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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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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雨蒙蒙,京城。
某个私人院落,一个身量修长的男子背着李大人,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
“还没找到顾清商?”
李大人瑟瑟发抖:“下官已经派出所有人手尽力去找了,只是顾清商不知道躲到了哪里,根本没影儿……而且寿王那边也多番阻挠,我等实在有心无力……”
“废物,别再给你的无能找借口了,滚!”
李大人连滚带爬地出去了。这时隔间里缓缓走出一个斯文儒雅的中年男子,拈须笑了一笑:“公子息怒,顾清商迟早会出现的,何必急于一时?”
那人道:“可恨那溪晟仗着他寿王的身份,处处与我们作对!”
中年男子道:“公子,如今玉妃大权在握,只要她一句话,那个傀儡还不是任凭她吩咐。这个寿王如此可恨,不如找个把柄,废了寿王?”
“何必这么麻烦!再说溪晟要是不死,就算废了他,他还是有机会东山再起,斩草须除根,要做就要做绝!”
“公子的意思是……”中年男子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那人轻轻颔首,“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中年男子笑道:“明白。”
天空洒了墨一般,乌云连绵不绝,一望无际,不过西南方向的乌云稀疏浅薄,透过云层缝隙往西看,红墙碧瓦就跳入了眼帘。
红墙内,绿荫亭中,一白一青的两个剪影正在对弈。
辛慎卿沉思良久,迟迟未落子:“还是找不到那个东西,可我不能再等了。”
岑归雪静静望着辛慎卿,他白衣胜雪,眼眸却极黑极清,白皙的手指不急不慢在棋盘上落下一颗黑子,“你要怎么办?”
辛慎卿终于落下一颗白子:“借刀杀人!”
岑归雪道:“说说看。”
辛慎卿道:“既然我们一时半会找不到幕后之人的罪证,不如利用寿王对皇位的野心和幕后之人的贪婪来布局,让他们鹬蚌相争,我们再趁乱谋利。”
岑归雪道:“这个主意不错,只是风险太大。”
辛慎卿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富贵险中求。”
岑归雪笑道:“既然你都想好了,那我就任君差遣。”
“你是寿王的左膀右臂,又是他的朋友,就由你将我引荐给寿王。”
两日后,寿王府。
经过岑归雪的引荐,溪晟毫不犹豫地接纳了辛慎卿,“能得辛先生相助,是本王之幸。”
辛慎卿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承蒙寿王不弃,草民感激不尽,草民定当结草衔环报答王爷的赏识知恩。草民愿为王爷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溪晟环着辛慎卿的双臂,将他扶起来:“有先生这句话,本王心中甚慰,愿先生可以助本王早日实现宏宏图伟业。”
“王爷大恩,草民铭记在心。请王爷放心,草民定会竭尽全力报效王爷,绝不负王爷之恩。”
辛慎卿成功接近溪晟,成了溪晟的幕僚,就找了几个机会证明了自己的才能,加上有岑归雪相助,他很快就取得了溪晟的信任。
是日,溪晟叫来了岑归雪和辛慎卿,聊起近来朝堂之变,提起了丞相洛华和丞相之子洛时鄞,眼中冒着寒意:“洛华父子狼子野心,如今又勾结了玉妃,把控了朝堂,残害忠良,鱼肉百姓,可谓只手遮天,真是罪该万死。”
这都是老生常谈的事,岑归雪神色不变,不发表任何看法。
辛慎卿却笑道:“原来王爷是在为洛华父子烦恼,其实王爷不必多虑,洛华父子所犯之罪罄竹难书,天下谁人不知洛华父子是本朝害群之马,不知道有多少要让他们父子去见阎王,如今他们虽然把持了朝堂,但也只是一时占了上风。王爷乃是经天纬地之才,胸怀天下,有青云之志,天下谁人不知王爷贤名?有王爷坐镇,洛华父子不过是跳梁小丑,翻不起什么风浪,只会自取灭亡。”
溪晟道:“话虽如此,可是如今洛华把持朝纲,还对本王步步紧逼,本王岂能坐以待毙。”
岑归雪似乎压根就没听两人说什么,只顾喝茶。
辛慎卿道:“王爷,草民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先生有话直说。”
辛慎卿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想洛华父子应该在王爷身边安插了不少暗线,王爷自然也在丞相府安插了不少人,可如今看来意义不大,要是王爷信得过草民,不如就让草民进入丞相府做内应……”
溪晟还没说什么,岑归雪一听就急了:“不可,此计太过冒险!”
辛慎卿却望着溪晟道:“草民觉得可以试一试,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岑归雪给了辛慎卿一个眼神,问他为何做出这个决定。辛慎卿只是笑了一笑,让他放心。
“先生所言倒是与本王不谋而合,可是先生到本王身边已有半月,洛华父子的眼线定然认得先生,如此一来先生要取信洛华父子就难了。”
岑归雪仔细盯着辛慎卿的两片薄唇,只希望他立刻闭嘴。但辛慎卿道:“草民有办法。只要王爷应允,草民就会进入丞相府,谋取洛华父子的信任,成为他们的心腹,到时候他们一有什么重要消息,都能让王爷第一时间知晓。”
“好,既然先生有信心,那本王就准了,愿先生马到功成。”
“多谢王爷成全,草民一定不会让王爷失望的。”
三人谈完,共用了午膳,辛慎卿便跟着岑归雪离开了寿王府。
两人为了避免嫌弃,一般都是各走各的,可今日岑归雪一改常态,让辛慎卿上了他的马车。
车帘一落,他就问辛慎卿:“你今日发的什么疯!为何要如此冒险到丞相府做卧底?要是你有个闪失,那我们的计划怎么办?”
“雪哥哥息怒,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吗?”
岑归雪道:“那你就给我一个解释,要是这个解释不中听,那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岑府,哪也不许去!”
辛慎卿道:“雪哥哥你也知道接近寿王只是我们的计划,我又不是真心效忠寿王,怎么可能为了他去做细作,我只是为了我们的计划,来一个计中计。”
岑归雪道:“接着说。”
“现在洛华父子肯定知道我是寿王的人,倘若我接近洛华父子,他们定然不会信我,若是我出卖了寿王,并且告诉他们我接近寿王只是为了做他们父子的眼线,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岑归雪一听,就猜到了辛慎卿的想法:“你当初计划让寿王和洛华父子相争,我们从中谋利。看来你接近寿王,不仅是为了骗取寿王的信任,也是为了骗取洛华父子的信任。”
“对,我假意投靠寿王,取信于他,让他误以为我是他的眼线,替他监视洛华父子,接着我再去接近洛华父子,让他们误以为我是他们的眼线,替他们监视寿王,这样一来,他们双方都会以为我是自己人,我不仅可以同时得到他们的消息,还能以此利用他们。把人心玩弄于鼓掌,这滋味雪哥哥还没尝过吧?”
“好一个双面卧底,只是这法子太冒险,你要三思。”
辛慎卿眼尾一勾,笑得诡魅:“我喜欢危险,没有危险的事,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岑归雪颇为无奈:“阿懋……”
“放心吧,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两日后,辛慎卿进入了丞相府,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洛华父子相信了他,要他好好监视溪晟的一举一动,同时溪晟也暗中交代他监视洛家父子,他这个双面卧底总算是成了。
“洛时鄞命人暗中除掉寿王,你可得让寿王小心。”辛慎卿道。
岑归雪道:“寿王能走到今天,除了运气,实力不容小觑,他的警惕性不比我们差。他身边的暗卫都是好手,而且我也不会让其他人有机可乘。”
辛慎卿道:“我自然不担心这个,但你将我的话转告寿王,让他明白我的确是在为他做事,加深我在他心中的印象也是好的。”
岑归雪不由失笑:“你呀,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他突然敛去笑容,一转话锋:“那个人被掉包了,玉妃越发嚣张。”
辛慎卿冷冷一笑:“嚣张不了多久了!”
岑归雪:“要不要把那个人找回来?”
“要找,不过不是现在。不要急,他总会回来的。倘若他现在回来反而对他不利,还是让他在外边待着,等我们大势已定,我一定把他找回来,新仇旧账一起算!”
岑归雪看着辛慎卿眼中的杀意,心疼之余不免有些悲哀,要是没有那些事,辛慎卿怎么会变成这样?
要是没有那些事,他的阿懋早就……
辛慎卿的双眼像是冰封的深渊,只要打碎那一层冰,就会让人堕入无尽深渊:“我不会放过溪佟一家,只要是溪佟的种,都得死在我手里!”
岑归雪将手轻轻搭在辛慎卿的肩膀:“阿懋,别难过,总有一天你会大仇得报,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辛慎卿道:“雪哥哥,幸好我还有你……”
岑归雪:“你应该知道唐聿的真实身份了,此人大头来头,实力非凡,要是能得他相助,我们一定事半功倍。”
辛慎卿道:“我已经查清楚了,唐聿就是鼎鼎大名的惊鸿剑萧采之子,凤麟山庄少庄主萧淮,顾清商跟着他,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顿了一顿,沉思道:“以我对唐聿的了解,他这个人恣意不羁,随性而为,最不喜拘束,跟大部分的江湖人一样,不愿和朝廷打交道,而且他年少成名,年纪轻轻就统管凤麟山庄,名和利都有,可以说什么都不缺,这样的人又怎会与我们合作。”
岑归雪道:“说起顾清商,我越来越看不懂她,这个女子实在神秘,她有很多问题,也有很多秘密,要想找到幕后黑手的罪证,一定要找到顾清商。”
“我总觉得她不像是一个皮条客,而且在云梦的那段日子,我也算对她有所了解,她这个人很单纯,甚至可以说有点傻,这样一个傻妞不可能有如此心机,我想我们调查的方向应该不对。”
岑归雪道:“人是会伪装的,而且柳琼枝死前最后一个见到的人就是顾清商,她一定有问题。不如你还是照原计划行事,接近顾清商找到罪证。”
辛慎卿犯愁:“可是……”
岑归雪道:“我也知道你为难,但是我们的计划刻不容缓,为了大业,必要时你可以使美男计,只要顾清商爱上你,肯定会放松戒备之心,这样一来,要想拿到那个东西就简单多了。”
辛慎卿摇头:“不可,且不说我们根本不知道那个东西到底在不在她手里,就算真的在她手里,我也不能利用感情去骗她。她和唐聿阿九都是我的朋友,我真的不想利用她和唐聿……他们都是光明灿烂的人,我怎么能把他们拖进是非的旋涡中。”
岑归雪一叹:“阿懋……”
辛慎卿看着岑归雪,发现这恍如天上神仙的翩翩佳公子为了他,竟褪去了冷清慈悲,变成了一个俗人眼里的谋士。
他那个雪人般不染尘埃不沾俗气的雪哥哥……居然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神仙哥哥,神仙哥哥你陪我玩好不好……”
“我不是神仙,我是岑归雪。”
“可你长得像神仙,好干净,好漂亮……”
辛慎卿回忆起小时候和岑归雪的种种,不免有几分心疼岑归雪,这个男人为了他改变很多东西,连心中最纯粹最柔软的一部分也为了他,藏了起来,甚至磨灭了,不像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心思纯清,善良热忱的神仙公子了。
岑归雪这等神仙般的人物,本可以做一个富贵闲人,如今却为了他变成了一个精于谋算的权谋家,他怎么能不悲不痛。
“雪哥哥,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把你带到纷争之中,不得安宁。”辛慎卿感慨道:“你有没有怪过我?你这样真的值得吗?”
岑归雪笑了一笑,雪霁云开,朗朗光华:“士为知己者死。能与阿懋共进退,是我之幸。”
人生短短几十年,几人能遇知己?
他此生唯有阿懋一知己,愿为知己献此生,放弃一切,哪怕牺牲自我也在所不惜。
岑归雪这样义无反顾的决心,倒是让辛慎卿又看到了他的纯粹。
“雪哥哥,我真不知该怎么谢你。”辛慎卿斟满酒杯,举杯向岑归雪,“就让我以酒敬知己。”
岑归雪笑道:“好,知己相逢,当浮一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