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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李思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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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二一年六月零四
秦涓强制几个人一起给自己补了一个生日。
温远和李韬在厨房准备晚饭。
江持请完假感觉看到自己无望的后半年,“你知不知道阿远的生日对我有多重要,想到一出是一出。”
秦疏言从他身边走上前,“有本事到门口别发消息给我炫耀。”
“你们姓秦的都有病吧!”
“还不是怪你姓江的幼稚,几步路还争先后你要不要脸!”他坐到自己位子上,“很好,我先到的。”
“……”
“江持你不行啊,当年看你学得那么快,我还以为骂一个秦疏言你绰绰有余呢!”秦涓对他摇头。
“我觉得这打死都不是我的问题。”
“阿持——进来帮忙端盘子。”
“来了。”江持转身,“算了不和滑档还没对象的人一般见识。”
“你他妈病入膏肓!”
六人桌坐得一点也不整齐,秦涓隔着中间输出不停的两人对四月举杯。
“妹妹,恭喜自由。”
杯子里装的是果汁,因为秦涓一杯倒,李思乐还有些不适应这样的“酒局”。
“谢谢,姐姐?”
可惜到这里还不能结局,十几年的生活给李思乐带来不少危害,最直观的一点是,她染上了一种新型毒品,成瘾性没那么厉害,要的量也不多,一直以来都是给组织里的人用。
她进戒毒所的那天刚好秦涓要出任务,几个弟弟来送的人。
“姐,早点出来带你去玩啊!”
“我们阿远做饭很好吃的,这几天你都还没感受到真正到底效果!”
李韬一人一下,“好几十年呢,不着急。”
温远点头,“到时候见啊,姐姐。”
十几年里在一个位置站稳,她经手的灰色买卖不少,湖蓝馆里最小的女孩只有十四岁,三次举报属于重大立功,戒毒之后还有刑期
但是就像李韬说的,好几十年呢,不着急。
秦涓后来玩笑,“最初我学警是为了救你,没想到最后竟然亲手送你进去。”
李思乐语调轻松:“没错啊,你可不就是在救我。”
毒瘾发作时需要的量不太多,但是戒断过程极其漫长,两个月的生理脱毒期,甚至超过大麻一类的长效毒品。
不过最关键的还是心理康复期,这一阶段对于李思乐来说要轻松一点,偶尔她会下意识地想去找烟,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不过那么多年过去,除了几个弟弟,父母也尽量频繁地去探视。秦涓人还在外面,有时间也会电话联系。
当一个习惯覆盖另一个习惯,就会好得多。
过去的十五年里李思乐常常做梦,她梦到的是李涓拍着她的背或者给她讲题,她说没事,我们一起考大学。
而这近一年里她也会做梦,梦到高三下册一个人干农活的时候见到胡家伟,梦到那个以为已经忘记的下午。
她知道自己脑子笨,所以答应晚上偷偷溜出来。
她仿佛彻底烂掉了,她说不读书去打工时爸妈很生气,但是过后又像松了口气一样,她就这么出了门,暂时甩开胡家伟。
然后就是大多数乡下的女孩会经历的那样,十几岁的年纪嫁人生子,一个孩子被几个孩子叫妈妈。
她流过很多次产,严兵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在四川的三年,每天要躲着流言蜚语,要逃过四方黏腻的眼神,即便如此,也比后来好太多。
严兵染上赌,把她带到另一个“湖蓝馆”,她以为是浪子回头,后来知道这就是卖了还给人数钱。
她真的很笨,所以老是被人骗。
还好她后来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也真的什么都麻木了。
然后遇到了胡家伟,严兵吸毒死了。
她在这个泥塘里滚一圈,又摔进另一个泥塘里。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都已经那么脏了,什么时候可以洗一洗呢?
李思乐觉得戒毒所这段日子就是她的“清涟”,只要把以前留下的痕迹抹掉,生理戒毒和心理戒毒,都戒干净了就解脱了。
“花和人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不幸,但是生命的长河是无止境的。”
二零二三年八月,李韬开车带她到老家转了一圈,她坐在车里看窗外,路边的田里有个小孩滚得一身泥,他的爸爸在前面干活,她很用力地辨认,李韬告诉她那是谁家的儿子。
她才知道原来是当年那一群人之一。
八月正是农时,村里换了个样,地里收获用的都有机器了,她睁大眼晴,泪水无声地落下来,打湿了衣袖。
打湿了那年斑驳的童年。
少年时代被污垢涂满的四月,终于迎来第一场雨。
谁欠你一个不变的童年,谁欠你一个蝉鸣的夏天。
你不是谁的附庸,你生来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