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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玉佩为凭,两姓结喜。

      同为高门,王薛两族交情匪浅,两位主母闺中时也契若金兰。

      薛时依刚诞下不过三日,前来祝贺的皇亲国戚与各路世家就将薛府堵得门庭若市了,里面有不少人抱着结一门娃娃亲的心思而来。满堂的勾心斗角里,正巧王家夫人也领着两岁的王策登门拜访。

      在有意的顺水推舟下,王薛两家以玉佩为凭,早早为薛时依与王策定好一门婚事,说好待到合适婚嫁的年纪,只要两个孩子间没有嫌隙,这婚约就绝不会更改。

      此去经年,世事流转,京城门阀间龙争虎斗,王家在朝中隐隐有式微之趋。而薛府的紫藤花架下,一重又一重的紫瓣,落满了薛时依的牙牙学语到亭亭玉立,落满了一对青梅竹马的十四年。

      除爹娘和哥哥外,薛时依会写的第一个名字是王策。会握笔那年起,每逢他的生辰,她都会作画。十四年过去,笺纸上少年的眉由淡转浓,由小小的一条化为青山上伏卧的苍龙,比墨先浸透纸背的,是满腔甜丝丝的真意。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同作梁上燕,岁岁长相见,薛时依从未想过其他可能。

      前世强行赐婚的圣旨颁下前,王家请的官媒已踏过薛府的门槛,纳采礼也尽数搬来了。

      所以,薛时依怎能被赐婚给陆成君呢?

      一开始,薛家是想同王家一道进宫求圣上收回旨意的。就算二皇子大权在握,铁了心想借圣上之手教训薛家,但赐婚圣旨有悖伦常,高门望族也不该被随意倾碾。举两族之力,保薛王姻亲,未尝不可行。

      可是没想到王家却做了缩头乌龟。

      从前的热络荡然无存了,王家人关起门来,如同躲瘟神般躲着薛家人,避嫌意味再清楚不过了。

      父兄进宫于阶前跪请圣上收回成命那日,薛时依去了王府,想见王策。可门房早得了命令,将她拦在府外,言语间轻慢无比。

      那是晴日,碧霄无云。薛时依立在王府前,她的影子被烈烈日光晒得凝成一小片,尴尬与无措也纤毫毕现。

      门房敷衍说我家公子出游,今日不回来了。可下一刻,一辆雕花宝车就停在了府前,王策小心翼翼地牵着姜景桃下来,郎情妾意,谁见了不说是一对璧人。

      薛时依静静瞧着这一幕,与他四目相对,她从来不知道这两人原来如此要好。

      对峙间,王策呆在原地,少顷便做贼心虚地逃回府上。

      后来家丁搬出几个箱箧,请薛时依带走,里面是多年来她赠予王策的东西,被一一清点好了。

      薛时依叫人把这些东西连同王家纳采礼一起扔进了护城河。

      她第一次领教脸面被放在晒得发白的青石路上炙烤的滋味,此后遇到的所有委屈与羞辱,都不如这场薄情的戏码刻骨铭心。

      父兄又失望又愤然地从宫中回来时,薛时依说不争了,领旨就好。虽不清楚陆成君为人,但是选王策一定是下下策。

      半月后,一架小轿静悄悄地把她抬入门可罗雀的陆府时,宣平侯之女姜景桃也风光大嫁,十里红妆,羡煞旁人。

      当然是王策娶了她。

      宣平侯是二皇子的人,在朝中与薛时依她爹共事时称不上愉快。而姜景桃平日惯爱与薛时依作对,她从前不知原因,如今也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

      与陆成君一道离京那日,城门口,姜景桃特意坐在华贵的安车里等。见了他们,她边啖荔枝边笑:

      “夫君,你说怎么办呀?时依要是离了京,我连个知心人也没有了。”

      “我可不像其他人,她们不跟庶人妇来往,可时依在我心里依旧金贵得很。”

      王策就坐在她身旁。
      他朝薛时依的方向深深地望了一眼,却连开口的勇气也没有,只是对着递来的荔枝别开了脸。

      真是一对穷追不舍的狗男女。

      暑日蒸蒸,本就惹人烦躁。见了他们,薛时依心中更是怒火横生。

      只是成王败寇,这种境地避无可避。事到如今,她不愿为身边人平添祸端,所以只是咬了咬后槽牙,当做没听见。

      她跟陆成君说:“我们快快赶路吧。”面上是有些勉强的笑。

      对方眸色温软,闻言颔首应下。他很体贴,什么都没说,却让薛时依突然忍不住心酸。

      她垂下头,默默敛了情绪。

      出人意表的是下一刻。

      陆成君还是那副有匪君子的模样,一举一动都温文尔雅,但张弓搭箭时却没有半分迟疑。

      谁都没想到,他竟对着安车套着的马儿放了一箭!

      伴随着尖利的破空声,锋利的箭刃直直擦过马身,划出一道血痕。马匹受惊,高扬起前蹄,发出长啸,不听使唤地狂奔起来。

      “啊!”

      安车上端坐的人大惊失色,“你竟敢!”

      姜景桃一扫先前的嚣张,尖叫起来,吓得眉眼乱飞,紧紧拽着王策胳膊不放。而王策手忙脚乱地起身制住马匹,再没有了先前的云淡风轻。

      陆成君莞尔,对着呆住的薛时依说:

      “嗯,我们继续赶路。”

      *

      “女郎,现在怎么办?”

      侍女为难地掀开天青色帘子的一角,露出外面骑着高头大马的少年郎。

      是王策当街拦了马车。

      他昨天在薛府正厅里便哭过了,伤情至极,到现在眼睛还肿着。一见薛时依,他眼尾就又红了,可怜兮兮地唤:

      “时依。”

      薛时依恍若未闻,神色平淡地扫了一眼周围。

      薛府坐落的城坊不是很繁荣,但也人来人往,此时已经有人在驻足观望,好奇这少爷小姐是在闹哪一出。

      一股无名火蹿上心头,薛时依手上青筋跳了跳,语气冷然,“王策,你发什么疯?”

      少年愣了下,没料到一向温柔的心上人会这么说。

      他下意识想摇头,但又马上点了点头,泪水大颗大颗地落下,眼底一片清澈纯粹。

      “你若再不见我,我也离疯不远了。”

      薛时依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不怒反笑。她看着他眼里不断涌出的泪珠,发觉自己还是很难把现在只有十六岁的王策同日后那个又软弱又狠心的人联系起来。

      她真的不清楚自己的青梅竹马究竟是何时改变的。

      他现在哭得这么难过,心里难道全是虚情假意吗?可是前世薛家出事后撇清关系是真,早早便与姜景桃搅和在一起也是真。

      她现在见到王策,只遗憾前世没能在他拿年少情谊求情时扇他一耳光。

      现在想动手也没有理由了。

      “别哭了。”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今日就说个清楚。”

      *

      到了薛府门前,王策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将缰绳交给小厮,然后便大步踏到马车前。

      他是想扶人的,但薛时依没有把手伸给他,自己轻巧地下了车。

      王策眼里闪过失落,闷闷地跟在她身边。

      “时依,我做错的地方我都改,你不要同我置气,不要解除婚约好不好?”

      薛时依觉得好笑,反问他:“那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少年被她看得脸发红,嘴唇张了又闭,哑口无言地摇头。

      “我……还不知道,但是只要时依跟我说,我就改。”

      “我肯定是有地方做错了,你才会不理我的。”

      他的眼睛和话语里满是恳切,态度百依百顺,端正无比。薛时依想起来,其实他们做青梅竹马那十几年,王策一直都这样顺着她。

      他把她的喜好记得比父母生辰都清楚,但凡吵架从不需要她服软,她随口说的话他也会放在心上。他犯错时呆呆的,但是会努力地改正。

      所以她也拿一颗真心待他。

      及笄那日,薛夫人亲手给她绾发。母亲柔软的指腹抚过薛时依青丝时,问她想好了没有,当真认定王策了吗?

      “策儿这孩子心眼好,就是软弱了些,同甘尚可,但恐怕不能共苦。”

      “若想再挑挑,还来得及的。”

      铜镜里的薛时依扬起唇笑,眉间不带愁云。

      她说没事,她就定他了。她也不是很娇气,不需要特别能干的夫君,往后王策拿不好主意的事情就她来做主。他们俩家世都好,只要对彼此一心一意,纵然王策日后没有建树,他们的小日子也能过得很好。

      铜镜外的薛时依后来才领教世事艰辛。太平与安宁可遇不可求,赏了京城的繁华如意后,还要迎着数不尽的暗流与变化莫测。

      她十六岁时,太子失踪,朝局大变。太子母族与陆家败落,爹和哥哥被贬官,自家的白鹭书院也易主,记不得受到多少奚落与落井下石。

      她二十六岁时,太子归京,二皇子的血染红了整个金殿。陆成君重回官场,收拾起过往那些捧高踩低的世家时毫不手软,她一出门就能遇到磕头求情的昔日贵人。

      不过一个十年,高楼尽毁又重铸。世事总是无常,难以预料,唯有人自强方能应对。

      薛时依不再是那个昔日被王策拒见后痛哭的小姑娘,也不会随随便便心软了。现在的她,远比前世更从容自立。

      她停下脚步,对着王策开口:

      “不请你进去用茶了,我们在府门前就能说清。”

      顶着少年郎懵懂的眼光,她说:“退婚不是意气用事,只因我看清我们不能做夫妻。”

      “往前十四年,我自认对得起你。你小时候被人欺负,是我替你出头;读书时你功课不好,是我每日熬夜给你写出每道策论的解法;你学武功的师父是我大费周章请的,你的生辰、平日的习惯等等我都记得很清楚。”

      “但是夫妻不是儿戏,要能同甘共苦,能一起担起责任。你担不起来,我也不能等你。”

      “以往一笔勾销,我们好聚好散,往后再见便是陌路人。”

      一番话下来,王策愣在原地,惘然地望着薛时依,神色逐渐从茫然转为崩溃。

      “一笔勾销……不要!时依,你再让我想想,我肯定会想清楚我错在哪儿的。”

      “你别不要我,再让我好好想想,好不好?”

      他还是不懂,还是只会哽咽着落泪,而他们的关系早在很多年前就碎成齑粉。

      薛时依摇了摇头。

      她头也不回地回了府,任凭身后人泪流满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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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宝宝们~ 专栏有预收——《师兄别当狗了》 在周折青最光风霁月的十年里,每晚,他都在梦里给一个女人当狗。 白切黑无恶不作小师妹VS光风霁月大师兄 感兴趣的宝宝可以收藏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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