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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百年孤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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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横滨的灯火在身后彻底湮灭于维度屏障之后,石头精——便彻底切断了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牵绊。
小太宰那张混合着鲜血、泪水与绝望哀求的脸,被他强行封存在意识最深处,如同投入深海的石碑,不去触碰,不去回想。
他开始了漫无目的的穿行。
最初,这是一种近乎本能的逃避。祂需要距离,需要无数个世界的屏障来隔绝那份过于沉重的情感纠葛。于是,祂选择了最直接、也最冷酷的方式——掠夺。
他不再像最初穿越时那样小心翼翼,也不再与任何世界的任何存在产生交集。目标明确而唯一:世界本源之力。
书撑起的几亿世界线,他只用了短短五年,吸收。
接着开始不断频繁的找寻其他世界,建立稳定的新世界那有那么简单呢?
只能不断的吞噬。
这天他终于降临在一个生机勃勃的魔法世界。精灵在林间歌唱,巨龙盘踞山巅,元素潮汐如同呼吸般充盈天地。觉隐匿于虚空之中,如同最高明的窃贼,直接触碰这个世界的核心规则。他那经过多次“书页”强化和062世界毁灭洗礼的本质,让他能像海绵吸水般,强行抽取这个世界的本源。
过程并非没有阻力。世界的守护者,一位古老的元素君主被惊醒,咆哮着掀起毁灭性的元素风暴。石头精没有战斗,甚至没有现身。
只是冷漠地调整着抽取的频率,如同绕过堤坝的暗流,任凭那位君主如何愤怒地摧毁山川河流,却始终找不到真正的敌人。短短数日,这个魔法世界的元素浓度开始不可逆转地下降,绚烂的魔法光晕变得黯淡。觉感受着体内力量的微弱增长,在那位古老君主绝望的怒吼声中,石头精悄然离去,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只留下一个逐渐走向末法时代的残破世界。
石头精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感觉。仿佛只是喝下了一杯无色无味的水,解渴,仅此而已。
下一个是科技高度发达的机械文明。这个世界的数据流如同奔腾的江河,意识上传、虚拟永生是这里的常态。
石头精直接入侵了其全球网络核心,将构成这个世界信息基石的本源代码,如同拆解零件般一点点剥离、吸收。全球的智能设备在同一瞬间陷入混乱,虚拟天堂崩塌,依赖机械躯体存活的人们在茫然中陷入永恒的死寂。
他置身于信息风暴的中心,如同冰冷的礁石,任凭数据洪流冲刷,只汲取自己所需。当他离开时,留下的是一片电子废墟,以及无数在黑暗中无声尖叫的意识残响。
一次又一次,一个世界又一个世界。
穿越过被真菌覆盖的孢子星球,吸干其生命网络的能量,让绚烂的菌毯化为灰烬;
祂潜入过深海的意识聚合体,吞噬其亿万年的集体梦境,令浩瀚的精神之海归于死寂;
他到访过时间线混乱的悖论空间,强行捋顺时间规则,将其固化的时空之力纳入己身。
过程高效、迅速,不带任何烟火气。
他像一个精准的收割者,在宇宙的麦田里穿行,只取走最核心的麦穗,然后放任剩余的部分枯萎。没有交流,没有停留,甚至没有多余的观察。
目光只锁定在本源之力的流动上,除此之外,一切皆是虚无。
最初的十年,就在这种机械的重复中度过。他的力量以可观的速度增长,对空间、时间乃至各种法则的运用越发纯熟。如果力量是目标,那么他正稳步走向一个难以想象的巅峰。
但疲惫感,却从一开始就如影随形。
那不是□□的劳累,他的石质身躯早已超越凡俗的概念。这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源自存在本身的倦怠。
每一次抽取本源,都像是在祂冰冷的岩石内核上又覆盖了一层尘埃。世界本源并非纯粹的能量,它承载着一个世界的记忆、情感、意志的碎片。强行吞噬这些,如同被迫观看无数场无声的电影,感受无数种文明的兴衰与无数个体的悲欢。这些碎片无法与祂融合,只是如同沙砾般堆积在祂的意识深处,带来一种混杂、淤塞的沉重感。
他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空洞。穿越的过程本身也失去了最初的新奇感,变得如同呼吸般平常,甚至……厌倦。从一个坐标跳到另一个坐标,打开裂缝屏障,锁定本源,抽取,离开……周而复始。无尽的星空在他眼中失去了魅力,变幻的世界景象如同褪色的墙纸。
空虚,开始像雾气一样从内心深处弥漫开来。
石头精有时会停留在某个刚刚被祂掠夺过的、正在缓慢死去的世界的边缘,静静地“看”着。看着星辰黯淡,看着大地龟裂,看着文明化为遗迹。他试图从中感受到什么,哪怕是罪恶感,或者一丝怜悯。但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以及那越来越浓的、无处不在的疲惫。
掠夺不再带来满足,只是变成了一个习惯性的动作,一个为了填补某种连祂自己都无法定义的巨大空洞而进行的、徒劳的尝试。祂仿佛成了一个力量不断膨胀,内心却不断塌陷的矛盾体。
随着吞噬的本源越来越多,种类越来越杂,一些微妙的变化开始出现。
在吞噬一个以“情感能量”为根基的世界的本源时,那个世界所有生灵极度浓缩的爱恨情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入祂的意识。一直以来的麻木被强行打破,祂感受到了一阵剧烈的、几乎要让他核心碎裂的震荡。无数陌生的、炽烈的情绪碎片在体内冲撞,愤怒、狂喜、悲伤、眷恋……这些本该与祂绝缘的东西,此刻却如同附骨之疽,让他体验到了某种类似“痛苦”的感觉。
他被迫在一个荒芜的星球碎片上停留了许久,才勉强将这些混乱的情感碎片压制、隔离。但自那以后,他发现自己的情绪偶尔会出现极其细微、不受控制的波动。有时在穿越无尽的虚空时,会突然闪过一丝没来由的烦躁;有时在观察一个即将被掠夺的、充满生机的世界时,会产生一刹那极其短暂的、类似于“惋惜”的情绪。
这些波动转瞬即逝,却让石头精感到了警惕。他意识到,纯粹的、无差别的吞噬开始带来风险。他的本质正在被污染,被那些不属于他的、来自无数世界的“杂质”所渗透。
更让他不安的是,他发现自己的记忆开始出现模糊。
并非关于力量运用或世界坐标的记忆,而是那些更久远的、属于石头精这个体本身的记忆。与首领宰在无数夜晚的低声交谈,甚至……小太宰治最后那张混合着鲜血与泪水的、绝望的脸……这些画面的细节开始变得不那么清晰,如同蒙上了一层水汽。
起初以为是时间久远的自然遗忘,但很快发现并非如此。是那些不断涌入的、庞杂的世界记忆碎片,在挤压、覆盖原有的记忆。就像往一个原本清澈的池塘里不断倒入各色染料,最终池塘本身的颜色再也无法分辨。
他尝试过抵抗,试图反复回忆、加固那些重要的记忆节点。但掠夺不能停止,新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源源不断,他的抵抗显得徒劳而可笑。
一种更深层的疲惫席卷了祂。不仅是行为的倦怠,现在更增添了存在被侵蚀的无力感。祂仿佛正在一场无声的战争中,缓慢地失去自我。力量在增长,但“我”是谁,却在逐渐模糊。
他开始有意识地选择那些情感色彩淡薄、规则结构清晰的世界进行掠夺,比如纯粹的机械境、元素位面或是规则至上的逻辑宇宙。这稍微减缓了记忆被污染的速度,但那种空虚感,让他变得更加没有情绪。
刚刚过去二十年,前方却仿佛已是永恒的荒漠。
在穿越到一个编号为“K-737”的、发展轨迹与他最初世界有几分相似的平行世界时,石头精遭遇了一次意外的“镜像”。
这个世界同样有一个横滨,有一个港口黑手党,这个太宰治更加年轻,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尚未成为首领,还在与搭档织田作之助经历着叛逃前的最后时光。
石头精原本计划像往常一样,直接潜入世界底层抽取本源,然后悄然离开。但鬼使神差地,在动手前,他的目光穿透层层空间,落在了那个年轻的、眉眼间还带着几分轻狂与迷茫的太宰治身上。
看着他和织田作在酒吧里喝酒,听着他用那种熟悉的、略带黏糊的关西腔说着俏皮话,看着他在无人处流露出的、与年龄不符的孤独与空洞。
一瞬间,被封存的记忆如同被重锤击打的冰面,骤然裂开缝隙。首领宰低笑着谋划一切的身影,那个世界太宰治怨恨的眼神,以及……最后那个太宰治哀求得近乎破碎的脸……所有画面、所有情感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尖锐的刺痛,狠狠扎进了他的核心。
石头精甚至能清晰地“闻”到那个夜晚办公室里弥漫的血腥味,能“感觉”到指尖治愈那张脸时,皮肤下微微的颤抖。
一种强烈的、几乎要让他呕吐的排斥感涌了上来。不是厌恶,而是一种无法承受的、混杂着愧疚、悲伤和某种连他自己都无法命名的情绪的洪流。
石头精瞬间收回了目光,切断了观察。那个年轻太宰治的身影从他的感知中消失,但那份刺痛却留了下来,在空旷的内心里反复回荡。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抽取这个世界的本源。罕见地在这个世界的边缘停留了数日,什么也没做,只是任由那股复杂的情绪在体内冲撞、沉淀。
最终,他还是动手了。但过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粗暴、迅速。几乎是强行撕裂了世界的屏障,用最短的时间、最野蛮的方式掠夺了所需的本源,然后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个地方,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
这次经历之后,他变得更加沉默。那短暂的“镜像”刺痛,像一根拔不出的刺,提醒着他试图遗忘的一切。
同时也让他更加深刻地意识到,无论穿越多少个世界,掠夺多少本源,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有些东西,如同烙印,永远无法摆脱。
空虚感不再仅仅是漠然,现在掺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的回味。
接下来的几十年,在某种程度上,是前三十年的重复和深化。
石头精的掠夺技巧越发精湛,有时甚至能在不引起世界意识剧烈反抗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完成抽取,让一个世界在不知不觉中走向缓慢的衰亡。他的力量层级已经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举手投足间便能引动规则,扭曲时空。如果他愿意,或许能轻易创造出属于自己的世界。
但这一切毫无意义。
疲惫和空虚已经成为了他存在的底色,如同呼吸一样自然。穿越变成了毫无新意的循环,从一个虚无踏入另一个虚无。他不再关注世界的形态,不再在意文明的差异,在他眼中,所有世界都变成了或明亮或暗淡的能量源,仅此而已。
记忆的模糊仍在继续。关于首领宰的许多细节已经变得斑驳,那个世界太宰治的脸也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和那双盛满绝望的鸢色眼眸。唯有那份被抛弃的痛苦和最后自毁的惨烈场景,如同经过反复打磨,反而带上了一种冰冷的、雕像般的清晰,沉甸甸地压在意识深处。
他有时会想,如果当初选择留在那个世界,结局是否会不同?但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会被更深的疲惫和“毫无意义”的判断所淹没。
他也遇到过其他能够进行维度旅行的存在,有些是像他一样的异类,有些是强大的文明探索者。
还有那对姐姐与弟弟,黑白空格,是时空猎杀者。
但他无一例外地选择了避开。交流是多余的,冲突是浪费能量的。他的世界只剩下“掠夺”和“穿越”这两个动作,以及伴随始终的、巨大的空洞。
百年时光,对于宇宙尺度而言不过一瞬,对于此刻的石头精来说,却漫长得如同永恒的刑罚。他的力量足以让星辰战栗,但内心却荒芜得连一丝微风都无法扬起。
【终点?或是另一个起点】
当他完成对第一百个,或者说早已记不清第多少个世界的本源掠夺后,他停留在维度间隙的乱流之中。
周围是色彩斑斓、无序奔腾的能量风暴,足以撕裂大多数物质存在,却无法对他造成丝毫影响。
感受着体内澎湃到近乎满溢的力量,那是由一百个世界的精华堆砌而成的、足以令任何存在颤栗的伟力。但他只感到一种极致的“饱胀”,一种再也无法容纳更多、却也找不到任何宣泄口的淤塞感。就像一个吹胀到极致的气球,内部充满了高压,外表却只是薄薄一层,空虚而脆弱。
疲惫感已经深入骨髓,甚至超越了感觉的范畴,变成了他存在状态的一部分。空虚如同一个黑洞,不仅吞噬了他的情感,似乎连“存在”本身都要吸进去。
他回首望去,百年的几十万次穿越,在意识中化作一条由无数光点和灰烬组成的、漫长而扭曲的轨迹。那些被他掠夺过的世界,此刻在感知中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他没有胜利的喜悦,没有征服的快感,只有一种看着一片被自己踩踏过的、荒芜雪原般的死寂。
石头精回忆最初的目的。
维度乱流在他身边无声地咆哮,斑斓的能量碎片如同破碎的万花筒,映照不出他眼中丝毫的光彩。百年积攒的疲惫如同铁锈,深深蚀刻在祂存在的每一道纹路里;那无孔不入的空虚,则像是一个不断膨胀的奇点,即将把他最后的“自我”也吞噬殆尽。
他悬浮在这片法则的废墟、时空的夹缝中,像一个被遗弃的、力量庞大的神祇,失去了所有方向。意识在力量的饱和与内心的荒芜之间被拉扯,几乎要陷入一种永恒的、停滞的混沌。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于虚无的临界点——
一点微弱的、几乎要被遗忘的星火,突然在记忆的最深处,在那被无数世界碎片掩埋的废墟之下,闪烁了一下。
像是一段早已损坏的录音带,突然播放出了一小段模糊的旋律。
那是……062号世界湮灭时的最后的景象。不是毁灭的能量洪流,不是空间崩解的壮丽景象,而是在那一切发生之前的、短暂的瞬间。
是江户川乱步站在窗边,回头望来的、那带着了然与复杂释然的眼神。
是那个世界的太宰治,眼中燃烧着扭曲的怨恨与最终解脱的疯狂。
是果戈里在空间破碎中,依旧张扬而癫狂的大笑。
是费奥多尔冷静注视一切,仿佛洞悉所有结局的目光。
还有……无数个在那个世界生存、挣扎、未曾留下名字的、转瞬即逝的生灵。
【等你能成长到回到过去的时间,我们还会再相见的,你不可以死。】
【告诉我,谁才是小石头唯一的主人?】
这个声音,伴随着一种极其尖锐的、被百年麻木所掩盖的痛楚,猛地刺穿了觉那层厚重冰冷的外壳!
不是为了力量。
不是为了逃避。
最初的、最原始的目的,被百年时光和无数世界的尘埃所覆盖,几乎被自己遗忘的目的——
是复活。
复活那些因他的吞噬、因062世界的毁灭而彻底消散的存在。
重新建立一个属于他们的、永远开心快乐自由,新的世界。
这个念头如同沉睡的火山,在死寂了百年之后,轰然爆发!
“对啊……”
一个极其干涩、沙哑的声音,从石头精的“喉”中艰难地挤出,仿佛生锈的齿轮再次转动。这声音在无尽的维度乱流中微不可闻,却如同惊雷般在他自己的意识核心中炸响。
“我……能做到了。”
是的,他能做到了。
百年穿越,百个世界的本源之力,此刻如同温顺的星河,在体内缓缓流淌。这份力量,庞大到足以支撑起一个世界的框架,精密到可以编织最细微的生命法则,深邃到能够触及生死之间的禁忌界限。
复活几个特定的、其存在烙印早已被他深刻记忆的灵魂?
重塑一个基于062号世界蓝本、却剔除了致命缺陷的新世界?
对于此刻拥有百个世界本源的他而言,这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奢望,而是一项……可以着手进行的“工程”。
百年积攒的、几乎要将祂压垮的疲惫和空虚,在这一刻,被一种全新的、截然不同的重量所取代。那是一种责任,一种目标,一种近乎疯狂的希望。
空洞的眼眸中,那淡绿色的光泽重新亮起,不再是古老和疲惫,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灼热的决心。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那布满裂纹、却蕴含着创世之能的手掌。
百年的掠夺,不再是毫无意义的循环。那是一条蜿蜒曲折、布满荆棘、却最终通向此刻的道路。每一个被他抽取本源的世界,都成了构筑这个新世界的、冷酷而必要的基石。
疲惫依旧存在,但现在它变成了推动他前进的燃料。空虚并未完全消失,但现在它被一个具体而庞大的目标所填充。
石头精不再停留于维度乱流。
转过身,目光穿透无数世界的屏障,仿佛能“看”到那个在多个时间线坐标中早已湮灭、却永远烙印在他意识中的点——062号世界的“遗骸”,或者说,那片承载了他所有悔恨与执念的“虚无之地”。
那里,将成为新世界的苗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