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川辞》酒小澜

28、第 28 章

　　十二月最后一个工作日，华丰娱乐办公室里，气氛透着几分微妙。
　　高宗文唤来助理，把孟疏星叫到办公室。
　　孟疏星将纷乱思绪稍作整理，抬手轻轻敲响了高宗文办公室的门。
　　“高总监？”
　　高宗文抬眸，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审视，随即恢复平静，如深潭般无波。
　　“小孟，你刚入职华丰娱乐，按说没有年终奖。不过林总他们极为看重美术设计这块，便特批了一笔钱。”
　　他话语简洁，却似职场棋局中的一步，透着权衡与考量。
　　孟疏星瞬间领悟，自己初来乍到本无年终奖，是林铭文或沈云川为她破了例。
　　“小孟，你入职薪资对部门其他人保密。这些日子，你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我和其他几位主管都很看好你，前途一片光明啊！”
　　孟疏星面带微笑：“多谢高总监，也多谢林总。”
　　华丰娱乐员工薪资本就保密，而她的薪资远高于旁人。
　　她深知，唯有凭借工作能力，才能堵住悠悠众口，避免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高宗文又提及，明日华丰娱乐传媒部将与商务部一同年终团建，林总也会出席。
　　下班后，孟疏星拨通沈云川电话：“明日华丰娱乐团建，你会去吗？”
　　沈云川声音低哑，似带着一丝疲惫：“这类聚会我不去。”
　　他身体缘故无法饮酒，回国许久，几乎拒绝了所有此类邀请。
　　“沈云川，我想你，很想。”
　　“我在绿城湾等你回来。”
　　“等我哦。”
　　团建地点与时间已发至工作群，明日年终，考虑到众人要陪家人过元旦，宴会定在中午。
　　酒店是沈氏集团旗下，为免再次出现枫叶酒店那般状况，林珺瑶借口自己那桌仅她一个女孩子，将孟疏星也叫了过去。
　　林铭文、高宗文以及其他几位部门总监、经理围坐一桌，林珺瑶和孟疏星坐在末位。
　　男人们举杯畅饮、谈天说地，而她和林珺瑶还有另一位女士要了果汁。
　　饭桌上，男人们开始恭维林铭文：“林总真是虎父无犬女，林总监能力超群。”
　　林铭文含笑不语，林珺瑶谦卑举杯：“几位过奖。”
　　其中一位与林铭文年龄相仿的人，借着醉意问道：“瑶瑶年纪也不小了，和Hori的谢总青梅竹马，可是好事将近了？”
　　林铭文笑道：“瑶瑶有自己的想法，我管不了。”
　　高宗文接话：“谢总年轻有为，四年前还是海城十大杰出青年呢。沈总把影视城设计项目交给他，这可是名利双收的好事。”
　　林珺瑶面露羞涩：“过奖了。”
　　话题突然转到沈云川身上，即便他不在场，众人也纷纷恭维起来。
　　“沈总之前不也是学建筑设计的吗？这次影视城项目和谢总合作，不知会不会再次获奖。”
　　“是啊，当年我们这些老家伙都猜测，等沈总毕业回来，会不会接沈董的老本行，去山桥建设任职。没想到，回来没几天就又回美国了。”
　　突然有人提及这段往事，在座众人皆陷入沉思。
　　“谢总和沈总五年前在山桥建设，负责南江大桥项目，那二位可真是珠联璧合啊。”
　　林珺瑶透露内情：“影视城项目，Hori的设计师们负责设计。沈总最终会提出自己的意见，不会参与具体设计。”
　　林铭文道：“承磊早已从山桥建设离职，沈总如今有自己的打算。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大家都忘了吧。”
　　有人叹道：“可惜了。”
　　林铭文露出一抹悲伤神色，自斟自酌一杯，喃喃道：“是可惜了，好好的孩子。”
　　他们在叹息什么，无人知晓。
　　孟疏星这顿饭的心思全在沈云川身上，他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一面？
　　他公开学历是加州大学硕士，对于企业预备继承人而言，大多选择金融或管理专业，而沈云川却选了建筑设计。
　　林珺瑶给她倒了一杯果汁，打断了她的思绪。
　　酒宴散场，林铭文喝了不少，瘫坐在椅子上。
　　年过半百的男人，眼角不自觉流出泪来，拉着林珺瑶喃喃自语：“瑶瑶，我看着你们一起长大。你说那么好的孩子，沈远山造的孽，怎能让他承担呢？”
　　“四年前回来意气风发，这次回来，他还不满三十岁，你看看……”
　　林铭文的话，让孟疏星听明白了，这位林叔叔在替沈云川惋惜。
　　林珺瑶倒了杯白开水给他：“好了，爸爸。您喝多了，回去妈妈又该念叨您了。”
　　招呼司机一起把林铭文扶到车上，孟疏星替她拿起包。
　　回到车上，孟疏星嗫嚅着开口：“林总他怎么了？”
　　林珺瑶扣安全带的手一僵，强忍哽咽：“阿川，前几天找他了。”
　　孟疏星知道，那天晚上沈云川主动邀请林铭文一起吃饭。
　　林珺瑶继续说道：“阿川这次回来，我就觉得不对劲。承磊有些事也瞒着我。那天下班后，我见妈妈在哭，便问爸爸发生了什么。”
　　“他们看着我和承磊、阿川一起长大。阿川找爸爸，让他以后在工作上多照顾你。”
　　林珺瑶声音微微颤抖，“承磊逗他，说四五年以后我们再结婚。他却说，担心自己看不到。”
　　“承磊说这话时，他也怕……怕他哪天做完想做的事，就……”
　　林珺瑶说到此处，已伏在方向盘上泣不成声。
　　孟疏星抿着嘴唇，眼眶泛红，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
　　她没想到沈云川竟生出这般悲观的想法。
　　孟疏星从背后抱住林珺瑶，她终于明白了林铭文那深深的惋惜之情。
　　那不仅是对沈云川才华的惋惜，更是对一个被天妒英才、可能年寿不永的年轻人的痛惜。
　　亲眼看着从小长大的孩子，突然有一天可能先自己而去，这种痛苦，任谁都难以承受。
　　而沈云川的亲生父亲沈远山，若得知这一切，又会作何感想？
　　“瑶瑶姐，云川他一定不希望看到我们为他哭泣，不希望我们为他担心。”
　　孟疏星强忍内心悲痛，安慰这个为好友命运哭泣的女人。
　　林珺瑶渐渐止住哭泣，“他和爸爸说，自己已经痛了这么多年。如果他真的不在了，那对他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他不想让大家为他难过，反而希望大家能为他感到庆幸，因为他终于不再痛了。”
　　“他太苦了。”
　　孟疏星忍不住潸然泪下，“瑶瑶姐，我想买些糖果。”
　　林珺瑶倒车出库，驶入繁忙街道。
　　“怎么突然想买糖果给他啊？他很挑的。”
　　孟疏星把沈云川向谢承磊要草莓蛋糕的事分享给了林珺瑶。
　　林珺瑶说：“他那是借口，故意折腾人。他嫌谢承磊烦，因为谢承磊嘴碎。”
　　她又道：“不过，在谢承磊面前，我都没有这个待遇。”
　　“谢总脾气不是很好吗？”
　　“沈云川当年在周阿姨肚子里的时候，周阿姨和黎阿姨就已经指腹为婚了。我，就像小三。”
　　孟疏星道：“不会吧？”
　　虽不是第一次听林珺瑶这般调侃自己，但每次听到，她仍会感到意外。
　　“承磊比我们大两岁，我和阿川同年。我妈说，怀我的时候，我特别折腾她，她以为是个男孩。阿川就很乖。所以周阿姨和黎阿姨便开玩笑。”
　　“承磊从小到大都很护着他。承磊去美国读书，阿川也去了美国做手术。两年后，他也去了加州大学读书。周伯父和周嘉南他们一家都在美国。”
　　“他们两个都读的建筑系。今天饭桌上他们提到的南江大桥，是承磊回国后接的首个公建项目。他们为这个项目宵衣旰食。一年多终于完成设计并投稿参赛，最后获奖。承磊和山桥建设也因此一时名声大噪。”
　　林珺瑶说着，神色变得晦暗不明：“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承磊从山桥建设离职，阿川也回了美国，直到今年才回来。”
　　孟疏星回想起在京南初遇沈云川时的情景，那时他意气风发，却也带着一份淡淡的忧伤。
　　结合今日酒局上听到的话，孟疏星渐渐理清思路。
　　沈氏集团未来的继承人、前途无量的建筑师沈云川，带着一份即将到手的荣耀，意气风发地回国。
　　然而，却不知因何缘由去了京南，遭遇车祸，命悬一线。
　　这一切遭遇，都让人感到无比惋惜和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