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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薛府晚膳 ...

  •   “啪”的一声,众人猝不及防地听了一耳朵结结实实的皮肉闷响。夏侯秋目瞪口呆,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右脸,好像那儿正感同身受地疼。

      “你竟敢!”

      宋昊头被打偏一点,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薛时依,怒目圆睁,身子气得微颤。

      “我爹娘都不敢打我!”他怒吼。

      “你爹娘还不敢讥诽我祖母呢!”

      迎着他狠厉的目光,薛时依半点不退让,她的声量比他还大。

      “当着我的面贬低我祖父母,你把我当什么,没有气性的泥人?”

      “帝师也是你配指摘的?若我闹到圣上面前,你挨的就不只是一巴掌。”

      众人也默默点头。

      薛时依的祖母薛清,早在这一代世家子弟记事前就已名重大景。那些远离皇城的州县黎民,可能不知道当今丞相姓甚名谁,但一定知道她的名字。

      况且,薛时依祖父徐扬之早些年过世了。

      薛清情深义重,乞了骸骨回自家夫君故乡养老。圣上感念她的功劳,再三挽留,最后还给了帝师的尊号。

      宋昊真是昏了头才会冒犯人家已逝的祖父,他不挨打谁不挨打。

      可惜,挨了耳光的少年听不见众人的心声,他只觉得遭了天大的侮辱,气急了眼,不顾那么多,抬手便要还对方一巴掌。

      “住手。”

      陆成君淡淡道,抬手握住宋昊手腕。

      他眉目沉静,喜怒不形于色,但让人觉得不怒自威。

      “夫子,你为何拦我?”宋昊竟然还有些委屈。

      刚才薛时依扇他的时候,他明明都没拦的!

      陆成君微微蹙眉,“那你以为我该拦谁?是拦受你冒犯的薛女郎,还是拦受你欺凌的游女郎?”

      “你五岁便习君子之礼,十岁熟读四书,如今十六,却把先人教诲忘得一干二净。”

      沈朝英乐得在一旁看热闹,她将手搭在游芳雪肩上,笑嘻嘻的,“看来陆兄的弟子将礼义廉耻学得不好。”

      他嗯了一声,垂下眼,好似有几分伤怀,“我愧为人师。”

      这短短一句登时将在场的儿郎们说得冷汗直流。

      夏侯秋第一个叫唤起来,急切不已,“沈夫子,冤枉,您可不能以偏概全,我们才不与他为伍呢!”

      “侯秋说得对,君子周而不比,以善为贵,”有人抬脚,离宋昊远了些,姿态清正,“倘若先前薛女郎不去救人,我们也定会上前的。”

      沈朝英噢一声,笑意吟吟,点头称是。

      而宋昊咬着后槽牙,看着这些平日里与他称兄道弟的儿郎,只觉得虚伪至极。

      “你们嘴上说得好听,可我不信你们真会为了一个平头百姓与我作对。我不觉得我有错,世道本就如此,区区庶民,天生比不得贵人!”

      他打定主意要油盐不进了。

      这话太难听,薛时依悄悄地看了一眼沈朝英身边的少女,对方呆呆立着,好像努力忍着失落。

      薛时依心中不忍,手指动了动,心想自己该再扇宋昊一耳光。

      但其实,游芳雪并未神伤,反而早已神游天外。
      她静静瞧着这帮乌衣子弟相争,事不关己般淡然,好像被骂的不是自己。

      很久以前,她已见识过世家贵族如何草芥人命,见识过权势如何摧残百姓。

      她不远万里来京,在书院里夙夜匪懈,只为有朝一日自己能手握这人人皆爱的权势,能报血仇,以慰藉亲友亡魂。

      其余事,都不重要。

      “你不愿受教,随你。”

      陆成君目光清浅,移到薛时依身上,瞧见她小臂衣袖上浸出了一点点血。

      她该去上药了。

      他眉头锁得更深,不欲再多与宋昊废口舌,“只是我想你误会一件事。”

      “游芳雪是陆家人,是我表妹。我受人之托,理应照拂她,但却让她在书院受了不公。”

      掷地有声的一句,语惊四座。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里,陆成君莞尔。

      “许久未去宋府拜访,想来明日应是个不错的日子。”

      宋昊和宋月兰霎时便白了脸。

      游芳雪竟然是陆成君的表妹,这消息如晴天霹雳一般!

      怎么可能呢?以前从未听说过。

      无论如何,他们都没想到随手欺负的一个小小女郎会是陆成君的表妹。平日里她衣着那般朴素,任谁看都不觉得会是个身世好的。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两人心乱如麻,慌忙出声找补。

      “夫子,我……”

      一边的夏侯秋努力憋住笑意。

      他心里幸灾乐祸地想,有人想拿软柿子出气,却没料到踢到硬石头啦。夫子明明给了宋昊认错的机会,可惜他偏偏不受教。

      这下好啦,明日陆家就要向宋家问罪,宋昊不被他爹的家法打得下不来床才怪。

      做人还是得厚道啊。

      高兴之余,他四周望了望,没找见那个想见的人。

      薛时依什么时候离开了?

      *

      陆成君站出来替人出头后,很快,罗子慈便注意到薛时依小臂的伤。

      她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拉着她去上药。

      “血都浸到衣服上了,你还在那儿傻站着!”

      关心则乱,她说不出多好听的话。

      她把薛时依的衣袖捋上去,看见小臂上大片的擦伤和淤青,脸色更沉了一点。

      薛时依也不敢吱声,这种伤口的痛感来得慢一些,先前还能忍,现在是实打实的不好受。

      “快让我瞧瞧其他地方有没有伤。”

      罗子慈紧皱眉头,仔仔细细地检查她手臂,不放过任何一处伤口,可忽然,有人把薛时依抢了过去。

      “让我看看。”

      游芳雪不知什么时候跟过来了,她轻轻抓住薛时依小臂,然后去摸她的手肘与肩头,捏了几下后确认没伤着骨头。

      她松了口气,抬头对上罗子慈冷然的眼,心里一惊。
      明明方才都不曾被那群乌衣子弟扰乱心绪,现在却被这女郎的一眼扫得背后发凉。

      “医师还没来,我略通医术,先帮忙瞧瞧有没有伤着骨头。”游芳雪知道自己的冒昧举动惹了别人不快,她松开手,硬着头皮解释了两句。

      就算对方不喜,她也要这样做。千山书院的医师没她这么好的医术,她亲自看过后才能放心。

      薛时依迟钝地感知到隐隐的火药味,一下紧张起来,恍觉自己好像成了被争抢的香饽饽,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可不希望她们两人产生嫌隙。

      还好,罗子慈没追究,只是颔了颔首,“多谢你了。”

      游芳雪应了,又瞧了一眼薛时依。
      她想留下来多照看一会儿,但眼下看来,留下来容易引人生厌。她犹豫片刻,还是打算离开。

      “那我不打扰了。”

      “等等,”罗子慈喊住她,不太高兴,“我又没有赶你走的意思,你想留在这里就留着好了。”

      才迈了半步的少女收回腿,她眨了眨眼,随即扬唇。

      “好。”

      *

      医师没多久便来了。

      她拿来上好的金疮药和几个药包,说是敷的和喝的都有,能保证伤口不恶化不生脓。

      游芳雪主动领了煎药的差事。药包到手后,她打开瞧了瞧,淡定地挑出一些丢掉。

      然后被震惊的医师抓了现行。

      两人大眼对小眼之际,游芳雪暗骂一句今日诸事不顺。

      她把重新配过的药包递给对方,压低声音,“你用药太过周全,殊不知水满则溢,反而破坏了药性。”

      医师欸了一声,也不生气,只是默默接过药包检查,良久,叹了叹,“你说得对。”

      她目露赞叹,“年纪如此轻,眼光却很老道,真是后起之秀。”

      游芳雪不想多聊此事,胡乱应了应,便转身去煎药。

      这边药炉点上火,起了缭绕的白雾。另一头,罗子慈给薛时依上着金疮药,她鸦睫浓密,神情认真,手上动作轻轻柔柔的。

      “疼吗?”

      “还好。”贵女摇头,伸着小臂,白净皮肤上的伤口有些狰狞。

      屋里挂了占风铎,风一来便叮叮当当地响,惊走窗前梳理羽毛的小雀。

      “子慈,其实我还有别的事想问。”

      在这样闲适的晴光里,薛时依安静望着好友,闷闷不乐地问:

      “宋月兰他们从前也这样欺负你吗?”

      像欺负游芳雪一样,这样过分地,不顾忌别人性命地,肆意欺凌人。

      她察觉这一点时,心里像被藤蔓绞着一样难受。

      先前罗子慈说过家中父母官位在六品以下的学子,在书院都不会太好过,而她的父亲恰巧是六品文官。

      罗子慈上药的手一顿,心蓦地漏了一拍。

      她动了动唇,语气很随意,“怎么会?我比她聪明多了,他们欺负不到我头上。”

      若无其事,轻描淡写,便揭过一段旧事。

      另一头的游芳雪摇了摇头,她真想说她听得见,这屋子不大,好歹也低声些。
      明明每次小测,得上甲只有她一人呢,到底谁聪明呀。

      但少女只是专心煎药,没有开口。

      罗子慈也转了别的话题,不与薛时依讲这个。

      好一会儿后,她听着占风铎碎玉般的脆响,漫不经心地想——
      从前那帮人当然也这样欺负她,喜欢说一些很难听的话,做一点出格事。

      譬如问她怎么不读白鹭书院,读千山书院岂不是攀附不了薛家了?
      譬如嘲笑罗家真是有种,所出的一双儿女都很会讨薛家贵女的欢心。

      于是,罗子慈向白南老家寄了一封信。

      一月后,那些烦人的狗叫,便再也听不到了。

      *

      早上挨了娘的一顿训后,薛雍阳终于良心发现了一回。

      他回想起少时自家小妹蹲在白鹭书院的石狮子旁接他回家的场景,那会儿薛时依小小一只,很乖巧,路过的学子都想跟她讲话玩儿。

      可惜薛时依小时候的性情与现在不同,她不苟言笑,很糟蹋自己可可爱爱的小脸蛋。

      今日,薛雍阳打算亲自接薛时依回府。

      马车刚到千山书院门口,里面恰巧就走出不少人来。乌泱泱一大群,打眼一看,什么沈朝英陆成君等等都在,言笑晏晏,瞧着好热闹。
      而正中心的,不是薛时依又是谁?

      只是她今天模样有点怪。脸上小小地挂彩,小臂被包扎过,气色也不太好。
      明明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

      薛雍阳眯了眯眼,下意识不悦,“这是怎么了?”

      马车里的沈令襟察觉到不对,抬手掀开帘子探出头。

      他眼睛已经好了,比从前还水灵几分,此时睁得很好看,“时依妹妹,你受伤了?”

      沈朝英心有余悸地解释:“书院的马匹被人做了手脚,她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是为了救我才摔的。”游芳雪也补了一句。

      对内围场风波一无所知的两人闻言,脸色一瞬便严肃了。

      在这里见到哥哥,薛时依有些意外。

      “此事说来话长,在这里不好说,回府后我再告诉你。”她走过去挽他的胳膊。

      可薛雍阳略一思索,立马拒绝了,“不成。”

      他好不容易来接一回人儿,要是接了个伤痕累累的薛时依回家,家里还不得炸开了锅?娘绝对饶不了他的。

      男人勾了勾唇,上前几步拽住了陆成君,还吆喝住了其余几个人。

      “既然在这里说不清楚,那各位不如一道去薛府用膳,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他得带几个可以背锅的人回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薛府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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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宝宝们~ 专栏有预收——《师兄别当狗了》 在周折青最光风霁月的十年里,每晚,他都在梦里给一个女人当狗。 白切黑无恶不作小师妹VS光风霁月大师兄 感兴趣的宝宝可以收藏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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