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过春昼长》》俞延

1、南栖城

　　林栀夏蜷在后座数第七次心跳过速时，车窗外春色朦胧恰好飘进一片樱花。
　　母亲正在副驾驶核对CT报告单，钢笔尖划破纸张的声响混着导航机械音："即将进入南栖城，当前温度23摄氏度。"她伸手接住那片浅粉花瓣，指腹蹭到花瓣背面未干的晨露，看着映入眼中的景观色彩，无比惊艳动人，简直是躺平人的天堂，绿水青山环绕，空气清新，景色雅致，一步一景，一步异景啊，很是让人悠然自得。
　　母亲的态度很坚决，自己完全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母亲安排过来的，反抗也没有用。
　　"你外公在春藤巷等。"母亲突然开口，保养得宜的指尖捏着撕下来的医嘱，"记得每天喝药膳。"
　　“知道了。”林栀夏从来没有见过外公，一般都是视频通话，除此之外过年过节基本都不联系，自己还是第一次来这里，虽然心里面还生着母亲的闷气，但忍不住对这里好奇。
　　车载香薰混着中药包的气味刺得人眼眶发酸。林栀夏低头看掌心樱花，想起今早收拾行李时摔碎的珐琅首饰盒——就像她不堪重负的心脏，在京城连绵的雾霾里终于发出碎裂的悲鸣。
　　“等妈妈事情处理完了就来接你，你先住在外公家，他会帮你调养调养身体，这边风景美如画，很适合静心调养，转学手续也给你办好了，安心住下，不要多想。”
　　林栀夏对外公的记忆不对，只知道他是一位很有名的中医。
　　“来接我的时间是多久？”林栀夏没好心情的质问。
　　“暂时还不知道。”说完车内陷入一片死一样的沉寂。
　　面对母亲，这个生她养她的人，总是命令她干所有自己不想干的事的人，自己也只能服从。
　　青石板路颠簸起来，老式三轮车吱呀声取代了引擎轰鸣。林栀夏下车，紧紧更在母亲身后，后面的佣人提着几个厚重的行李箱。
　　看巷子两侧木窗棂上垂落的紫藤花拂过肩头
　　周挽高跟鞋与脚下的石青小路发出碰撞的清响声音，看着自己二十几年为回归的故乡感觉无比熟悉又陌生，心里面说不出的滋味。
　　"岁岁？"
　　苍老的声音惊飞檐下白鸽。林栀夏抬头望见朱漆门边挂着铜铃的老宅，穿靛青布衫的老人正捧着黄铜手炉朝她笑。
　　林栀夏看着大门前的老人一看就是外公，便甜甜的叫了一声：“外公好。”
　　药香突然变得清苦，混着门内涌出的水雾扑面而来——那是整面墙的药柜前煨着的陶罐，咕嘟咕嘟蒸腾起带着当归气息的云。
　　"外祖的院子真大。"她踩上生着青苔的石阶，猝不及防被塞了块桂花米糕。老人树皮般粗糙的掌心覆住她手腕，三根手指精准按在寸关尺（把脉），完全没有理会后面的母亲，不想和她多说一句话。
　　母亲也好似也料到外公的性格会这个，但是眼角还是忍不的发红，酸涩。
　　"比视频里还瘦。"外公转身从紫砂壶倒出琥珀色药茶，心疼的说道："西苑阁楼外公让人给收拾好了，窗外有棵百年樱花树，比京北医院的制氧机管用。"
　　林栀夏听着外公说的话觉得十分有道理，这里确实比京城冷冰冰的房子好多了，希望自己的这个病能好。
　　母亲在身后欲言又止。林栀夏咬开米糕，清甜裹着艾草香在舌尖化开。外公拉着栀夏往里面走，她突然看清八仙桌上玻璃罐里浮动的花朵标本，浅白花瓣上凝着月牙状褐斑——是京城温室里绝不会有的野生栀子。
　　林栀夏看着眼前风光不由的感叹，远比视频里面的惊艳多了，古色古香，亭台楼阁，水景假山，各种摆放有致的盆景，插花，这简直和古代私家园林有的一拼，“外公你家可太美了，简直是风水宝地啊！”
　　周震天最喜欢就是别人夸赞欣赏他的院子，听见外甥女的赞美更是心中不由的高兴，看见站在一旁的周挽更多的是无奈，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这么漂亮的院子某人看都看不起，二十几年不回来一趟。这以后就是岁岁你的房子了。”
　　林栀夏听着外公这不好的语气，知道是说给谁听的，知道外公和母亲有矛盾，但具体不知道是什么，问过母亲，但母亲只会说一句，小孩子别管这么多。
　　周挽艰难的开口喊了一声：“爸……”
　　周震天看着面前二十几年没见的女儿，心里无尽感慨，更多的是想念心疼。
　　“老张，先带小姐去看看房间。”
　　林栀夏知道他们是想把自己支走，不想让自己听着接下来的谈话，始终当她是小孩，可自己对他们的谈话也不感兴趣啊！大人之间总是有那么多复杂的事情，当下更是想到处逛逛熟悉熟悉环境。
　　周挽看着看周震天的眼睛，态度坚决的说道：“爸，我对不起你，岁岁就先交给你一段时间，我把离婚和财产分割的事情处理好，就来接岁岁和你，到时候直接出国。”
　　周震天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当初怎么劝你都没有用，义无反顾的嫁给他换来的却是背叛。我们家虽说没有他家那样有权有势，但也够你一辈子衣食无忧，锦衣玉食，你当时怎么阻止你都没用，京城人，人心复杂，勾心斗角，这么多年你怎么过来的爸还能不知道吗？是爸对不起你妈，更对不起你。”周震天越说越生气，看着女儿满是心疼。
　　“爸，选择是我自己选的，不管怎么走我都要走到底。”周正天看着面前牵强的女儿，眼里有欣慰也有来自父亲心疼。
　　“多说无益，你现在告诉我你后悔吗？后悔就留下不要走了，好好陪岁岁和我。”
　　“爸，这没什么好后悔，如果重来我还是会这样选的。我和他离婚的事情不要让岁岁知道，她心脏病经不起，这对她的病情不好。”
　　周震天看着执迷不悟的女儿唉声叹气：“你走，你自己走。”
　　周挽的高跟鞋声碾碎最后一丝暮色时，檐角铜铃正撞碎半窗烟雨。林栀夏从楼上看着那辆黑色迈巴赫消失在青石巷口，尾灯的红光将墙头凌霄花染得如凝血珠，心里面很不是滋味……
　　暗紫色天幕下，坐了一天的车，自己又把所有行李归类整理，可算是忙坏了，但是外公准备的房间确实很上心。
　　林栀夏疲惫的靠倚在窗边，夜风凉凉，吹在白皙的皮肤上很是凉快清爽。看着窗外楼下穿黑色连帽衫的少年正将拳头砸向歪斜的垃圾桶。金属撞击声惊起夜鹭，他忽然抬头，染血的下颌线擦过樱花枝桠。林栀夏眼睛光明正大的直视着少年，丝毫不为自己的偷看而害羞，打量着对方，但是看不太清楚对方的脸，只看见对方修长的身材，猜想可能长的还不错。
　　“你谁啊？在我家干嘛？这么嚣张？”声音很清冷柔弱，江烬抬头看着打量自己的少女，根本不想理会她。
　　听见外公在楼下喊："岁岁，来尝尝新配的安神茶——"
　　回头应声的功夫，楼下的人就没见了，林栀夏也没有多想，走下楼来到宽敞明亮的客厅，外面是古色古香，里面却是现代风，很有趣。
　　瓷碗里浮着淡粉樱花，水温透过粗陶传到掌心。林栀夏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的暮色，小口小口的品尝着，小嘴巴甜甜的吧唧到：“外公这个也太好喝了吧！”
　　药香从博古架上的紫铜熏球溢出，栀夏数着客厅另外一端的黄杨木药柜的鎏金标签：当归、山茱萸、忘忧草...每拉开一格抽屉，都有晒干的香花标本躺在桑皮纸上。
　　林栀夏赞美到：“外公你一看就是那种很厉害的中医。”
　　周震天端着茶杯笑呵呵的回到到：“你外公我可是可是名不虚传，人称妙手回春啊！”
　　“哇哇哇，外公你可真厉害，佩服佩服。”林栀栀对夸老人可有一套。
　　“外公，外公你明天有时间吗？明天带我出去好好转转呗！我还是第一次来你这呢，你快带我熟悉熟悉环境啊！”
　　周震天看着眼前小外甥女，感觉自己这偌大的院子不冷清，想到以前，两眼发酸："不对，你可不是第一次来，你母亲怀你你的时候还有三个月临盆直至你生下来都一直住在外公这的，外公这山清水秀别样雅致是他人求都求不来的风水宝地，以后就在外公这安心住下吧！外公一定把你身体给调理好。”外公面目慈祥的揉着自己的头，是久违亲切感。
　　林栀夏看在眼里，面前的外公这样很是可怜，一个人住在这边，老伴去世的又早，自己唯一的女儿还不在身边，肯定很孤独，于适又找了很多话题，给外公看了很多母亲的和她的照片，讲了很多趣事逗外公开心，逗得外公直笑。
　　周震天刚开始还害怕栀夏不习惯，对自己陌生，有代沟，很拘谨，看着眼前的外甥女对自己很这么亲近，心里面是忍不住的欣慰和开心，就仿佛回到了周挽小时候给自己讲学校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