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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0.哪有,一直都很漂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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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维这个年过得很匆忙,大年三十晚上才到老家,初五就回了北都。他跟爸妈说是因为买不到后几天的票,自己还有学生呢。
有个屁的学生,学生都忙着和家人跨年呢。
戴维他妈显然是不信的,因为就这短短的几天,她已经见自己儿子和不知道什么人通了好几个电话。
“你跟谁打电话呢?”某天晚饭之后,电话一挂断,他妈就挤眉弄眼地推开门进来了,显然已经在外边伺机而动很久,但因为以前某次被戴维严肃批评过,而不敢更加肆意妄为,“搞对象啦?“
真是活见鬼,她的这个老儿子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没对这个八卦问题立刻作出一套“啧,嘶,嘁“的组合招式,而是表情复杂地呆了一秒。
“真谈对象啦?怎么认识的?哪人呐?多大年纪?干什么的?什么时候带回来看看?“
“啧,想什么呢。没谈。“
“没追到手?”
戴维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嘶,是我现在的合租室友。男的。”
“哦,”他妈瞬间丧失了兴趣,关门退出,“小心同性恋。”
“我不……”
哦,我可能是。
路川和他说自己初六到家,可是初五晚上,戴维推着行李箱拧开门锁的时候,发现门口已经少了一双拖鞋。
“路川?”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没有嗒嗒嗒跑到门口迎接自己的人,只有从屋里探头出来敷着面膜一颗小脑袋。
“你不是说你明天才回来吗,航班号都发我了,给我谎报军情呢是吧。”
因为不想戴维去接他,看到他土土丑丑像闯关东刚回来的样子。虽然自己经过一番努力,已经发现这几天带来的外表上的摧残是无法立刻补救的。
“你先别过来!”他用卧室门当盾牌,把戴维格挡在外。
“你怎么这么大反应?”和刚认识的时候发现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一样。
“……我去把脸洗了。”路川一扭身子,低头从他旁边滑走了。
摘掉面膜的脸没有出现丑小鸭变天鹅的奇迹。路川拽过毛巾把脸擦干。
“别埋毛巾里了,我看看怎么了?”
戴维越看越狐疑,两步迈到洗手间门口,搭着人肩膀轻轻晃了两下。
路川只是倔强地摇头。
怎么了这是,毁容了?戴维开始逐一思索各种可能性,被虫子咬了被马蜂蛰了被石头砸了被火烧了,毁容了以后的职业生涯可怎么办啊?
越想越着急,戴维拉着他两只肉眼可见晒脱皮了的手,从脸上扒下来。
还好,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没什么变化。
“……别看我。”
第一天到海边就风吹日晒,黑了一个度。后来也没过过一天安逸生活,不是站在大风里,就是钻进树林草丛。只不过几天的时间,感觉人都皴了不少。
“这就是你一直不开视频的原因?”戴维想到这个成天对着自己呲牙的坏小猫也会在意形象,有点想笑。
“丑死了。”路川仍然低着头,眼睛看向地砖交接处的纹路。
戴维帮他把有点长长了的蜷曲的头发别到耳朵后边,“哪有,一直都很漂亮。”
“真的吗?你真的觉得我很漂亮吗?你一直觉得我很漂亮吗?”
“哎,哎,你……”
刚刚有点温情的氛围被路川圆瞪着眼睛打破。皮肤虽然不像之前那么细嫩了,眼睛倒还是这么亮,步步紧逼,看得戴维双手投降向后退了一步。
亮晶晶的眼睛熄灭了。为了别让路川觉得自己嫌弃他,脑子还没来得及多想,戴维又重新两只手抓住路川的手肘。
“嗯。一直都,很漂亮。”
两具细长的身躯并排陷进柔软的被子里。
路川身上还是有不少痕迹,可能是树枝刮的,可能是沙子磨的,随便指着一处问,总是“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以手腕为分界,上边还白皙光滑,手却粗糙了一些,像穿黑手套的奶牛猫。
“其实胳膊也晒黑了。”路川把袖子撸到肩膀上,露出更里面的皮肤,“你看,本来是这样的……领口也晒了一圈印子出来。好难看。”他嘴里还含着刚刚戴维给剥出来的过年的糖块,舌头灵巧,把一块方形糖在嘴里左边运到右边又运回来,说话也有点含混不清。
戴维就在被子上侧过脸看他,脚还沾着地。只是一周没有见面,之前比这时间久的也有,而且这一周里还打过不知道多少电话,可戴维就是觉得这周太长了,好像很久不见。
“真不难看,真的。”
如果你能透过我的眼睛去看你自己,你就会明白我看到的你有多好多漂亮。
路川伸手揪起身下的被子,“换过啦?”
很难相信这话只是单纯问问。
“……是因为过年才换的。还没当面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路川也转过来,在他嘴唇上轻轻点了一下,看人没反应,又很快地缩回脖子。
“我不和你玩了。每次都是我主动过来贴着。我才不要当便宜货!”
什么便宜货,戴维要被这小孩莫名奇妙的言行搞疯了。他差点就要问出狗血的那句“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可是又怕得不到一个满意的答案。什么样的答案才算满意呢?他自己也不知道。
就是这样瞎乱相处的关系。
“衣服也洗了么。那件。”路川轻轻把糖果嚼成两半,又发问了。
“……没有。”戴维从头顶给他指了指桌旁的转椅。
不知道是不是长途跋涉太累了,还是路川梗着脖子装委屈装到了自己心坎里,戴维鬼使神差地用自己的鼻子去蹭了蹭他的鼻尖,又稍微抬起头,亲了亲他的鼻梁和嘴角。
“你干什么。”
路川问他,却是软软的语气。也不起身,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见人没反应,索性自己微微努了努嘴,鼻间尽是此起彼伏的话梅味儿的呼吸。
戴维是一个斯文人。尽管气息一瞬间变重了,尽管他开始耳鸣,却仍然不紧不慢,试探着轻轻落下一吻。等到习惯了柔软的触觉,才慢条斯理地重新活动起来,像在啜饮陈年的红酒。
据说和喜欢的人接吻的时候会闭上眼睛。可是他没闭眼,他想看路川是什么反应。
所以自己不喜欢人家吗?那现在突突的心跳和太阳穴算什么呢?
路川也没闭眼。
呆呆的,好像被突如其来的主动给打晕了,只知道半眯着眼睛,微微仰头接受。
……想点别的,想点别的,眼看着自己的兄弟又要对人家大不敬了。
……可是自己不是已经显而易见在大不敬了吗?
躺着的人嘴里又是咯啦一声。
“别咬。”戴维用气声往外出了一句。
路川有点别扭,不想让他一直看自己晒黑的手,他却觉得哪里都好看,晒得黑点看着倒是健康很多,不像原来那样看着瓷娃娃似的中看不中用。
大风刮过窗缝,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屋里却这么暖和。还有人在怀里。路川耳后那片被烘得红红的皮肤,正随着吞咽动作在阴影里鼓动。
“那你抱抱我吧。”
戴维叹了口气,在人的背后收紧了双臂。
他早就想这样做了。认认真真地摸一摸这个人,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牛奶做的。能够不用假装不经意地触碰人的脊背,能够靠近另一个人的体温。哪怕对方只是要求一个单纯的拥抱。
疯了。
“你的小狗牌呢?”
“……你想看?”
氤氲的沉默是很磨人的。而那块小小的金属弥补了这个沉默。路川拎着那块牌,看看牌子又看看戴着它的人的脸,简直是绝配。
牌子打到锁骨上有点疼,金属的导热性太好了,刚刚在两个人嘴里被加热到温度烫人的牌子,一拿出来又迅速冷却,碰到皮肤上让人汗毛战栗。
戴维用手心捂住那块牌子,问他是不是太冷了。
他自己倒是热得要命,汗珠顺着剃得短短的鬓角往下流。
路川摇摇头,按住了停在腰间衣襟上的一只手,也不拿开,两只手就这样纠缠不清地叠放着。
“可以吗。”
“可以……吧。”
怪这屋太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