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法外执法与法外之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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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弦濑音毫不意外地被朗姆的来电吵醒，电话铃声像钩子一样把她从梦魇里扯出来。
她死鱼眼盯着屏幕，嘴角带着不耐烦地接起电话，抢了个先手：“烦死了，你有经历过什么可怕的经历吗？”
“哈？”朗姆本来憋了一肚子骂人的话，被她硬生生岔开，一向会装礼貌的人愣是表现出不耐烦。
濑音一边挠着乱糟糟的头发，一边幽幽地吐槽：“就比如说醒来之后发现人生突然陷入了循环，啊，就像人类一样，干过的事总是一成不变地按顺序上演，简直就是愚蠢的噩梦。”
松田佐藤苏格兰朗姆松田佐藤苏格兰……现在又轮回朗姆了。
“……如果你想聊哲学问题的话，或许你找错人了。”朗姆机械的嗓音带着不耐烦的冷意。
“那我找谁？”
“你可以找——别打岔。我是问——”
濑音自顾自打断：“这不是组织里没有嘛，嗐。哎不对，好像可以和琴酒聊聊，这家伙总感觉……”
“闭嘴！羽毛酒！”朗姆语气骤然严厉，哪怕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那种压倒性的威慑力，“你现在还能自由喘气，是谁的恩赐别忘了。”
“好嘛好嘛，”濑音一秒切换乖巧，脖子一缩，嘴角却悄悄上扬，“老大，有事您直说。”
“所以，U盘，真的，是你清空的？”
明明中午还被她三言两语糊弄过去了，现在又像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或者哪根神经突然警觉起来，这会儿又追着细节不放。
是苏格兰那里又有动作了？可他下午明明都在医院。
诺亚方舟虽然到叛逆期，但这点事不至于骗她。
“你不是早就认定是我干的吗？”濑音故作不满地哼了一声，把主动权扔回去，让朗姆自己琢磨。
“少废话，直接回答我。Yes or no。”朗姆的声音低得近乎咬牙切齿，已经不是平常的怀疑，而是带着一丝急迫。
这个答案，对他本人而言，恐怕已经关系到生死。
濑音轻飘飘地笑了，朗姆追问她不是觉得她有二心，而是怀疑苏格兰发现了公安里他的存在。
以朗姆的动机出发，他的行为就很好引导了，濑音暗搓搓祸水东引：“or……你这是怀疑我，还是怀疑你家公安的卧底？”
果然，朗姆冷哼一声：“你认识的那位，可能发现我了。”
“苏格兰啊？”濑音装作这才反应过来，语气轻快到几乎带着调侃，“怎么，觉得他有问题？我看他一切如常啊，杀风见都不手软。”
朗姆冷声：“美尔的任务公安派发给了他，但却不是他上交的。”
日理万机的朗姆当然不会知道当初这个任务到底派给了谁，但像朗姆这种人，天生多疑，哪怕时间线和证据未必完整，也会把所有可能的风险全都过一遍。
苏格兰在美尔出现，说明走私调查的任务派给了他。
而从风见那里上交的报告，用“被她清空的”U盘提交走私线的却是组织里另一个卧底，执行任务的人换了。
这会儿估计朗姆是把近期的异常都串成一条线，才终于察觉不对劲。
毕竟苏格兰的异常行为总要个解释，朗姆因此怀疑是他用空U盘试探，才会和她二次确认，到底U盘本就是空的，还是被她清空的。
她上次承认U盘时那一点迟疑，引起了朗姆的注意，让朗姆把怀疑的目光转向了苏格兰。
苏格兰会不会上报脏弹其实都无所谓，光这个U盘就足够让朗姆灭他口了。
濑音饶有兴味地挑了挑嘴角，捞还是不捞呢？
她决定继续装傻：“其实很简单啊，那段时间我和他一起出任务，图个安全，多找个人去接头也正常吧……等等，组织里啥时候又又多了公安卧底？”
朗姆直接打断：“这与你无关。”
“……行吧，”濑音无所谓地耸耸肩，忽然变得特别殷勤，“你要是真怀疑他，不如让我帮你盯着点？”
“呵，你倒是挺积极。”
濑音探身抓了个橘子，是苏格兰刚才离开前剥好的。
她吃得美滋滋，还不忘卖惨：“没办法啊，还受伤，穷得快揭不开锅了，给我发点钱吧……”
朗姆冷淡地回了一句：“我让苏格兰去照顾你了，你恶心他去。”
“行。”果然，病房门口再次出现苏格兰，是朗姆的安排。
在他这个电话前，就已经打算好让他俩互相监视了……朗姆还是那么爱玩这套。
濑音倒是清楚，朗姆“照顾”她，倒不是真担心她跳槽或者心疼，这太可怕了，主要是担心她没法去宫野实验室给人当素材。
其实有宫野艾莲娜的部分残留研发数据打底，宫野志保不太用得着她，她也就是意思意思提供下血液和骨髓样本。
最开始宫野志保还会真的研究下，现在就意思意思抽点完事。
aptx4869虽然脱胎于她的身体，但药的作用机理和她的本体根本不是一码事。
但这一点，朗姆并不清楚。
濑音随口建议：“其实也不用那么复杂，你交给他个重要情报，然后看看他会不会交给你不就完事了？”
“……是可以。”朗姆若有所思，得控制在苏格兰会认为情报很重要，但对组织来说泄露无伤大雅的程度，近期组织动作虽然多，但都是不能暴露给公安的大动作，反而是有些难了。
“反正你自己定吧，搞情报的人脑子就是九曲十八弯，我是懒得管了。倒是你叫来的那个医生，东海啥啥的记不清了……他抽了我好多血，你记得敲打下。你可别觉得我瞎编啊，我有视频的，抽了好多好多好多！！”
朗姆调出东海达成在组织的实验室的物资出入记录：“他没把血送过去。”
采血管早碎了，东海达成送哪门子血过去。
但濑音不可能帮东海达成解释，不然坑就白挖了：“欸？！那是想送给公安？！”
朗姆冷笑，“瞌睡就来送枕头。”
“啊？”濑音表示不明就里。
达到目的后，他也懒得废话，直接挂了电话。
“喂喂喂！朗姆……”
与此同时，监控室内。
诸伏景光正专注地反复播放监控，松田阵平靠在一旁，忽然用手肘顶了顶他：“景光。”
“嗯？”
“你听说过一个人吗……RUM。”松田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语气平静得像在随口聊天，但眼底一丝不易察觉的锐意一闪而过。
诸伏景光眉头微蹙，转头：“也是组织的？时弦小姐告诉你的？”
松田阵平嗤笑一声，站起身来，“行吧，我先走了，濑音也该醒了。”
“太夸张了吧阵平。”诸伏景光露出半月眼，这才多久啊，羽毛酒那里又不是离不了人，“你清楚你在做什么的，对吧？”
“当然清楚，被你打断的聊天，我可是很想继续呢。”
诸伏景光：“……”
好吧，这是看出来他知道朗姆，激将法用到他身上来了。
可惜啊。
用一个情报，换他把松田阵平踢到局外，这是羽毛酒自己主动提出的交易。
羽毛酒比他更不希望松田阵平参与组织的事，他也不想的，嘻嘻。
诸伏景光皮笑肉不笑：“嗯，去吧，玩的开心。”
“你这就不觉得我和她相处危险了？”
“……”诸伏景光吐槽，“怎么感觉这么久不见，你心眼多了这么多？”
“彼此彼此。”松田阵平道，“所以，你怎么判断出她安全的？”
“大概是……她知道了我的身份，但我还活着吧。”诸伏景光纠正，“而且只是目前，可能，暂时是友善的。”
景光找濑音自爆身份，一方面是的确藏不住，要尽可能稳住濑音，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担忧松田和濑音的关系，所以用自己的性命去试濑音的立场。
松田阵平忍不住反驳：“其实她也不算坏人吧……”
诸伏景光缓缓看了他一眼：“黑沼一郎，连环炸弹犯，她让死者在按下引爆器的那一刻被火吞噬。”
“吉村信彦，虽是被误杀，作为美尔集团的保护伞，她协助他的仇人杀人。”
“田中健人，最后时弦濑音亲自动手，让他死于自己制造的LSD。”
“是的，仪式感和象征性。”
仅仅只是“阻止爆炸案”“切断D品链”或者“完成组织任务”，完全不需要她这么复杂的手法。
“mission-oriented serial killer.”诸伏景光目光冷彻，“使命型连环杀手。”
诸伏景光一直在思考，为什么明明羽毛酒有那么多次向他展示过善意——共情、保护、甚至正义感——但他却始终下意识地对她保持警惕。
直到他看见袭击医院，连莱伊都需要给行动找个“为妻报仇”的理由。
仇恨，是人们理解暴力最简单的方式，是大多数杀人犯的动机。
但濑音不是。
在绿岸庄园那次，她说：“所以这世界才有我。”
不是“需要我”，而是“才有我”。
“需要”意味着她是来补缺的，是系统为了修复自身才引入的修正程序；而“有我”，则是一种事实。
一般连环杀手的路径是逐步升级的，从教唆到亲手杀人，从情绪驱动到冷静谋划，最终发展为带有仪式感的犯罪。
但羽毛酒并不存在这样的顺序，她的先后顺序是打乱的，她早已完成了升级。
她将自己的存在视作世界必然的产物，以一种近乎漠然甚至超然的态度欣赏她所犯的罪恶，将自己当作法律与秩序本身，从未想过需要控制。
“我在担心……这不是一条能回头的路啊。”
诸伏景光轻轻叹息，和松田阵平重逢以来，他们讨论最多的就是羽毛酒，但这是他第一次泄露出自己的想法。
“她有道德与逻辑，而这正是她最危险的地方……她如此享受这个过程。”
“你想把她当变态杀手！？”
最后一句话彻底刺激到松田阵平，他从最开始就皱眉，直到景光说濑音享受杀人，松田阵平彻底被点燃。
一吨炸药，如果爆炸成功，会有多少无辜的人死亡？
毒水渗进地下，一整个村庄被慢慢吞噬，还有随之流入市场的终末产物，又有多少家庭罹难？
“……那你告诉我！她干掉的那几个混账王八蛋，有哪一个、有哪一个不是死有余辜？！”
话音未落，松田自己先猛地怔住了，他仿佛一脚踩空。
诸伏景光没有看松田的眼睛，只是缓缓抬手，抽出松田阵平胸前的警察手册，稳稳地、不容回避地举到松田的眼前。
警徽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而坚硬的光。
诸伏景光几乎有些不忍心，但仍是一字一顿：
“现在——”
“对着它。”
“再说一遍。”
松田阵平的目光从手册上的警徽移开，低垂着，落在脚下被显示屏反光切割出的冷硬光影里。
他嘴角忽然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丝复杂的、近乎自嘲的笑意：“……对不起，我失言了。”
然后，他抬起头，指骨用力到发白，一字一句清晰地背诵那些刻入他灵魂的誓言：
“磨练个性，提升能力，为充实自我而努力……”
“保持着清廉、坚定的生活态度。”
“这就是警察，我不会忘记。”
诸伏景光没有打断松田阵平，他知道松田不是向他表明什么态度，他没必要这么做，他只是在拷问自己。
你对得起身上的警服吗？
你还记得当初的信仰吗？
你背弃了过去的自己吗？
……
松田阵平缓缓看向诸伏景光，仿佛灵魂被撕裂又血淋淋地拼合，目光却比任何辩解都更笃定：
“但景光，请你相信，我一直知道我在做什么。”
诸伏景光难掩忧色。
松田阵平叹息：“在‘那个地方’，你做的也不是自己，不是吗？”
始终忠于自己的时弦濑音，并不知道这两个警校同期，在不远处上演荒诞的思想教育课。
她正在给自己办出院手续，打算趁松田阵平反应过来前先溜为敬。
手续太繁琐，她又没力气。轮椅在人群中被冲得差点撞墙，幸好被一个黑衣贝雷帽、长发的混血男人扶住了。
“救命之恩！”
“不用。”他声音挺有磁性的，语气平稳，“要我帮你推过去吗？”
濑音本想点头，但忽然想起邮件还没编辑完，顿时笑容一收忍痛拒绝：“不用啦，我还有点事，等等再办。”
她低头飞快打字，熟练给朗姆上眼药：
【朗姆打算让苏格兰交我的血液样本给公安。等事情真发生了，他能不能压得住公安高层的探究欲，就看天了。
如果他借此顺藤摸瓜调查科研组，那样aptx4869可能就隐瞒不住了。
看起来，他想借公安之手打探您的研究进度，记得注意啊！】
然后愉悦地发给了Boss。
苏格兰可以死，但不是现在，他死了公安肯定会再派新人。
但现在她对苏格兰还算是满意的了，至少他是真想下克上，而且说不定能找到朗姆真身。
朗姆不解决，她暂时不急着杀卧底们。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法外执法与法外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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