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她来了》椿楸落夏

4、回忆

　　上课铃响了，树林里只有零零散散的路人往这一个方向走去。

　　青阳坐在树上观察着她们，就像人类喜欢赏玩花草，花仙子也有同样相同的权利观察她喜欢的人类。

　　树枝忽然一颤，粉白色的长裙的茔樱来了，相比那个晚上，她头上戴着一只粉白的花环。

　　茔樱：“这群人类有什么好看的，只是一群正在被灌输固定内容的人工培育的花朵。”

　　青阳没有反驳茔樱，她看着树林里人烟变得稀少，满目一片狼藉。然后一位阿姨过来慢慢把它们打扫干净。

　　茔樱仙带着青阳来到一个坟墓面前，勉强来说，它就是一个土堆，后面有一大片土堆，如同层层叠叠的高山。夜色之下，青阳看到了一大片绿色的荧光点点浮了起来。

　　一颗绿色的荧光在青阳的视线里不在升浮，直直地往青阳方向飞翔。青阳好奇地用手指点了点这个荧光，荧光却进入了青阳的身体，绿色的光点里有一种空灵的沉默的感觉。

　　这种感觉进入了全身，于是青阳整个身体也跟着变得寂静，一动不动，像是一个华丽的人偶。最后泪水没有知觉的布满了面庞。

　　茔樱在青阳的前面，茔樱的身影在青阳的目光里变得越来越清晰，好像看到了她的枝干，好像看到了她的筋脉。透过茔樱的身影，视野变得好像越来越大，青阳似乎用的不是自己的眼睛。这一堆小山冒起的绿色荧光点，啊不，视野变远变大后是灰绿色的荧光。

　　那是一棵巨大的树！

　　茔樱打了个响指，绿色的荧光点从青阳的身体里紫方藤月钻了出来。

　　“别愣着了，过来挖土。”

　　青阳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哦！”

　　“茔樱，你是这棵树吗？”

　　月光下，灰绿色的荧光此刻好像都是茔樱的一部分，让人感到神秘和安心。
　　茔樱用仙力凝聚着铲子，铲子慢慢实体化，只有手柄的位置有一点点透明。茔樱边做边跟青阳说：“不完全是，我没那么脆，我还有很多树。”这把小铲子到了青阳手中。青阳只能握住铲子透明的地方。

　　“那我们现在是要挖人类的坟墓？”青阳继续问。

　　听到坟墓一词，茔樱的笑点好像被击中了，青阳的话真的很好玩，茔樱噗嗤哈哈哈地捂着肚子笑：“你说是就是吧。”

　　接着跟青阳解释：“我们花仙原生体型小，我们开花的仙力很庞大，比较来看，我们在除了开花之外的其它力都很微小，我依稀记得这也是你厌恶的一点。

　　因此花仙想要提升自己的能力，除了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以外，我们必须学会转换自己的仙力，让花仙中通用的仙力成为世界通用的灵力，灵力越多，能做的事也就越复杂，我们在这个世界的自由度也就越大。

　　小仙子平常勤勤恳恳，首先就是先要突破时空的限制，比方你如果做不到，春日过后你便会“死亡”，等待下一个春日的“复生”，我和桃蕊仙早就过了第一关。第二，时空的大关过了之后，也就到了仙力转换成灵力的道路了，这一条路有很多个分岔口，每个仙子都不一样，我的经验对你没什么用。

　　最后，我估计你诞生的时候，母体的那朵玉兰花被人类踩坏了脑袋，导致你出生的时候少了很多天生记忆，导致你啥也不知道，莽撞的同时傻傻的。这个理由很牵强，目前也就这样解释了”

　　青阳听着茔樱的解释，紧锁眉头，这和《青桃羽书》上面说的话大差不差，但是她有一点一直没明白：

　　“空”是什么，“突破时间的限制”，茔樱和《青桃羽书》只说了时间，未谈空间。如果空间是关于原生花树的距离，就她现在脆弱的程度，应该除了学校，哪里都去不了，但是她在这方面向来没什么限制，之前桃蕊指路的时候也没有这方面的顾忌。那么什么是突破“空”呢？还是花仙们一般只用突破一个时间就够了？

　　青阳把这个问题抛给了茔樱，换来了一片沉默。

　　“很抱歉，青阳，你说的很复杂，我也不能告诉你关于这方面的实话，这都很复杂，也不适合现在的你听，但刚刚说的你尽管听从就是了，有些东西目前不用思考太多。别忘了今天我们过来是挖……”

　　茔樱第一次带孩子就被带偏了，一想到挖坟就很好笑无奈。

　　青阳说：“不是来挖坟的吗？”

　　“不完全是。”

　　“你今天晚上的任务就是用我给你的这把铲子在坟茔上挖一个深深的洞就可以了，嗯，能挖多深就多深，尽力就行。”茔樱走到坟头土堆的一个暗处，灵力将表层土堆散开。

　　这个洞一望无尽。

　　青阳有点害怕。

　　“你会陪我吗？”

　　茔樱刚准备消散进入绿色光点，听到这话愣了愣。

　　“我会，一直都会。”一句很动人的情话被茔樱仙脱口而出，这很难想象这是茔樱对青阳青阳说出的话。

　　记得青阳昏迷的的时候，茔樱就用仙力给青阳织了一件白粉色的加绒开衫，下裤，还有耐磨的鞋，那件蓬蓬裙青阳穿着很可爱，但仅限于当高高在上的仙子的时候穿。
　　完全高高在上的仙子都死了。

　　青阳把茔樱给的衣服都穿上后，看着茔樱，茔樱真的好喜欢发呆，好像一直在思念谁？

　　“茔樱，你也要换衣服。”

　　“好”

　　“茔樱，你可以给我讲故事吗？”

　　“你想听什么？”

　　“人类的故事，嗯，就说说我脚下坟茔主人的故事吧。”

　　茔樱仙陪着青阳挖土，两个身影一起一伏，在这里不像什么正常人。

　　“你可真是会选故事。”

　　茔樱的沉默青阳不知道缘故，但这里青阳猜测，这里一定有茔樱的过去。

　　“记忆里那是一个学生。她的小名好像叫木木……”

　　当茔樱开始回忆起这个女孩的所有关于她的故事时，记忆仿佛带她那个久远的地方，那个她撕心裂肺却又奋不顾身的地方，那个她曾经不愿意回忆的地方。

　　那时候她也还小，也是一个春天，茔樱仙正在观察人类，她对一个孩子很感兴趣。

　　木木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热爱生命，敏感多疑。总是怀疑茔樱以及其她花仙子的存在，事实上，木木的感觉很正确。

　　茔樱常常去看她，茔樱记得她们最美好的时光，那时候木木在她的粉白色的樱花树下读《诗经》，因为木木，茔樱想方设法学人类的文字，在木木死后，茔樱将《诗经》反反复复地读了很多遍。

　　木木很喜欢《子衿》，她常常读：“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

　　木木读着读着就唱了起来，当时，樱花树下，她真的很美。

　　她慢慢长大，常常在没有人的地方哭，那时候，茔樱会变很多的樱花出来，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哄木木。

　　木木以前看到花落会很高兴，她会像翩翩的蝴蝶扑来扑去。即使后来长大了，看到茔樱的樱花落下，仍然会拥有微笑。

　　但是，在茔樱仙力转换灵力的关键时间里，茔樱很久没有见到木木，再次相见，木木已经变了。

　　茔樱当时很失望，木木变得刻薄敏感，她常常大发脾气，甚至会往樱花树上踢。

　　但是茔樱仙不相信一个人，或者一个仙子会在短时间里大变性情，仿佛换了个人，木木又没有被夺舍。

　　那么她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茔樱飞过木木的家，飞过木木的学校，飞过木木常常和朋友玩耍的地方，没有一个地方有很大的变化。

　　最后，茔樱决定：翻木木的日记本。

　　茔樱学习人类的文字后，她在木木上课的时候看过很多书。她应该也算知道很多事。木木的笔记本从4月1日开始变化，4月1日以前，木木的笔记本字数很少，写得很潦草，仿佛每一段文字都充斥着兴奋。

　　那一天过去后，木木的笔记变得工整，日记也越来越多。

　　有人在伤害木木！但这个人木木难以启齿，她与朋友说过，朋友也在被伤害，自身难保，观念不合。她与家人说过，结果更糟，木木变得越来越安静，日记的文字却越来越多。

　　日记翻到了文字的最后一页，四月二十一日，周四晚，阴。

　　*李老师让我去办公室拿作业，我不想过去，他让我很不舒服，但是我害怕。

　　*每一次待的时间越来越漫长了，明明，明明今天就只有十分钟。

　　*同学看我的眼神好奇怪，我，我，我，哪里又被发现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是一个怪物，老师也是怪物，他说，我是他思念的，对，思念的子衿，哈哈哈哈哈。

　　茔樱抚摸着日记本，她现在已经有能力抚摸除了草木的无生命的实物了。木木的泪水浸染了很多个字，“不想过去”，“我”，“哈哈哈”那里好多个泪痕，好多个。

　　原来在人类的时间里，已经过了大半月。明明她和木木才分开了一会儿。

　　之后的时间里，茔樱时刻陪伴木木。每当木木写日记时，茔樱会刮一阵风，用樱花挡住木木的伤心，她下意识的不想让她的“朋友”伤心。

　　日记里面的文字渐渐失去规律，布满了春日里腐烂的樱花。

　　但是木木好转了。她变得逐渐正常起来，她的亲人松了一口气，朋友早就没了，她在樱花树下唱了一首歌，应该是她自己做的调子，就像当初的《子衿》。

　　《山有扶苏》：“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木木拿了一把水果刀，藏在她的书包里。然后放在衣服的袖子里，刀没有鞘。
　　当茔樱见到李老师的时候，原来是一个比木木高大一倍的人。

　　四月二十三日的中午，天空还在下雨，木木再次被叫到李老师的办公室时，所有的反抗都化作了那一把水果刀。茔樱看到了血色的樱花，血腥味和凋落的气息一瓣一瓣。

　　李老师解开腰带的□□已经两｜段。而木木肚子上插着她当时带着的水果刀，鲜血沽沽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