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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变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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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点半，林夕准时睁开眼睛。宿舍的窗帘缝隙透进一丝微光，落在她枕边的二手手机上。这个从高中延续至今的生物钟，像刻在骨子里的烙印，即使高考结束三个月后依然分毫不差。
她轻轻翻了个身，老旧的床垫发出有点刺耳的吱呀声。对面床铺的苏琪皱了皱眉，把脸埋进蓬松的鹅绒枕里。林夕屏住呼吸，直到听见均匀的鼾声才敢继续动作。
手机屏幕亮起刺眼的光，微信里唯一的联系人发来消息：
“林夕，周六有空吗？”
是那个高考完跟她表白却被她拒绝了的男生，那个却考上了清北大学的张寒。
林夕看了看，最终没有回复。锁屏的瞬间，她看见镜面反射出的自己——苍白的脸色，眼下淡淡的青黑，还有那双挣扎着的眼睛。
“又梦到了...”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梦里总是重复着那个场景：父亲从高处坠落的身体，和满地闪着冷光的青花瓷碎片。
“夕夕，我们家穷，读书是咱们唯一的出路。”母亲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林夕蹑手蹑脚地下床，她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室友们——苏琪的床头挂着最新款香奈儿包包，周婷婷的化妆台上摆满SK-II，徐丹的衣柜里塞满了当季新品。而她的枕头下，压着助学贷款申请表。
林夕自嘲地笑了一下，她本来也不认识这些牌子，托室友们的福，让她免费长了见识。
洗漱间的水龙头发出有点刺耳的声响。冷水拍在脸上时，林夕想起父亲最后一次离家时的场景。那天清晨也是这样冷，父亲背着褪色的工具包，包带上还沾着去年贴春联时蹭到的红漆。
“爸去粤海多挣点钱，等夕夕考上大学，给你买条漂亮裙子。”他粗糙的大手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工装裤膝盖处还带着空调外机的灰尘。
镜子里的少女眼圈发红，但很快又恢复成古井无波。林夕用力抹了把脸，她不能哭，从父亲出事那天起，眼泪就成了奢侈品。
回到床边，她翻开笔记本，助学贷款申请表上的“担保人”一栏还空着。耳边又响起母亲上周打电话的声音：
“大姐，就借五千...我家夕夕考上青藤大学了...”
“又不是清北，借什么钱？这年头大学生一抓一大把...”
“可是夕夕成绩真的很好...”
“好有什么用？你看二姨家闺女，高中毕业就嫁了个富二代，现在房子车子都有了...”
电话那头刻薄的声音仿佛还在宿舍回荡。林夕攥紧了笔，指节发白。对面床的苏琪翻了个身，真丝睡衣的吊牌从领口滑出——那个意大利品牌的logo刺眼得像是某种嘲讽。
手机又震动起来。张寒发来第二条约会邀请：“我们学校周六有个经济学讲座，讲课老师很资深的...”
林夕点开他的朋友圈——他穿着球衣抱着球站在篮球框下，笑容灿烂。她想起自己拒绝张寒时的场景：
“对不起，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她当时是这么说的，眼睛却盯着张寒手腕上的他爸爸给他买的手表——父亲也曾承诺要给她买的“考上大学的礼物”。
窗外，晨光渐渐驱散雾气。林夕收拾好书包，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晨光中，那个背着旧书包的身影单薄却倔强，像一株石缝里钻出的野草。
图书馆的门刚开，管理员打着哈欠给她刷卡。林夕选了最角落的位置，从包里掏出厚重的经济学教材。书页间夹着一张照片——父亲站在简陋的院子里，身后是斑驳的砖墙，手里举着她的录取通知书。
“同学，这里有人吗？”一个戴眼镜的女生指了指她对面的座位。
林夕摇摇头，把照片悄悄塞回书里。
“你是经济学院的吧？”女生自来熟地搭话，“听说你们专业学生都很钱...”
“为什么这么说？”林夕顿了顿问道。
“经济学可是我们学校的王牌专业，据说成绩好的大一就能参加一些项目，如果被企业选中了，奖金还是很多呢，所以应该都赚了不少钱。”女生推了推眼镜，“不过听说参加项目的人大多也是内定的...”
林夕低头继续做题，指甲不自觉地掐进掌心。她知道这个世界从来不公平，但至少，她要比别人更努力。
中午的食堂人声鼎沸。林夕端着餐盘找位置时，听见有人喊她名字。
“林夕！这边！”
是同班的李晓雯，正热情地招手。
“你最近怎么总是一个人？”李晓雯往旁边挪了挪，“宿舍住得习惯吗？”
林夕小口喝着免费的紫菜汤：“还行。”
“听说你和苏琪一个宿舍？她人怎么样？”
“挺好的。”林夕夹起一根青菜，想起苏琪她床上的洗衣费账单——一个星期的洗衣费够得上林夕一个月的生活费。
“对了，”李晓雯突然压低声音，“那个周涛是不是在追你啊？他上次还找我打听你喜欢什么...”
林夕的筷子停在半空：“不认识，我大学也不想谈恋爱。”
“别啊，暴殄天物，你可是大一新进校花...”李晓雯突然噤声，因为苏琪和她的闺蜜团正朝这边走来。
“哟，这不是我们的校花学霸吗？”苏琪把香奈儿包包往桌上一放，“怎么吃这么素啊？”
她的目光扫过林夕的餐盘——一荤一素，最便宜的搭配。
林夕平静地咽下最后一口饭：“吃饱了，你们慢用。”
她起身时，听见背后传来压低的笑声：“装什么清高...”
下午的微观经济学课上，教授正在讲机会成本。林夕的笔记本记得密密麻麻，直到一张纸条传到她面前：“下课请你喝奶茶——周涛”。
林夕面无表情的把纸揉成一团，她转头看向窗外，梧桐树的叶子开始泛黄。三个月前，她还是县城高中的年级第一，是老师口中“清北苗子”。而现在，她只是青藤大学里一个靠助学贷款读书的贫困生。
为什么不像其他人一样找个条件不错的人谈恋爱？
为什么拒绝清北的张寒？
林夕的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因为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些机会一旦错过就再也无法挽回。父亲用生命教会她一个道理：穷人没有试错的资本。
她看着教室里谈笑风生的同学们——他们讨论着最新的球鞋、周末的聚会、新开的网红店。而她的世界里，只会有助学贷款的还款日期和打工的时间表。
下课铃响起，一个穿着运动服的男生拦住了她的去路：“林夕，一起去喝奶茶吧？”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在林夕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没看男生的脸。
“不用了，谢谢。”她轻声说，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男生还想说什么，林夕已经侧身绕过他，走向图书馆的方向。她的背影挺得笔直，像一棵不肯弯腰的竹子。
因为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些选择一旦做出就再也不能回头。而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一杯奶茶，或者一个普通男生的青睐。
她要的，是能够改变命运的机会，是再也不用看人眼色的底气，是让母亲不再低声下气借钱的尊严。
所以她要等，要忍，要像猎人一样耐心等待最好的时机。因为穷人输不起，所以她必须一击必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