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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对面不相识 ...

  •   四五个黑巾遮脸、身形矫健的杀手如鬼魅般迅速逼近。持于手中的刀在挥动翻转时,不断映照出身后火影。

      夜路难行,离月紧紧拽住落在身后的魏明真,凭记忆奔逃在山中小路上。耳旁只有衣物与杂草摩擦的簌簌声,离月清晰感受到他因腿脚受伤而发颤不稳的身体。

      这样下去,只怕今夜都将命丧于此。他虽可疑,今夜却一直护着她。萍水相逢,不该欠他一条命。

      “魏公子,我观这伙歹人目标在我,你且弃了我逃命去吧,我会帮你拖住片刻。”

      此言一出,被拽着的人身体似乎一僵,脚步未停。

      “我拦住他们,你先走,我要你活着。”他的语气平稳而笃定,如泛不起波澜的深潭之水,莫名叫人心里安定。

      可越是波澜不惊,越是暗流涌动。

      魏明真略一用力就挣开了她的手,浓墨渲染过的眼睛,讳莫如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趁她不备将其推下斜坡。
      “快走!”

      离月接连翻滚好几圈,被半坡的树枝拦下。撑着胳膊抬头看上面,魏明真疯了一般,举剑朝贼人杀过去。心中混乱且不解,一个念头却突然跳出来,占据了她所有神思——他不能死。

      迅速爬起来,抓起地上的树枝,双手用力一折,折出锋利的断口。随后,离月爬上去,俯身藏在暗处,瞅准时机将简易飞镖直射向黑衣人的眼睛。

      不料,竟被刀背轻轻一挡,树枝飞镖偃旗息鼓掉进夜色中。

      与此同时,刺目的刀光直逼向她,近在咫尺。

      魏明真竟伸手握住刺向她的刀,刀光被一片鲜红遮住。另一黑衣人趁机举刀砍向他的右肩,身旁人吃痛再提剑,却已经提不起来。

      正在此时,一声悦耳的狼嚎声响起。众人皆是一怔。

      离月将偷偷抓在手里的东西趁机洒出,匆忙拽起魏明真的手,朝着狼嚎声传来的方向奔跑。
      原来,是爬坡时攥在手心的一把沙土。没想到派上了大用处,叫一众黑衣人迷了眼,看不清方向。

      果然是大师兄,他将白天丢的马赶回来了。两人前后上马,摆脱了贼人。

      --
      是夜,两人躲进山中一处隐秘的山洞,灰狼和一马守在洞口。

      离月在洞口附近采到些止血的草药,碾碎后替魏明真草草包扎伤口。布条从他的腋下缠上肩膀,并在肩上打完最后一个结。躺在地上未收鞘的剑,撞进她的眼眸。

      “不要乱动,刚包扎好。”离月一边说,一边伸手悄悄摸向剑柄。

      冰凉的剑刃如毒蛇般环上魏明真脖颈。
      他扭头看向她,眼底那分诧异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他的笑。

      他居然笑了。

      这让离月有些不知所措起来。镇定神色后,逼问他,“你和那些杀我爹的黑衣人是不是一起的?”

      “不是。”

      听到这个回答,离月在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仍不死心继续审问,“那为何你一来,我家就遭此横祸?”

      “不知,许是凑巧。”魏明真面对她的逼问,不慌不忙。

      “凑巧?天下哪有这般巧的事,你撒谎。”目光直勾勾盯住魏明真的眼睛,试图从里面看出谎言被揭穿的慌乱。

      然而,并没有。

      “离月姑娘聪慧,心中自有判断。否则,当时为何不逃。”
      魏明真气定神闲,对上她的眼睛,仿佛早已洞悉她心中所想。

      咣当一声,离月丢下剑,背对着他,蜷缩在墙壁处,假装睡觉。

      爹爹莫名被杀,背后的人身份、来历可疑,若他真的与凶手有什么关联,迟早会露出马脚。
      眼下,须跟紧他。

      --
      管它夜里血影刀光,天光依旧如期大亮。

      两人骑马回到离月的家。可惜,家已经不是家,只余一堆焦黑熏人的废墟。

      魏明真旁边的人早哭成个泪人。
      她寻到堂屋的方位,两手扒开未完全烧成灰烬的房梁椽木。触目而来的是残缺不全的累累白骨,几乎都被烧得焦黑。其间,有几块白骨泛出灰白色光泽。离月伸手去捡,手指刚碰到,骨头瞬间碎成一地齑粉。

      巨大的悲伤淹没她,仿佛有一双遒劲有力的大手,死死扼住她的咽喉。她像溺水般,喘不上气,脸色发白发青。意识开始变得不清晰,只能闻到阵阵腥臭与焦苦,混着泥土的气味。

      一阵天旋地转,她感觉到自己陷在一片温软中,微微发涩的草药味瞬间充盈鼻腔。
      魏明真呈跪姿接住了她。离月的鼻尖泛上一阵酸涩。

      他帮她一起收敛起残骨,在附近寻一处风水尚可的地方,将爹爹草草埋葬了。把化成细沙状的骨灰收在三个锦囊中,华山的西岳庙、嵩山中岳庙,齐云山玉虚宫依次是其归宿。
      可远行需要路引。

      山下,徽州城里。

      离月向一位经商的老妪求问:“阿婆,借问出城路引在何处取得?”

      “路引,需得去衙门买呐,三贯钱一张。”老嬷嬷伸手往东一指,又上下打量她一番,问到,“小娘子这是要远行,你当家的可同你一起?”

      魏明真瞧见离月递过来的目光,对她点头。

      老嬷见此景,心中明了,“那便好,那便好。小娘子不知,这路引得你当家的同行,官府才给办理。”

      “多谢阿婆告知。”离月道谢毕,拉起魏明真朝东而去。

      原本正愁这魏公子还欲寻亲,不与她同行,老嬷嬷的话点醒了她。

      “魏公子,不继续寻亲了?”一语试探。

      “寻了好多年光景了,该寻到早寻到了。人海茫茫,只怕是希望渺茫。现下,欲同离月姑娘往东边去,碰碰运气。”

      “也好。那不如你我结成夫妻同行,一路便宜,也能互相有个照料。不知魏公子意下如何?”

      魏明真闻言停住脚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一些前尘旧事被勾起——前世,于西安府初见照雪。她孤傲如凌霜菊、冰冷似千山雪,不爱言辞,却耐心教他飞镖,日久情深。一场错嫁,家人将她送走,与他新婚的竟是卿卿小妹。他追寻照雪而去,半年后收到家中信,信中言卿卿小妹伤心而死。一边是心中所爱,一边是他的新妇,他都愧对。

      收起难堪的回忆,将目光再次放在眼前人,这位叫离月的姑娘身上。她的眉眼与照雪何其相似,微挑的眼尾,饱满的弧度,笑起来时像极了宝石,光芒明媚;不笑时冷冽如潭,暗藏秋波,勾魂摄魄。

      前世,五十五载的风尘将他对照雪的记忆磨灭殆尽。他凭作画的感觉分辨,觉得离月就是照雪。可照雪从不曾像她这般,笑得如此明媚。
      只记得,照雪曾说过家在陇南。他在陇南找了两旬,翻了四五座山,生死之际,遇上离月。那一瞬,他以为她就是照雪。

      “魏公子不愿,可是家中已有妻室?”
      离月的话打断他的思绪。

      “并无。”

      前世这个时节,他还未与照雪相遇,更没有那场错嫁。此时,若与离月成婚,他是愿意的。尽管她和照雪性格迥异,可他有种直觉,她就是了。且自从她丧父以来,似乎越来越像记忆中的照雪了。

      “魏公子如若不愿,那便作罢。你我......”

      魏明真急忙打断她,“愿意。”

      他看见离月一笑,尽管只是将嘴角勾起一点弧度。

      路引需填写籍贯、姓名、年龄等。离月将其他信息都填好,唯独在姓名与年龄这处停顿。她想起爹爹初教她识字时,为她起了两个名字。小名离月,无姓。另外一个,只有当爹爹不在她身边时,才能用,叫晏照雪。
      爹爹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一天,她会独自上路,可能还会遇上一些人。

      离月将“晏照雪,年十七”填上,这些并未被魏明真注意到。

      之后,两人各持一份路引。身份是夫妻。
      为尽快赶路,婚事一切从简,只定做婚书彼此交换。

      --
      夜里,徽州客栈一客房内。

      屋里并未点油灯,半人高的木桌上,一对红色喜烛孤零零立着。烛火上下扑腾跳跃,似乎在为这喜事欢呼。一对新人着红色喜服坐在榻边。

      原本,离月只想交换婚书便算成了。可魏明真好说歹说都不答应,半日功夫,硬是弄来了礼服、盖头等。

      离月内搭红色长裙,罩大红对襟,外披霞帔,云髻高挽,粉面似桃花,红盖头遮不住弱柳一般的身段。正乖巧坐在床榻上,两手交叠,心底生出几分期许和忐忑。

      透过眼前朦胧的红纱,看到一俊秀挺拔的身影靠近她。呼吸突然变急促,四下安静极了,她听到胸腔里那颗心脏扑通扑通越跳越快、越来越响亮。

      眼前红雾一挑而散,视线变得清朗起来。只看到魏明真左手拿着一把秤杆,寓意“称心如意”。他忽然俯身凑近,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罩住,云髻微动,一支金钗插入其中。随后,人影从她身上离开。

      离月说服自己镇定下来,与他结成夫妻,只是接近他的手段,无须当真。

      而魏明真好像入戏颇深,礼服、金钗、红烛,件件不落。
      这是前世的他,求而不得的婚夜。

      故人归来,容貌未改。巨大的喜悦滚过他的心脏,婚书既成,此生此世,她都是他魏明真的妻。卿卿小妹也将不会重蹈前世覆辙。一切似乎圆满,可忽然间一个念头将他的喜悦浇灭——她真的是照雪吗?

      若她不是,日后待他寻到真正的照雪,又该如何向她交代?

      这一想法顿时叫他心烦意乱起来。
      烦闷中,他想起一件事来。照雪左肩有颗漂亮的小痣。

      他鬼使神差入了魔一样,急哄哄上去解下霞帔,又欲再解开离月的对襟,迫切地想一探究竟。

      一记清脆耳光甩在左脸,登时火辣辣疼起来。魏明真却仍不罢休,继续扑上前。

      离月直勾勾盯紧他眼眸,桌上的红烛火苗在其瞳孔间跳动,这就是民间话本里说的欲|火吗?该死的狂徒。爹爹早就教导过她,不要被男人的外表所蒙蔽,今日真是差点被蒙蔽了。

      离月紧紧抓住装有路引、婚书以及一些衣物的包袱。见魏明真再靠过来,狠狠朝他那张俊脸砸下去。抓起包袱欲再砸,婚书和路引被甩飞出来,洋洋洒洒落在魏明真脸上。

      魏明真拾起路引,定睛一瞧,姓名与年龄处,赫然写着“晏照雪,年十七”。

      复又捡起那张他未仔细看过的婚书,上面的名字亦是“晏照雪”。

      离了魂般,魏明真痴痴看向一脸戒备的离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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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小作者,可以被读者小天使赐予一个美味的收藏么?球球了(鞠躬伸手 【有榜随榜更,无榜隔日更,不弃坑】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