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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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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仗?
青茴心下一凛,但仍咬牙硬撑,笑道:“不过就是剿匪,你看这皮三,瞎说什么把你们吓成这样。”
那大孩子却回视青茴,字句清晰:“是朝廷要和淮南打仗,三哥说我们留在城里肯定要不到饭,叫我们赶紧逃。”
青茴听到这话,两眼一黑,朝廷怎么要和淮南打仗了?!
十二月初八还有十几日呢!
她看着那孩子,因心中着急,言语不自觉地带了点严厉:“皮三到底怎么说的?”
“我们见到三哥的时候,他卧病在床,脸色苍白,刚看到我们的时候他很开心,后来他马上叫我们走,很害怕的样子。”
“我们说想给他送行,他又哭又笑,像是高兴得疯了。好一会儿才停。平静下来以后他对我们说,朝廷要打淮南,顺路还要剿启康山的土匪,冀州城就在半中间,危险的要命,叫我们赶紧逃。”
是年纪不大不小的那个说的,也算清楚。
青茴却陷入了思考,皮三能有什么渠道准确知道打仗的消息。
朝廷要对淮南动刀子倒不是不能理解,本来召世子入京这件事就有挑起争端的意味。
但是为什么提前到现在开战,按她的想法,十二月初八就算世子尚未入京,朝廷总要下几封言辞谆谆的劝降书再行开战,哪有上来就动刀动枪的。
连她这江湖人都没这么野蛮。
突然,脑海里一片遗落的记忆被拾起,霎那间石破天惊。
那启康山匪盗劫的公主娘娘銮驾不会是淮南王世子上京的车驾吧!
她看向孩子们,赶紧问道:“你们之前说启康山的山大王劫了公主娘娘,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两日,我们都是和您说最近的消息的。”乞儿赶忙道。
定是世子上京的车队中并无世子的消息传到了京城,皇帝老爷以为淮南王假意答应世子上京,实则只是虚与委蛇,并非真心臣服。
所以朝廷干脆先下手为强,直接挥兵南下,对淮南王动手。
王师南下,必定走的是官道,长乐班做的就是消息生意,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不好!青茴回过神来,祁弓连是个聪明人,不可能在官道被军队占用的时候上京,他从一开始就在骗她。
这下真是把叶闳送进狼窝了,她心下着急,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你们早上看到长乐班出城了吗?”青茴问那个大孩子。
孩子们点点头,道:“天还没亮,长乐班的车队就在门口等着,城门一开他们就走了,是第一班出城的。”
青茴听到这更觉不对,乐班出行人马众多,哪有这么快就能出发的,她心下着急,叶闳竟被自己亲手送到了拐子手里。
祁弓连究竟是为了什么,他知不知道叶闳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时候起的恶心。
想到暗夜来袭的南宫陨,青茴懊悔不已,自己怎么会觉得江湖人护送叶闳更安全。
她暗自压下心中不定的神思,定睛看向孩子们。
三个孩子大的不过十岁,小的才五六岁,倒也是有情有义。
她带着他们到破庙的佛像后面,经年累月的无人祭拜,佛像已有破损,但是佛像下的祭台却稳固坚硬。
她撩起祭台下的布,同孩子们说:“你们先躲在这里,等我回来就给你们去找个出路。马背上的东西你们直接搬进来,若是饿了就自己吃。”
“若是三天我都没回来,你就带着弟弟们一直朝南走,去万和县找苏大夫,就说你们是相思门的人。”青茴交代那个最大的孩子。
那孩子一一记下,点头应是,又抬头怯怯地问:“姐姐,你要去找长乐班吗?”
青茴沉默了片刻,应是。
“那能不能帮我们看看三哥身体好些了吗?”那孩子殷切道,眼神亮晶晶的。
青茴看着他,点了点头。
“对了,你们叫什么啊。”青茴才想起这半天都不知道孩子的名字。
大孩子挠了挠头:“我们都是育幼堂的孤儿,无名无姓,”他顿了顿又说,“不过三哥给我们起了名字,我叫小稻,二弟叫小黍,小弟叫小稷。”
吃不饱饭的孩子最想要的大概就是天降五谷,可惜这五谷是长了嘴要吃饭的。
可青茴记得育幼堂是冀州城太守当年最标志的民生政绩,爱民如子,令城中孤儿都有去处,怎么会撤呢。
她把心中的疑问问出了口。
“我们也不知道,是三年前撤的。”小稻也不清楚,“当年育幼堂撤并,我们就被赶了出来当乞丐。但是我们不会讨饭,差点饿死的时候被三哥捡到了,从此就跟着三哥讨生活。”
青茴倒是没想到,皮三自己一个饭都吃不饱的小乞丐,还能养活三个小不点儿。
她矮下身,握住小稻的肩膀,正声道:“小稻,你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和弟弟们的安全,在这里等我回来。”
被她嘱咐的孩子神色坚定地点了点头。
青茴便只身离开了这破庙,即刻回到官道上,沿着路寻找长乐班的踪迹。
往南是启康山,祁弓连若是不想上山当压寨夫人,应该是不会去。
往北是京师南下的官道,虽现在还通着,可不知道哪里就会被封着拦在半路,走的应该也不是这条路。
青茴想着今早自己是在西北门出的城,虽说百姓都是从这个城门出,但是他那乐班不同,一般车马重的商队也可从东南门出,不必与两条腿的走卒一起排队。
那应该是往西,青茴其实也想不明白,他一个乐班往西边去做什么,再往西可没有冀州城这样的大城了,只有几座西陲重镇,那里可不是这么好进的。
虽然觉得可疑,青茴还是顺着官道西去,寻找那车队的踪迹。
她使了轻功,又在路旁的树顶眺望,没一会儿就发现了不对劲。
城门西去二十里地的一片小树林里,藏了许多马车。
青茴上前查看,发现那树林里全是些弃之不用的板车和马车厢,还有许多空箱子,箱盖翻开,东倒西歪。
青茴认得这些箱子,和当日她去长乐班看到的一模一样,这定是长乐班弃置。
这是为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让一个乐班放弃了行李,解马而逃。
青茴上前翻看那些箱子,里面什么都没有留下。
不对,不对,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远行。
青茴心下确定,长乐班定是不打算离开这冀州地界,那兴师动众做个戏是给谁看。
“难道是给我看?”青茴脸色不豫。
可是那日是她打听到他们要上京自己去找的他们啊。
难道这是请君入瓮的戏码?他们早就知道叶闳一定要谋求上京的办法,就先一步放出消息,就等着他们两尾肥鱼自己乖乖上钩。
若是有这样的成算,青茴倒是没那么担心叶闳的安危了。
不管祁弓连背后的人是谁,摆出这步棋,他心里应当是活的叶世子比死的更重要。
青茴用剑鞘挑开马车厢的帘子,却意外地发现了很多衣物,她一一挑开来看,都是外裳,其中有一件与她见过的祁弓连所穿外衣颇为相像。
青茴不相信地再翻了一遍,其中没有叶闳的衣物。
长乐班的人弃车的时候,还特意乔装一番,又只骑马,想来轻车简装,必定是为了掩人耳目。
这些马车厢里只有换下的衣物,只除了一驾,她掀开那车厢的帘子时,却发现里面摆了一只箱子,和外面东倒西歪的空桧木箱子一式,只是挂了一把黄铜锁,牢牢锁住。
青茴相思剑出鞘,一剑削下那把锁,随后上前打开了那口奇怪的箱子。
箱盖掀开,却露出一张芙蓉秀面,容貌妍丽,十五六岁的年纪,身着织锦绣彩的嫁衣,发上带着整套珍珠鎏金的头面。这口箱子,竟然是一个妙龄新娘的棺材!
但是细看之下,这女尸的脸色比寻常尸身更为苍白,像是血竭而亡。
青茴看她面貌,总觉得隐隐有熟悉之感,可是她分明从未见过她。
她对着尸体鞠了个躬,道一声抱歉,便直接上手去解她的衣衫。
才将领口打开,就见到脖子上一个尖而深的创口,狰狞地翻着皮肉,这就是她的死因。
不对!青茴看着脖子上那个不该出现的喉结,这是一名男子!
她再看这具尸体,颌角骨骼皆有男相,这确实是一位容貌过人,男生女相的少年郎。
青茴遮住他的五官,只观他轮廓,已然认出这就是皮三。
好不容易脱离了乞儿的身份,能跟着师傅上京的皮三。
“祁!弓!连!”青茴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了祁弓连。
当日她送药给皮三,治好了他的脸,却没成想引来了这样的祸事。
怀璧其罪,没有保护美貌的实力,这容貌只会为他带来灾祸。
她把皮三的尸身从那口拘束的箱子里掏出,放在车厢里,为他和好衣衫。
“皮三,你先等等,我去取了祁弓连的头颅再来安葬你。”
青茴出了车厢,又仔细检查此处周围的车痕和马蹄印迹,他们在此处停下后,马蹄印四散开来,并不是成群离开。
若是这样,他们可能根本没有带叶闳出来。
他们没有北上,叶闳不可能看不出来,更不会配合他们。
他们也不可能赌叶闳是个傻子,愿意配合他们,那么长乐班既然想要掩人耳目,根本不可能带叶闳出城。
因为在这里四散开,才是长乐班告诉所有人自己要去京城的原因。
一出空城计,只是不知道唱给谁听。
青茴得了结论,也不多做停留,即刻起身回冀州城去。
她心里总觉得不安,虽然心里知道叶闳应当没有生命危险,但是情绪却不听理智的指引,害怕、担忧、紧张……还有许多说不上的情绪牢牢地占据了她的心。
她不愿意走城门浪费时间,就从城墙上翻了过去,对于她来说,如履平地罢了。
长乐班如今大门紧闭,她心下愤怒,一脚踹开了那扇大门,直向祁弓连那间房。
势如破竹的相思剑一个人影都没看见,她像一支离弓的箭,才踢开大门,人已到了祁弓连门口。
她大喝一声,“祁贼受死!”便踹开了那扇门,她心下恨极,两扇门应力而裂,重重砸在地上。
还真叫她捉住了祁弓连,他正卧在床上,和一女子倚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