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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   “谢明渊?!他怎么会在城墙上!?”

      “他来干什么?”

      “谢明渊!”官员冲着墙上喊道,“你在上面装神弄鬼什么?”

      将怀中琴置于地上,谢明渊淡然地向下道:“诸位大人在此集会,如此热闹,怎么不请谢某也来凑一凑?”

      谢明渊说着,顺着城墙石阶下了几步,教人能看清他的面貌。

      他走得并不算快,一手背在身后不知拿着什么。那物体貌似不小,但被谢明渊身体半挡着,看不清楚。

      约莫下了七八阶,谢明渊在石阶之上站定,又面朝下方一众官员百姓。

      谢明渊今日穿了一身黑裳。在黑裳的映衬下,他面色冷白沉峻,更显得威压摄人。

      一块暖白玉佩静静地系在他腰间,刻着神兽四象、炽烈极火的图案。在那大片玄色之中,玉佩的雪白似是其中唯一的光亮,远远望着,十分显眼。

      官员武侯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谢明渊身上,百姓们倒松快几分。

      “这就是谢明渊?”

      “哦!大黎第一公子!我还是第一次见他什么样子!”

      “女帝眼光不差……”

      “嘘——”

      官员们见他确实独自一人,高悬的心脏一个个放下来,只疑惑地道:

      “谢明渊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说要凑热闹,是要为女帝辩白?可他一个人到此,能做得了什么?”

      “未必是辩白,”一名官员捋捋胡须,了然地道,“礼部证实,前些日子,谢明渊亲自报名参考科举。宫人听说,女帝曾与谢明渊爆发激烈争吵,不止一次。谢明渊为皇夫的预定人选,倒来报名科举,是很值得琢磨的一件事。今日你我在此举事,他又孤身前来——”

      大约谢明渊与女帝决裂一事的确为真,今日行动便是投名状。

      “原来如此。”

      众人望向谢明渊的目光带上同情。

      女帝身边人亲自前来述说女帝罪证,今日他们的举事更大义凛然一分。他们所持举事旗号为“正统”,又为文臣死谏、而非武力逼宫的形式,则众目之前,越是以理服众,越得民心。

      私下刺杀另当别论,至少百姓面前,暂时没人想轻易染血。

      “他是谢衍臻之子,谢衍臻又为女帝走狗,父子岂能不同心?”一人目光带上狠厉,示意远处的武侯拉满弓箭,“若他今日来坏你我好事,一箭穿心便是下场。”

      “哎,别冲动,谢家父子素来不和,人人皆知,”有人劝道,“若谢明渊与其父一心无二,他又为何要与其父作对,创办那个什么望青书院?谢衍臻如今为世家之首,望青书院却是一群寒门,儿子办寒门书院对付老子,不正是父子不同心的证明?”

      举箭的武侯得到命令,暂且放下长弓。

      “谢明渊!”一名官员率先上前,笑着向他道,“我们倒忘了你!听闻你终于报名科举,尝试脱离女帝掌控,真是值得庆贺!”

      又一人道:“谢明渊!待今日我们揭发女帝伪造瑞兆的罪证,你就可以彻底摆脱女帝的阴影!不妨一同在此见证,也为姬焕殿下的登基大业出一份力!”

      谢明渊冷漠地一一看过墙下官员面孔,又望了望武侯的方向。

      四五十名百姓被武侯围在中央,前方跪着的僧衣背影则是平安寺的圆慧住持。右相不见,禁军不到,其他不在场的文臣武将,不知是躲事或是默许,造就今日这一场荒唐闹事。

      他冷冷地笑了一下。

      如此几个拿腔作调的官员,竟也妄图谋逆。

      “正统,”谢明渊笑一声,“我听诸位在此,口口声声皆是声讨。说女帝继承帝位一事,并非正统。为此,各位不惜提出废太子的名字,说明先帝属意的储君人选只有男子,故而女帝即位不合先帝本意,皇位该由二皇子姬子焕继承。”

      众人听他语气,表情皆是一变。

      “谢明渊,我们敬你才学,才试图拉拢你一同成事。你莫要不识抬举——”

      “然而先帝在废太子之后,亲自为永盛公主拟诏,封永盛公主为储君;又在大行之前,再下遗诏,诏令皇位传至永盛公主,”谢明渊轻喘一口气,又道,“怎么先帝属意,在各位看来,只在废太子身上通用,在永盛公主身上就不通用了?”

      “这——”

      阶下官员大喊:“先帝受人蒙骗!一叶障目,将帝位传给女子!谢明渊,你不要忘了,是谁执意向先帝建议,要将皇位传给公主!”

      更多官员向百姓喊叫起来。

      “罪人谢衍臻,当朝左相,当年便是永盛公主的老师!谢衍臻近水楼台之利,将自己的学生推荐给先帝,妖言惑主,令先帝将储君之位传给了一个公主!如今他可不是借着当初举荐皇女的功劳,成了百官之首的当朝左相吗?!”

      “谢衍臻是女帝走狗!先帝被走狗蒙蔽,并非先帝本意!”

      “姬焕殿下原本是皇子排行,却为了公主的储君之位,被强行在中间加上了‘子’字!废太子姬煊,二皇子姬焕,当年若无永盛公主横插一脚,如今帝位之上合该是姬焕殿下!”

      “谢明渊!你若还不弃暗投明,莫怪我们不客气!劝你速速从城墙上下来,少在上面搬弄是非!”

      谢明渊咳了一声,不知为何,脸色有些灰暗。他望着墙下张牙舞爪的官员们,高声向武侯中间的百姓道:

      “诸位乡亲,女帝治下究竟如何,想必三年来,大家都切身体会。如今这些知恩不报的官员,打着正统的大旗要逼迫女帝退位于其弟,却不肯正视先帝旨意的正统,不过是为一己私欲,要世道按照他们眼中的样子前行。”

      “可若没有女帝,”谢明渊又喘一口气,语调略微颤抖,“便不会有永凤三年的盛世。永凤新元来,女帝三年辛苦,一分一毫,都在我大黎国土上显现。二皇子殿下年幼,一切尚需磨炼,若是今日被推上帝位,正巧中了这些人掌控朝政的圈套。”

      百姓们看着谢明渊在城墙上一字一顿地朝他们喊话,不知为何,竟似有些摇摇欲坠。

      “少说废话!”官员们终于失去耐性,又向着被圈起的百姓道,“谢明渊在女帝身旁太久,被女帝蒙蔽太深,已经无药可救了!”

      “别听他的,他从来没有上过朝,哪里知道什么正事!”

      “今日揭示天女瑞兆的虚假才是要紧,速速带人上来——”

      “武侯!”狠辣眼神的官员忙冲着远处待命的持弓武侯道,“不必留手,射杀谢明渊!”

      谢明渊忽然立直身子,眸光凌厉,半丝孱弱都消失不见。

      武侯举弓的刹那,他忽然将背在身后的左手拉拽至前,与他的左手同时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还有一名被绑缚的少年——

      “二皇子?!”

      “快停手!那是姬焕殿下!”

      “二皇子怎么会在他手上?!”

      “快放下弓!不可射杀皇子!”

      姬子焕身子被绑,站也站不直,口中还被塞了一团绢布,不时发出“唔唔”的声音。谢明渊拉他完全地站在自己身前,严严实实挡住四方武侯的射箭通路,看着阶下众官员慌成一团。

      “停手,都停手!”

      “宫人干什么吃的,怎么会让皇子殿下在谢明渊手上?”

      “快从石阶上去,保护姬焕殿下下来!”

      谢明渊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柄剑,顷刻压在姬子焕脖颈中间,厉声疾色道:“我看谁敢上来?!”

      官员们僵在半路。

      武侯们齐齐地放下弓箭,神情紧张。

      此起彼伏的叫喊响起。

      “谢明渊!你不要一时错误,犯了大事!”

      “谋杀皇子乃是大黎十大罪之一!便是女帝安全归来,若你杀了皇子,你也逃脱不了大黎律法的制裁!”

      “大黎十罪?”谢明渊咳嗽一下,笑一声,“难道诸位所做之事,不是十罪之一吗?诸位能犯十罪,谢某便犯不得?”

      “你不要冲动!”

      阶下众官员已慌得团团转。

      “放姬焕殿下下来,你要什么,全都好说!”

      “姬焕殿下!不要反抗他!他要你做什么都可照做,性命要紧!”

      被重点关注的姬子焕却只眼眶含泪,口中仍发出唔唔的声音:“……”

      他能感到压在脖颈上金属的冰凉。谢明渊将剑压得极重,姬子焕连吞一吞口水都能感觉到剑刃在喉结上微微起伏的剐蹭。只要稍稍低头,皮肤就有被剑刃抵住的尖锐触感,一旦动作幅度偏大,剑刃便压得脖间一痛,顷刻在上面留下一道浅淡的红痕。

      姬子焕的腿止不住地颤抖,连看一看下方都不敢。

      他毫不怀疑谢明渊对他的杀意。若城墙下的官员企图走上石阶,亦或任何人胆敢违背谢明渊的指令,现下那道抵在自己脖颈上的长剑,刹那便会割破他的喉管。

      墙下官员挥舞着双臂,或怒或怨地对谢明渊道:

      “谢明渊!你劫持皇子,到底所图何事!”

      “狼心狗肺!身为男子,居然对一个女子如此卑躬屈膝!可笑女帝见你谋害皇子殿下,你也绝不会有任何好下场!”

      “大逆不道的莽夫!现在放姬焕殿下下来,我们勉强替你谋条生路!”

      污言秽语声声入耳,谢明渊垂首笑一笑,眸中一片晦暗。白玉玉佩的吊穗在寒风的吹拂下左右飘荡,而无论长剑如何沉重,那握剑的手却半分晃动也无。

      见墙下众人仍在试图寻求营救姬子焕的方法,谢明渊突然加重手中力道!

      刃上即刻染血!

      “呜!”

      姬子焕哀叫一声。

      官员们六神无主起来,叫骂转瞬不绝于耳。

      “你到底要干什么!”

      “谢衍臻是奸佞,他儿子原来是个疯子!完了!全完了!”

      “有什么要求,你倒是快提啊!”

      万众期待下,谢明渊总算沙着声音,开口道:“武侯,从城门让开!”

      “把武器放下!”

      “所有人,道中清空,站在两侧,都不准动!”

      官员与武侯们皆对谢明渊怒目而视,却仍不得不从。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们在城门处受谢明渊摆布,刺杀女帝的刺客却迟迟未归。

      再这样下去,待女帝归来,他们当真要受制于谢明渊,因不敢伤及皇子性命而被回城的女帝一网打尽。

      “我说,”有人背着谢明渊的目光,向身旁人窃窃私语道,“若是再过一刻,刺客还不归还,我们不如……”

      他悄悄示意谢明渊的方向,神色狠厉。

      真要僵持到女帝顺利回城,在场官员七十名,无一例外都要处以极刑,九族均被流放三千里。

      姬子焕对他们确实是个好用的名头,可比起在场这么多人一齐送死,不如还是送皇子殿下去死更好。

      至于女帝,原本回城便不必死,只要安安心心退位做个太上皇就好,可谁让谢明渊这个疯子逼得他们走投无路!谢明渊毁了他们的计划,也毁了姬家姐弟的性命,他们只得待女帝回城时也一并将她杀掉。

      不过是比预期做得更绝一些,皇帝之位不由姬家来做,怎么不能换他们中的一个人来坐!

      旁边人抬头望望天色,表情纠结了会,下定决心地发狠道:“好。”

      计划变更的信息顷刻在官员中蔓延开来。诡异的安静中,一刻钟过得飞快。

      转眼便是申时三刻。

      远处丢掉弓箭的武侯悄然拾起地上弓箭,满弓待发。

      “咻!”

      弓箭骤然离弦!

      谢明渊瞳孔忽地紧缩!

      他突兀压下姬子焕的脑袋,大喊一声“趴下”,顷刻压着姬子焕趴在石阶上!

      “啊!”

      “杀人了!”

      百姓惊得叫喊——一支箭正深深地插在城墙缝隙中!

      “上!”

      一击不成,武侯统领一声令下,众多武侯沿着石阶快速跑上!

      “快走!”谢明渊狠力拉起瘫软在地的姬子焕,用身体护他向城墙上跑。

      姬子焕眼中飙泪,边跑边哭——刚才还要杀他的人,现在倒护着他逃命。

      ——谢明渊到底要杀还是不杀啊?!

      向上跑着的两人,一个身体被缚跑不快,一个只跑两步便奇怪地额汗如雨、喘不过气,脚步霎时慢下来。身强力壮的武侯们追着两个弱鸡,眼看便要追上,却听城外不知为何,忽然响起长长的号角声——

      “呜——”

      已至城墙上方的武侯们听着这雄浑的号角,暂停追击两名目标,莫名其妙地对视。

      “怎么回事?”

      “什么声音?”

      顾不得角落里摘下绢布大口喘气的姬子焕和脸色异样惨白的谢明渊,城墙上的武侯们一个接一个地趴在城门墙垛处,向远方号角声起之处望。

      一眼如雷轰顶。

      远方正是女帝车驾——如此看来,女帝无疑已顺利归城。

      可是去时轻车而行的简便车驾,如今旁边立起了一个“白”字。与那“白”字旗帜共同映入眼帘的,还有其后泱泱的白家轻骑。

      打眼而过,三百名手握长枪的骑兵严密护在女帝车驾左右,整齐划一,肃穆庄重。

      那车驾前方单独一骑的,不是号称战神的将军白蘅,又会是谁?

      “完了。”

      武器乒乒乓乓地从他们手中落下来。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武侯们,现下均一副引颈受戮的模样。

      完了,全完了。

      他们心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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