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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守灵 ...

  •   快入夜时,休息了一个时辰的辛绵被扶过去,独自一人在那守灵,侍从在不远处站着。

      这个时候已经不会有人来了。

      灵堂前点着白蜡烛,屋外一片漆黑。

      辛绵有些冷,悄悄地伸手在火盆上取暖,可又怕被人看到,只停留了几息又收回来继续烧着纸。

      那冷风吹来,烛火都跳了几下。

      灵柩里就放在尸体,白幡被风吹着飘动起来。

      这里没有人,只有他。

      辛绵开始害怕起来,抬眸看了一眼堂外,再远一点远一点就是府门。

      他看不到,因为那院子太大了。

      灵堂前带着阴冷,辛绵跪在那颤抖着身子,眼睛也慢慢红了起来。

      时间长了,辛绵悄悄挪着身体,跪坐在那,也不烧纸了,把手放在袖子里取暖。

      他抬眸看着那灵位,那灵牌上的名字。

      孟伯安。

      那棺材很黑很黑,也很大,足以容纳两个人。

      辛绵看了心悸,脸色又苍白了一些,紧紧抿着唇,忍住想跑的心思。

      只要不陪葬就好了,总能熬出来的。

      见那火盆快灭了,辛绵又继续烧着,甚至佝偻着背缓解背的酸痛,一只手撑在地上,一只手继续烧着纸。

      他露出后背和腰线来,尽管身子瘦弱,可偏偏该有的肉都伏贴在臀部地方长着。

      按着那些骂人的话,狐狸精确实符合他的模样。

      细细的腰身被束缚着,因为这样跪爬着的动作,露出臀部来,一身素白的衣服穿着,看着格外俏丽勾引人。

      府门有一辆马车停了下来。

      而灵堂前的人一无所知。

      守在大门口的人连忙上前以示恭敬,马车上的人下来,越过她们进了府。

      女人还未走进,就瞧见灵堂跪趴在那的新夫,像是在偷懒一样。

      孟伽面容古怪,驻足在那没动。

      也不过才是十四十五岁的模样,的确年纪还小。

      等那新夫老老实实又坐回去,孟伽让在旁边守着的侍从将人扶回去。

      象征象征跪着就行了,难不成还真跪灵三天。

      孟伽从长廊回去,侍从在前面提着纸灯。

      夜深露重,穿过那长廊,衣摆已经濡湿了。

      回到屋里,侍从早早将热水沏好。

      他们将女君的外袍取下来抱好,跪在一旁取下那些配饰,又取出寝衣来。

      女君沐浴不喜有人在,屋里的侍从都退出去,在门外守着。

      各房的侍从有各房的底气,如今女君是继任者,做事完全不敢有怠慢。

      这些侍从里不乏有人的心思活泛起来,想要爬床。

      毕竟女君的后院里没有一个侍夫,更别提通房。

      若是爬上了女君的床榻,也比做伺候人的侍从好。

      屋子里。

      孟伽沐浴后,穿着里衣,只披着外袍坐在那,眉眼有些疲倦。

      有些濡湿的发尾披散在身上,碎发也散在额上。

      孟伽的声音有些哑,“主君那边可好?”

      “没有什么问题,一如之前那样在院子里发呆。”

      孟伽没在多问。

      她没有时间去,也不能天天跑去后宅。

      那李侍没了女儿,跟半残废没什么区别,哪里还有胆子跑到父亲那边。

      她让屋子里的侍从都退下去,只坐在那处理事务。

      案桌上摆了花瓶,里面只放了一朵花。

      孟伽将那花折断,扔在了竹篓里。

      ……

      守灵的第三日。

      辛绵胆战心惊地被扶着过去,模样又瘦了一圈。

      他不想过去,可那些侍从完全不会理会他这种想法。

      辛绵跪了两天,感觉膝盖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被这样扶到灵前,跪在灵柩前,旁边站着李侍。

      他抚摸着棺材,“按理说该摆放十几天的,可那可恶的贱人却不允许,说什么边境告急。我儿头七回归故居该怎么办。哪个世族只摆灵堂三日。”

      “你去陪我儿如何。”李侍问道。

      辛绵僵着身体不说话,只惶恐发抖地跪在那,眼睛都红了,害怕得很。

      “明日下葬,地方也是好的。”李侍走到辛绵旁边,“她是你的妻主,你该服侍她才是。”
      “你刚刚嫁过来,就该立马跟过去。”

      大部分人都远在京外入职,第三日几乎只有零星几人。

      侍从端着盘子过来,上面放着白绫。

      李侍抚摸着那白绫,“你今晚不做,明天也会被人强按在棺材里,还不如自己寻个死法,也比被钉在里面好活生生地死去好。”

      跪在那的辛绵看着摆放在自己面前的白绫,吓得软了身子。

      “我……我不想死。”他声音晦涩,缓慢地吐着字,害怕惊恐地摇头,身体退缩着。

      “我能为妻主一辈子守寡的,肯定会照顾好她的孩子,我不会改嫁的,一辈子服侍您。”
      他声音凄惨,带着颤音,不想死去,不想被埋进黄土里。

      他还年轻,也比别人漂亮,为什么要死。

      为什么要让那虫子啃咬自己的身体,为什么要被埋在地下。

      那他前几年不是白吃苦了。

      李侍冷笑了一下,“你自己好好想想。”

      辛绵看着李侍离开,缩着身体躲在柱子后面,眼泪落下来,打在自己的衣服上濡湿散开。

      他咬着唇,看着那白绫,爬过去把那白绫烧了。

      不能待下去了。

      他才不要自我了断,才不要被钉在棺材里。

      辛绵看着被烧了的白绫,眼睛里印着那火光,眼睫颤抖着,满脑子里只有恐惧。

      全身上下都恐慌下来,发软,满脑子想着该怎么办。

      该怎么活着。

      那位女君不是说,不是说不会拿他陪葬的吗?

      辛绵哪里还想着跪着,命都快没了。

      他想要去找那女君,却得知那女君在宫里,天黑才回来。

      等那位女君回来,他命都没了。

      他想要跑,却发现身边都跟着人。

      辛绵跑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关紧门背靠在门上瑟瑟发抖。

      他穿着素白的衣裳,头纱也被扯下来扔在地上。

      是不是等天黑了,那些侍从就会进来把他掐死,或者强逼他上吊。

      还没等他想出什么办法,却发现屋门已经被锁上。

      锁链的声音一响起来,辛绵就发疯一样地想要拉开屋门,却只能听到锁链碰撞屋门的声音。

      他脑子里那根线骤然就崩了,发疯一样扔着旁边的东西。

      辛绵将那凳子扔到门上,把那茶杯也扔在那……

      屋子里的声音持续了一段时间。

      等体力耗没了,屋子里也安静下来。

      门外几个的侍从冷眼瞧着那大门,而辛绵的贴身侍从也被关进了柴房里。

      天快黑下来,院子里都有些昏暗。

      侍从也没端水端饭进去,毕竟他今天晚上就得死,明天就得跟着女君下葬。

      此刻灵堂前继续有人在那烧着纸,甚至比第一日还要多。

      那棺椁的朱砂绘制的,也准备好了饭含、珠玉等二十六件冥器。

      李侍在灵堂待着,看着自己的倚靠要入土,模样也像疯了一半。

      没有女儿傍身,他后半辈子怎么办?

      孟伽迟早会当上家主,如今的权势地位也不比太傅差。

      虽是九卿,可又有几个能当上九卿,再过几年,迟早会位列三公。

      他想着,孟伽也死了就好了,这样就公平了,都死了女儿。

      他看着那燃烧的蜡烛,脑子里的想法就越盛。

      可怎么杀孟伽呢?

      随着天彻底黑下来,李侍从灵堂离开,身后跟着十几个侍从。

      那偏房被锁链锁住,李侍来,那锁链被扯下来,十几个侍从都走了进去。

      李侍拿着那白绫总得先为他儿寻一个伺候她的人。

      在地底下也能有为她生女育儿。

      屋子里昏暗极了,凌乱不堪,凳子椅子都倒在地上,被褥也是,没有点蜡烛,都是黑的。

      那些侍从点起蜡烛,将躲在角落里的辛绵强行拉扯出来。

      辛绵挣扎着,看见那白绫的一刻,瞬间安静下来。

      “为什么要我陪葬,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侍把白绫给旁边的侍从,“你嫁给我儿,哪里有那么多的原因,你高嫁至此,收了那么多聘礼,那就是买你命的钱,你们家收了,就已经默认了,若不是我儿身患重病,哪里轮得上你来嫁。”

      那白绫缠上辛绵的脖颈,他挣扎着厉害,甚至咬着旁边抓着自己的手。

      一时间三个人都难按下他。

      那白绫缠上他的脖颈,骤然收缩起来。

      辛绵急促呼吸着,脸也涨红。

      李侍等着眼前跪坐在那挣扎着人死,坐在那椅子上等待着,嫌弃的看着这偏房。

      这里没有人住,从前是给那些侍夫的,后来他儿得了久治不愈的怪病,他生气之下全给发卖了。

      连着三四年也没有人待过。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人从外面进来。

      “你在做什么?”

      李侍不知道妻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再怎么也不会进这里,怎么会在这里。

      李侍慌张下,看见在最后面的孟伽,脸都阴沉下来。

      地上的人一时被松了白绫,几乎躺在地上蜷缩着,急促呼吸。

      孟伽没进来,只在门口待着。

      那些进来的侍从把躺在地上的正君扶起来,将那白绫扯下来。

      孟伽看了一眼李侍的做派,嗤笑了一下。

      她转身离开,也知道这件事情也只是处罚一下。

      辛绵被扶到其他房间里,被侍从半扶着到床上去。

      他撑着手咳嗽着,靠在那喝着水。

      辛绵脑子是空的,完完全全是空的。

      什么时候被带到这里也不知道。

      “这是正君的屋舍。之前正君住的偏房是从前侍夫的住处。”

      辛绵靠在那,脖颈处鲜明的红痕,是被白绫勒出来的。

      像是再晚来几步,辛绵就得死在那白绫下。

      他头发披散着,眼睛还挂着泪,脸上的涨红还没消下去。

      屋子里亮了一点。

      侍从打扫着屋内,他又被扶起来去沐浴。

      直到屋子里的人都出去,只剩下他一个人,辛绵才回过神来。

      他只穿着里衣,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红痕明显极了。

      他摸着那,忍不住地开始哭泣起来,哭出声来。

      不停地哭,不停地哭,哭自己命惨,哭自己怎么这么可怜。

      一生下来就被扔到乡下去,一被接回来就得替人去死。

      屋子里都是哭声,连外面的侍从也听见了。

      他们神情各异,想着这正君以后怕是没什么好日子过,跟着估计没什么出路。

      大部分都离开了去,只有两个贴身侍从没法走。

      大概持续了半个时辰,里面安静下来。

      辛绵爬上了床,缩在角落里,也不躲起来了。

      反正他死不死不是他决定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守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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