉峰,他意识到,谢余无需攀附任何人。

      她站在那里,便是一座巍峨的高山,一棵参天的树,自会引得众人追随。

      窗外雨下得依旧很大,哗啦啦倾盆而下。

      人人都躲在了安稳的地方避雨,林良也不必那么着急地回去。

      谢余走到林良面前,向他伸出了手:“起来,我们有时间慢慢聊,从头到尾地聊一聊。”

      林良将手放到谢余的手上时,心情突然平和了下来。

      所有悲伤的情绪仿佛河流流过他的身体,他不再感到害怕。

      他选择将自己的所有情绪都交付谢余。

      他交出了自己。

      &&&&&&&&

      故事的最开始发生在一个月前。

      那时的商陆刚上大学才一个月,而林良遭受着一年的冷遇,终于升上了大二。

      就在他以为这半学期又要被所有人漠视时,商陆向他递上了橄榄枝。

      他称赞林良品学兼优,成绩名列前茅,是法学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林良起初对商陆心存戒备,但经不住几次派对邀请,两人渐渐熟络。
      此后,商陆常带林良结识朋友,融入他的圈子。
      相交的人,不是地产千金,就是科技新贵家的公子。

      他们参加一个又一个的晚会、派对、生日宴。

      就连林良本专业的同学也一改往日漠视他的样子,纷纷过来恭喜他、讨好他。

      林良和商陆称兄道弟,被夸的仿佛法学天才,前提无量。
      便以为自己和商陆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于是他也很快学着商陆的样子,和其他人谈笑风生,推杯换盏。

      但他偶尔清醒时,会察觉自己的衣服、腕表、袖扣、鞋子似乎与他们差距不小。
      正想着是否该少参加几次派对,商陆仿佛洞察了他的顾虑,开始频繁送他礼物——腕表、衣服,鞋子。

      商陆就像能看穿他心思,每次送的恰是他难以拒绝之物。

      更何况商陆总说:“兄弟之间,不必计较。”
      又说:“你是法学界未来的新星,等你发达了,这些东西不值一提。”

      一时间,林良觉得自己走在云端上,飘飘然像是在飞翔。

      他很快就忘记了全部理智,跟在商陆后面,和一个个商陆的朋友交着朋友,称兄道弟。

      那时他全然没有发现,商陆只将他介绍给低于商陆自己阶层的人,从未带他到乔骄或沈殊兰面前。

      再后来,商陆叫着林良逃课,在林良上课的时候给他打电话,让林良立刻到自己面前。

      有的时候则是林良已经睡下,但商陆却在凌晨一两点时打给他,让他去参加派对。

      有时则是商陆随意地向他发脾气,有时则是商陆让林良帮他跑个腿,去买饮料、去拿外卖、去食堂打饭。

      有时,林良在课上想要好好学习,听老师讲课时,商陆却一遍又一遍地打着他的电话,甚至还甚至直接闯入教室打断老师授课,将他叫走。

      最后,林良实在忍不住,想和商陆拉开关系时,一直以来对着他笑的商陆仿佛瞬间换了嘴脸,像是猎人见到猎物终于落网,又像是实验室玻璃窗外研究员一样,带着残忍又好奇的调笑对他说道:“林良同学,你知道这场游戏,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吗?”

      “三百万星币。”

      “你参加的派对,你身上的衣服,都是我用钱砸进去的。这个游戏,不是你说停就能停了,明白吗?”

      “不过你可真是差劲。我和李清铭打赌,要和你交朋友得花我一个月,结果你不到两周就贴上来了?我又和他赌你能扛住我两周随叫随到,结果你不到一周就缴械了。”

      “你害我连输两回,林良同学。我对你这么好,你就这样回报我?”

      商陆拍了拍林良的脸,力量不重,但在林良看来却像是在扇他巴掌。

      那一刻他浑身发凉,回想着这一个月他都干了些什么?

      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游戏吗?

      那他对商陆而言也仅仅是个玩具吗?

      之后,每次商陆叫他,林良都试图和他商量,三百万的星币可不可以分期,给他一些时间,他可以打工还给商陆。

      商陆笑着说好。林良信以为真之后,又放松了下来。

      等到商陆又一次举办了一个派对时,他不好意思拒绝,便答应了他。

      然后便又是灯光、彩带、酒水,还有喧闹的歌舞。

      那次不知为何,林良只觉得所有人都异常热情,所有人都在喊他名字,所有人举杯相碰。

      他喝多了,困意袭来,睡了过去。
      醒来时,他迟钝地发愣,这是哪里?

      他还在派对上,但这时音乐已经停下,灯光恢复了正常的亮度,周围人也停下了舞蹈,三四个人聚在一起打着牌、聊着天。

      见他醒来,纷纷停下动作,盯着他看。

      他们笑得很诡异,林良的心有些发紧。他抬手摸向胸口,触感冰凉,这才发现自己几乎赤裸,只穿着一条内裤。

      他的头瞬间嗡嗡作响。

      一个又一个人向他展示着手中的照片,不堪入目,但照片中的主角却偏偏是他林良本人。

      商陆走到他面前,对他说道:“我不是说了吗?这个游戏,你没有说停下的资格。我们的小天才。搞清状况。好不好?”

      最终,他度过了行尸走肉般的两个月。

      临近第二个月尾声时,他在图书馆遇见了谢余。

      商陆似乎对谢余很感兴趣。
      林良想,他不能让谢余成为第二个自己。
      再后来,在教学楼外,他对谢余说出了那些话。

      最后,是昨晚的派对,依旧是灯光、彩带、嘻笑声、酒水。不同的是,林良能时不时在嘈杂尖锐的人声中,捕捉到谢余沉稳平静的声音,如同风浪中的灯塔,旋律中的主调。

      但一切都与林良无关。
      又一次,他醉了。

      不知是谁向他灌着酒,又不知是谁在大笑,也不知是谁推他了一下。

      他在角落中跌倒,也无人理会。

      他沉沉地睡去,直到今天早上才醒来。

      醒来后,他发现自己睡在了一滩呕吐物旁边,他的西装也沾上了那堆恶心的污秽。

      那个味道熏得他还想再吐。
      他冲进卫生间,脱下西装,撑在洗手台上干呕,却吐不出东西。

      也是,该吐的昨夜早已吐尽。

      他看着卫生间镜子中的自己,这样活着,又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他问自己。

      他在流泪,也在心中无声呐喊着: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求求你了,谁能来救救我?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求求你了,求求谁了,能不能救救我?

      但回应他的只有洗手间外一声又一声的敲门声,催促着他赶紧出来。
      “那帮年轻人疯起来不要命,赶紧把门打开,去找备用钥匙,别让人死在里面。”

      林良听到门外的人这么说。

      他失声地落泪,连这肮脏狭小的卫生间,都容不下他。
      他还能去哪儿?还能找谁?

      就在这时,他想到了谢余。

      他冒着风雨,一步又一步地走着,他找到了谢余的公寓。

      不顾大堂内任何人惊讶又防备的眼神,爬上了楼梯,出现在谢余公寓门口。

      他犹豫地抬起手,最后却像孤注一掷般敲响了门。

      他蜷缩在玄关处,等待着谢余的审判,或者是奚落,又或是他之前失礼的责怪。

      但最后谢余说,她宽恕了他。

      那一刻,林良明白了,谢余不是商陆,不是乔骄,不是这世界上任何熙熙攘攘皆为谋利的平凡者。

      她仿佛像是降落凡间的女武神,闭眼慈悲,抬眼锋锐,守卫着心中的正义与公平,也冷眼审判众人。

      他伸出了手,把他自己全然交付出去。
      救救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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