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重明》云弓一骑

21、第 21 章

　　青茴在自己的包裹里挑挑拣拣，也没找出合用的药物。

　　迷蒙的夜色里，她对着热度不退的叶闳满脸愁意。

　　孩子们年纪小，不能跟着他们一道夜里赶路，也只能先在破庙里歇上一晚。

　　青茴把叶闳的手腕掐在自己手里，探查了一会儿他的脉象，确定没什么大问题。

　　“咱们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就得起来赶路。”她扶着叶闳靠上破庙的断壁，转头和孩子们交代着。

　　现在已经是秋夜，虽说叶闳热的像火炉，又不能叫孩子们靠着他取暖，她就在破庙里生起一堆火，又把叶闳身上的织金绣花的喜服解下来扔给三只小老鼠似的乞儿。

　　“三个人一起盖，别冻到了。”她看孩子们离火堆太近，赶紧一手一个把两个小的拎远些，“离得这么近，晚上得被烧成灰。”

　　三个小乞儿便乖乖听她的，寻了个避风的地方，又离火堆不远烤的到火，又不会被火星子燎到，挤挤挨挨地卧到一处，乖乖地睡下了。

　　青茴面对着火堆坐好，将叶闳放倒在自己膝上，确保他不会被冻到，顺便还能温暖一下自己。

　　相思剑便解在一旁，省得剑鞘硌痛了身娇肉贵的世子爷。

　　就这样在四面漏风的破庙里对付了一晚，秋高气爽，星野辽阔，青茴竟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青茴就惊醒了，她常年习武，并无懒睡的习惯，醒来之时还一阵懊恼，昨夜自己竟在野外睡死了，实在不应该。

　　她摸摸怀里叶闳的脸颊，已经没有昨夜那么烫，但也不是什么正常的体温。

　　人也不像昨晚那样难受地一直扭来扭去，反而是沉沉睡去，眼睫动都不带动一下。

　　青茴探他脉象，沉稳有力，已没有什么不对，令她叹为观止：“官老爷的春药真是补药啊！”

　　现下这样子，到百草堂再饮一副清心汤，就该退热了。

　　她把叶闳扶起靠到墙上，再探身去看三个小孩儿。

　　三个乞儿小猪猡似的，哼哼唧唧地睡得正香，紧紧地挤在一堆。

　　小稻睡在中间，两条胳膊一边揽着一个小的，两个弟弟便挤在他身上，睡相也好，没谁乱动。

　　一身喜袍竟也将三个孩子包了周全，没漏一点儿风。

　　她伸出一根手指推了推熟睡小稻的额头，轻声道：“醒醒！醒醒！”

　　三个孩子都被她的动静闹醒，睁着惺忪的睡眼醒来，最小的小稷脸上还有美梦后的淡红压痕。

　　“嗯？姐姐。”小稻揉揉眼睛，坐了起来，“天亮了。”

　　“是的。”青茴点点头，“吃点干粮，咱们要上路了。”

　　小乞儿们便乖巧地起了身，把那件喜袍小心地掸过灰才递给青茴。

　　青茴结果这袍子，又大力抖了几下，又给叶闳穿上了。

　　“但愿这三小子身上没什么蚤啊疮啊。”青茴悄悄想，手上却一点没犹豫，“我看他们也是挺干净的呢。”

　　她又给孩子们拿了糕点果子，叫他们先吃朝食。

　　孩子们也不狼吞虎咽，反而学着青茴的样子，一口一口慢慢地吃。

　　等到四人全部用餐完毕。

　　青茴把叶闳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又堆到了马背上，便带着孩子们一起出发。

　　小孩子脚力慢，青茴性子急，到万和县门口的时候，她怀里抱了个最小的，手里牵了个最大的，还有一个中不溜的，扔到马背上让马消受了。

　　他们在快到城门口的地方停下。

　　还是老问题，一行五人，凑不出一张过所，走不了城门。

　　青茴其实是有户籍过所的，但是上次塞进踏雀的褡裢里，跟着马一起回家去了。

　　青茴看着四人一马，脑子里想的却是，自己难道真的要背着这马翻过城墙，这是什么倒反天罡啊！

　　小稻看出她愁容，扯扯她的袖子，“姐姐，要不我们先去城门口看看，说不定这县城允许流民进呢。”

　　青茴心知自己必是要去探探路的，便点了点头道：“你们先在这里等等，我去去就回。”

　　不去不知道，一去还真的吓一跳，这万和县的城门今日只开了半扇，也没人进出，只有一个卫兵守在城门口。

　　她看着那平平无奇的小兵，怎么也看不出来他有什么一夫当关的本事。

　　要不把这小兵打晕吧，青茴不合时宜地乱动心眼。

　　虽说略动了这个心眼，青茴总归还是大局为重。

　　这当然是万万不行的，这守城官兵还要守卫城池呢，她进去了要是真来了坏人怎么办。

　　这万和县也是真的没人来，她站在城门口看一眼的功夫，就被那小兵发现了。

　　“诶！那位娘子！”那小兵大声叫嚷着，一眨眼就跑到她身前：“你在城门口干什么，外面劫匪多，还不快进城回家。”

　　青茴没防备被这热心卫兵抓了个正着，装出一副愁苦的样子：“大哥，我带着家人来投奔亲戚的，但是路上遗失了过所，可怎么办啊。”

　　卫兵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开口道：“现在不比从前，娘子也会武功，是行走江湖的？”

　　青茴腰上配了剑，自然不会说不是。

　　“那我不能放姑娘进城。”卫兵犹豫道，“姑娘这样说无凭无据，我可不能随便放人进城。”

　　青茴嘴角抽搐，你这兵蛋子刚刚可不是这样说的，要不是自己想拖上叶闳，说不定他就让自己进去了呢。

　　但她脑筋一转，突然想起了一茬，开口道：“也不能算无凭无据，我投奔的亲戚是苏神医，你知道吧，那个治病很厉害的苏无忧。”

　　万和县全县上下都知道啊，卫兵还是不信，你要投奔个别人还好信，偏偏投奔个十里八乡都出名的苏神医，怎么看都有鬼啊。

　　“找苏神医看病的人每日都有好几十，我怎么信你是苏神医的亲戚啊？”他开口，已是不耐烦的语气。

　　“要不你找人给苏神医带个信，就说青茴来寻，我们就在城门口等苏神医来接。”青茴突然想出了一招。

　　“行吧。”卫兵上下又打量一番，同意了。

　　青茴便说：“那我去把家人带来。”

　　卫兵点了点头。

　　青茴便回身去带着四人一马站到了城门口。

　　没想到那卫兵看到了三个小孩，神色和悦不少，问他们：“你们是哪里来的？”

　　青茴抢白道：“我们是一起从冀州城来的，这是我的弟弟们。”

　　卫兵白了她一眼：“你们夫妻二人身着锦衣，三个孩子却破破烂烂，你不是拐子吧。”

　　小乞儿们纷纷急了，连连摇头。

　　“那你们就不应该跟着他们。”卫兵正色道，“你们才这么点年纪，该是好好学本领，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跟着这俩人到处打秋风。”

　　“于理于法，我都不能让你们继续跟着她。”说罢，他便一把拢住三个小孩儿，往城门里去。

　　青茴还在这城门外等着苏无忧呢，三个小乞儿倒是入了城。

　　“方娘子！”城门里，远远传来一道声音，激动异常。

　　青茴也很高兴地回应：“郁姨！”

　　卫兵听得这声音，倒是惊讶地回了头，没想到这丫头真认识苏家的人。

　　他向来人拱手抱了个拳：“苏大夫好。”

　　没错，来人也是苏大夫，正是苏神医的独生女苏郁。

　　苏郁还了个礼，道：“多谢官爷通传。”

　　“哪里哪里。”卫兵连连摆手，“您既来了，就带着他俩回去吧，只是他们到时候须得上衙门补过所，得费些功夫呢。”

　　话毕，他又试探地看了看苏郁，宽慰道：“那件事你别急，咱们县令就在启康山脚下，今日必要回苏神医来。”

　　苏郁听得这话，脸上愁容又显，只是看到青茴，强颜欢笑道：“咱们先回去吧。”

　　青茴有心要问，又担心此处人多口杂，不好多说，便点了点头，回头牵上那马，又对城门里的三个乞儿使了眼色。

　　她跟在苏郁身后，乞儿们也悄悄跟上，却被卫兵抓了回去。

　　“你们不能跟着她。”卫兵严肃道。

　　“为什么？”几个人异口同声。

　　苏郁听到动静，疑惑地回身。

　　卫兵先是对苏郁赔了个笑，解释道：“这三个小乞儿没有身份，年纪又小，我得把他们送到育幼堂。”

　　苏郁闻言点了点头。

　　青茴却不乐意了，张口便刺道：“你是官老爷还是人贩子，怎么还收人丁税啊。”

　　卫兵被她说得生气，整张脸涨得通红。

　　还是苏郁轻轻拍了她一下，道：“瞎说什么呢！城中孤儿都在育幼堂，你一个姑娘非带着三个小乞儿干什么。”

　　青茴没想到还能听到育幼堂，惊讶道：“育幼堂不是取消了吗？”

　　那卫兵现在倒是真的没了怀疑，她定是从冀州城来的。

　　“冀州城的育幼堂是取消了，咱们万和县的还在呢！”他骄傲地挺起胸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可是三个孩子眼巴巴地看着她，显然是想跟着她。

　　青茴便向苏郁道：“郁姨，我本想把他们送到你们医馆做学徒的，要不咱们别把他们送去育幼堂了。”

　　苏郁却一脸悲伤，“二娘，家里出了些事，医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张呢。要不先把孩子们送去育幼堂吧。”

　　青茴不明所以，但瞧着苏郁泫然欲泣的神色，只得先答应下来。

　　她便去和孩子们商量：“你们先去育幼堂住几日，等安顿好了我就接你们过来，到时候医馆重新开张你们就能学医了。”

　　身后的苏郁听得此言，再也忍耐不住，大哭出声：“二娘，我娘被山贼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