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书生行苟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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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照雪将油灯向床榻挪近些，坐在赵盈儿身边。流泻而下的床幔上，映出两道倩影。一边聊些女儿家爱听的趣事宽慰她，另一边探手把脉，撩起素白衣袖。触目而来的画面，令她呼吸一滞，伸出的手悬停在半空，衣袂从指间滑落。
莲藕般的玉臂，几乎被大小不一的红褐色斑疹挤满，触目惊心。
赵盈儿抬眼觑着她的神色，见她脸色一白，犹豫着拉下衣袖，盖住斑疹，脸色有些难堪。
面前的女医却突然抓住她的手，用一双诚恳地眼睛盯住她，语气激动地说；“盈儿姑娘，实不相瞒，我医术浅薄，头一次遇见你这样的病征。但请你千万信我，我一定会找到治疗之法的！”
心底颇为感动，赵盈儿觉得这位女医和其他大夫不同。
有次，一位替她治病的大夫，或许是看出了什么，把过脉后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她。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这病莫不是和李公子的那档事有牵扯。
她怕极了。怕和李公子的私情被人看破，捅到父亲跟前。故而一旦有来治病的大夫，她常常大发脾气，摔杯丢盏将人赶出去。如此，能将这个秘密守住。
可这并非长久之计。日子一久，她发觉这烦人的红斑，从最初的足底，开始向全身蔓延。
如今四肢与后背，早已经爬满了，可她还是不敢叫大夫来治。
眼前这位晏姑娘或许可信，她决定赌一回。
“还请姑娘救我。”
赵盈儿跪坐在床榻上，扑向晏照雪，两手紧紧抱住她的胳膊，声泪俱下，哭诉一番。
“姑娘诚心救我，我如今不敢再有隐瞒。这病乃是，乃是......”
话未说完，人便泣不成声。
晏照雪轻抚她的背，并不做声。等了一会，见她并不说明缘由，心中有了猜想，这才顺着她的话问，“盈儿姑娘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还请晏姑娘千万替我保守这一秘密。若你泄露半分，我就去投井。”
晏照雪听她这样说，更加确定心中猜想，忙高举四指，“我晏照雪对天发誓，若我泄露半分，便叫我孤苦一生。”
说完，笑嘻嘻看向赵盈儿，问：“这样赵姑娘放心讲了吧？”
赵盈儿破涕为笑，亲昵地拉着她的手，略带羞涩地小声说，“我与李谨公子情投意合，只是我爹对他颇有微词，不许我与他见面往来。可我二人早已私定终身，甚至，甚至行了周公之礼。”
她说到这，声音越发小，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来。
又接着说：“李公子说，若我怀了他的孩子，我爹虽不情愿，也定然会答应这门亲事。我这才与他......可不曾想，那之后肚子并无动静，突然间害了这病。”
“你可千万不能将这件事告诉我爹啊，他会打死我的。”
赵盈儿用力摇着她的胳膊，晏照雪失神地盯着她散落在肩的碎发，想起爹爹临终前的嘱托，叫她提防魏明真。
她一时聪明反被聪明误，与他成了亲。虽无夫妻之实，想来也是对不住爹爹的嘱托。
因此，她决定今夜与魏明真分床而眠。
再三保证不将此事说给第三人，赵盈儿才依依不舍地放晏照雪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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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府东厢房内。
魏明真打来热水洗漱过后，斜躺在屋内唯一一张床榻上。曲起一条伤腿，单用一手掌起书来看，目光却隔三差五望向窗外。夜渐深了，人声逐渐隐退，榻上的人歪着头，鸦羽一样的睫毛缓缓盖住了眼睛。
晏照雪姗姗来迟。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身长及脚踝披风，包裹一纤细身影，挪步进来。初冬冰冷刺骨的北风，自身后吹来，她将蓬松的领口拢紧。
床榻上的人，迷迷糊糊睁开眼，霎时以为仍在梦中，只对着她无声傻笑。
照雪反手把门合上，疾步走到他眼前，只说；“今晚，我搬去隔壁睡，已经和赵员外打过招呼了。”
说罢，自己在一旁收拾衣物被褥。
魏明真如闻惊雷，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抓住照雪的手腕，问：“为何？一路以来，不都是一起睡的？”
“从前如何，并不意味以后如何。”
留下干巴巴一句话，夺门而出。
房内只余魏明真一人，盯着合上的门出神。
次日一早，照雪正在潜心钻研医术，替盈儿姑娘寻找对症治疗的方子。隔壁频频传来咳嗽声，搅得她心烦意乱。无奈之下，她泡好一壶菊花茶端过去。
魏明真还未起身，蜷着身子，将自己裹成一团。每咳一下，蚕蛹一样抖一下，可怜又好笑。
“听你咳了一早上，要喝点水吗？”
魏明真满身伤还未好全，估计夜里又着了凉。平时一副意气少年的模样，如今像刚满月的小狼崽一样，蜷成一团，等人照料。照雪的心软成一朵棉花，温声细语和他讲话。
小狼崽却偏过头去，嘴巴抿成一条直线，不应声。伸出没受伤的胳膊来，扯了扯被子，将自己裹得更紧实些。
晏照雪觉得好笑，平时他都是一副稳重老成的矜贵样，如今却像小孩子一样赌气。
也不陪他闹，放下茶壶转身出去了。
赵员外府中并无治疗风寒的药。照雪一大早出门去给魏明真买药，为出行便利，换上一身明真的衣服。
一路摸到赵府后门，匆忙疾行一段路，低头发现腰带松了，垂落到地上。她刚弯下腰准备捡起来时，听到两个人的说话声。一男一女，其中一个声音有些耳熟。
“盈儿，近日你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父亲请来一位女医，今早才吃了她开的药方子，疼痛减轻许多。”
无意间听见两人对话，照雪恍然大悟，自己无意间撞见赵盈儿和李谨私会。
她只能蹲下身，借着后院花园草木遮掩，等两人缠绵后散去。
“今日燕雀楼有一场诗会，你可愿意同我一起去？若是盈儿你为我助兴，我定能拔得头筹。”
按捺不住好奇心，照雪从草木缝隙间看过去。那李谨一脸书生气，五官端正肤色白皙，端的一副君子样。一手执扇，另一手款款将赵盈儿的手托在掌心，用拇指画圈抚摸，十分暧昧。
赵盈儿低着头，轻轻抽回手，小声说：“我爹说女儿家不能去燕雀楼，那可是，可是......”
闻言，李谨啪的一声合上折扇，似笑非笑地说：“盈儿想说是风尘妓子待的地方？哼，那些女子只是没像你一样投个好胎。盈儿我真是错看你了，你毫无悲悯之心。”
说完，这李谨拂袖而去。只余赵盈儿一人在原地死死咬住嘴皮，低声抽泣一会，擦干泪才转身回去。
照雪蹲的脚麻了，迈出虚浮的步子，扶着墙从后门出去。
辗转几条街，才买齐所需的药材。正准备回去，照雪迎面撞见那李谨。他怀中搂着一个穿红戴绿，花枝招展的女子，进了一座喧闹无比的楼。
她不自觉跟过去几步，抬头一瞧，上头赫然写着“燕雀楼”三个大字。
低头一瞥，今日幸亏穿了一身藏蓝色立领袍，作男子打扮，出行果然方便。照雪不禁为自己所思周全，赞赏一番。
燕雀楼中。
打眼望去，燕雀楼共有三层。一层中央设圆形舞台，供舞姬跳舞。舞台外圈围着散客，各个目不转睛盯着台上的美人。二层用屏风隔出几十个雅间，不到午时就已坐满人。个个身旁陪侍一二女倌儿。至于三层，听人说只在晚上开放接客，照雪便懂了。
四处寻不到李谨的身影，照雪觉得与此地格格不入，转身往门口走。却被不知何时从身后窜出来的老鸨拉着衣袖。
“这位郎君，楼上雅座请。翠儿青儿，快过来，招待招待俊俏的官人。”
老鸨脸上堆满了笑，嘴角两道深深的皱纹，更显得下巴尖如锥子。
不等照雪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推搡着上了二楼。好巧不巧，坐在李谨的右手边。见她看过来，李谨勾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笑，朝她作揖轻点头。
“在下李谨，郎君如何称呼？”
照雪舌头打结一样，顿住好一会，才说：“魏照。”
那李谨又对着她露出一个标致的笑，令照雪浑身爬满一层鸡皮疙瘩。
“魏公子也是来参加今日的诗会的？”李谨干脆扭身对着她，一脸探究。
照雪点点头。
李谨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的脸，让照雪浑身不自在。随后目光将她上下一打量，露出讳莫如深的眼神。
诗会第一轮开始了。
开场是最简单的飞花令，以“酒”为题眼，不得重复。
“一曲新词酒一杯。”李谨抑扬顿挫地填完，转头看向照雪。
她需要答出第六个字为“酒”的诗句。
照雪识字不多，只会看医书。诗词歌赋样样不通，搜肠刮肚，找不出一点关于“酒”的诗句来。脑海里面只冒出一个声音——酒，谷物酿成，入口醇香醉人。
在场的人见她迟迟不作答，从四面八方向她投射异样的眼光。三五个贴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甚至对着她指指点点。
场面一阵喧嚣混乱。
神色如常，她甚至轻松地露出一个笑，端起面前的酒仰头一饮而尽。重重放下酒杯，起身欲走，肩膀却被人按住，她被迫坐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书生行苟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