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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凤殒凰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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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算学塔顶层,海风撞在琉璃窗上发出呜咽般的闷响。白砚指尖三枚赤铁金针淬着幽蓝药液,针尖轻颤时带起细微蜂鸣。他望着榻上面无血色的女帝,喉结滚动:“陛下,九转逆脉散服下后十二时辰内,您将脉息全无、体寒如尸,但意识会清醒如常。只是…”他声音发涩,“万蚁噬心之痛会持续六个时辰,且一旦超过十二时辰未服解药,则心脉崩裂再无回天之力。”
凤御龙涣散的瞳孔骤然凝聚,如同利剑劈开迷雾:“够久了。”她目光扫过跪满一室的众人,最终定格在夜星悬腰间那枚沾血的璇玑钥匙上,“朕要这十二时辰,换凤朝百年太平。”
夜星悬突然扯下钥匙重重叩首,玄铁钥匙在青砖撞出火星:“让臣代陛下赴死!臣可易容——”
“糊涂!”凤御龙厉声打断,剧痛让她猛地咳出黑血,“夜玄清认得出血脉气息…唯有朕真死,他才会亮出最后底牌。”她染血的手突然抓住夜星悬腕骨,“记住,朕‘死’后你需亲手将钥匙刺入朕心口——要让他看清你这‘弑君夺位’的狠绝!”
陆鸣舟的折扇“咔嚓”断裂,琉璃碎片扎进掌心:“陛下这是要皇正君背千古骂名?!”
“既要演戏,便做足十成。”凤御龙喘息着扯出冷笑,“让史官记好了:夜星悬弑君夺钥,欲效其父窃国——你们五个,都要成为‘叛君逆臣’。”
烛火噼啪炸响,映得五人面色惨白如纸。祭无赦的玄铁面具铿然落地,露出倾世容颜上纵横的泪痕:“末将宁可现在就杀进磁山——”
“无赦,”凤御龙温柔地握住祭无赦的手,她放软声音,“知道你心疼朕。”她目光如炬,“但朕要的,是将整个神秘组织连根拔起。”指尖掠过白砚颤抖的药箱,“阿砚,喂药。”
墨尘的孔雀翎斗篷突然卷住药碗:“若磁山不在南海呢?若他根本不来验尸呢?”
“那就逼他来。”凤御龙咽下腥苦药汁,眼底泛起骇人的青黑,“传令江丞相,即刻废黜五君爵位,公告天下——女帝遭夫侍合谋毒杀,丞相奉遗诏清君侧!”
众人悚然抬头,只见她心口朱雀纹正渗出漆黑血珠,唇色却艳得诡异:“他既要看男尊女卑的戏码,朕便演给他看!”
药效发作得极快。凤御龙身体猛然弓起,指甲抠进榻边赤铁雕纹,喉间溢出困兽般的呜咽。白砚的金针暴雨般落下,却压不住她皮下游走的青黑毒纹。夜星悬死死抱住她痉挛的身子,任由她咬穿自己肩胛,月白锦袍浸透鲜血。
“时辰…到了…”她忽然松开齿关,瞳孔涣散成灰雾,“星悬…动手…”
夜星悬颤抖着举起璇玑钥匙,刃尖对准她心口朱雀纹。下方塔外忽然传来百姓聚集的声浪——是陆鸣舟安排的“商队民愤”戏码已开场,无数火把将海面照得赤红。
“弑君——!”他嘶声长啸,钥匙狠狠刺落!
血光迸溅的刹那,墨尘的机关蜂鸟群撞碎琉璃窗,九十九只假尸如雨坠落!塔下顿时哗然沸腾,恰好掩过密室中白砚撬开凤御龙牙关灌入续命丹的细微声响。
“成了…”墨尘盯着蜂鸟传回的影像,声音发颤,“夜玄清的探船正在三海里外记录‘民变’。”
祭无赦突然劈碎磁屏:“东北方出现不明潜舟!正在释放干扰磁波!”
“果然来了。”凤御龙的声音竟从尸身喉间传出——是墨尘植入了仿声机关。她“尸身”指尖在榻面轻叩,传出暗码:“放他们靠近,取磁山坐标。”
黑暗中,白砚的赤铁金针正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刺入她周身大穴,与剧毒争夺每寸经脉。夜星悬假意抱着“尸身”痛哭,袖中算珠却将磁波干扰源反向追踪。
“坐标锁定!”他突然捏碎算珠,“磁山不在南海,而在云州!”
凤御龙的“尸身”猛然坐起,毒血从七窍狂涌:“好个…灯下黑…”她扯断心口假钥匙,露出底下真正的璇玑锁,“按第三预案…走!”
密室地砖轰然洞开,赤铁滑道直通海底。五君抱着真尸身跃入瞬间,假尸在塔顶爆成毒雾——恰好笼罩了破窗而入的夜玄清死士。
“陛下…”滑道中夜星悬忽然抵住她额头,“若臣等此番…”
“没有若。”凤御龙用尽最后力气咬破他嘴唇,“活下来…朕还要与你们…共白头。”
赤铁滑道的尽头,一艘形如鲛鲨的潜舟正无声启航。身后琼州湾已陷入滔天巨浪——是墨尘引爆了归墟残存的磁髓,为这场“弑君”补上最后一道逼真烈焰。
潜舟舱内,凤御龙在剧痛中睁开眼。透过舷窗,她看见自己亲手绘制的江山舆图正在血火中缓缓卷起,又在新生的曙光中重新展开。
“值得吗?”白砚问。
“值得。”她喃喃着,“毕竟这江山…总要有人劈开荆棘去走新路。”说罢,她沉入药物带来的假死。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五双死死握住她手的、染血却温暖的手掌。
海面之上,女帝驾崩的丧钟正响彻九州。而更深的海底,一场向死而生的征途,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