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鸾凤和鸣,永结同心 ...
-
青年的瞳孔是玄黑色的,但波湛横眉又透彻的很,凉凉的朝人看来一丝温度也没有。
苏茗一时躲避不及,被这剪秋水般的瞳子给摄了个正着。
沈照神情倒是不变,盯了她几息见她丝毫反应也无,正欲回转过头。正是这时,路两边却从后头走来两排人。
苏茗目光一下子被这群奇怪的人给吸引住了。
为什么说他们奇怪呢?
这群人穿的就极为奇怪,今日这天算热的了,但这伙人从头到脚用玄色粗布麻衣包裹,只脸上露出两个眼睛来,最前头和最后头两个手中举着个黑色帆布做的幌子,上头画写着不知所云的奇怪符号,整队人佝偻着腰往她们边上走过。
旁边来了人,马车两边的侍卫手搭在腰间的配刀上,眼含警惕的看着这一队人,马夫驾车的速度也跟着慢了下来。
沈照眼眸微眯,静静的打量着他们。
待最后一人擦着马车走过时,苏茗才恍惚看见这幌子后头竟还用白垩缀着一行字。
苏茗微微站起身,将身子探出,眼眸微微眯起,喃喃的念出了上头狗爬式的字体。
“玄生……”
沈照眉眼一敛,转头看她,“你说什么?”
“啊?”苏茗抬头看他,指着已经往前头走去的那人,解释道:“那人旗子后头写了玄生教这三个字。”
魏夫人从后头扶住了苏茗的腰,轻声问道:“怎么了?”
苏茗这才察觉到自己半个身子都已经探出马车了,她摇摇头坐了回去,道:“啊……没什么。”
本朝较为开明,只要不蓄意作乱的,都不会去刻意制止,这山头像这样打扮的奇奇怪怪以号称是什么什么教的也不少,这是苏茗老早就听说过了的,只是今日乍然见到还是会有些震惊罢了。
车帘被重新放下,苏茗听见外头的青年唤了一声凛泽,似是要安排他做什么事。
片刻之后,马车恢复原来的速度,往山上驶去。
静恩寺算的上是朝歌城内极负盛名的老寺了。
虽前后修缮了几次,但仍处处透露着古朴的气息,寺庙内古朴的老树众多,整座庙就跟建在树林里似的,清幽古朴,但却如同梵宇琳宫一般金碧辉煌,山门,佛殿,钟楼,斋堂,还有塔院无一不是气势宏大。
苏茗下了马车,站在山门前深吸一口气,还能闻到淡淡佛香。
她今日一身葱绿襦裙,站在相映着绿树的山门前竟意外的养眼谐和。
寺庙的主持一早就接到消息,此时已经在山门前候着了,见人来了,亲自上前将几人迎了上去。
不知是不是特意安排,今日香客倒不见多少,屏退仆从侍卫,主殿只留他们几人。
净手,取香,燃香,最后礼拜后再由得道高僧诵经祈福。
苏茗低垂着眸子静静听着经文,一双睫羽颤个不停,最终还是没忍住,偷偷掀起眼帘余光朝沈照瞥去。
他仍是那副浅淡的神情,好像世间没有什么事能让他泛起波澜。
沈照察觉到有人在看他,眉眼一动,两人视线再次交汇。
沈照:“?”
苏茗:“……”
主持诵经的声音停了下来,小僧端来一个莲花样式的铜制托盘,上头端正的摆放着木筒和签文。
“施主,可以开始筊杯了。”
僧人将托盘往前一递,沈照握着木筒的一半,举至苏茗跟前。
苏茗伸手握住另一半,手指不期然碰上一点温热,她心头一跳,手指连忙往后撤了一点。
两人手都放在木筒上,苏茗才发觉男人的手竟比她大了一圈不止。
指节修长骨节分明,肤白如玉,打眼看去好似白的泛着一层莹光。
“抓稳。”
简单的两个字,瞬间让苏茗屏息凝神起来。
沈照的手带着她的,有力的晃了起来,木筒里竹签相撞发出簌簌声。
晃了没几下,苏茗便听到一声啪嗒声。
站在一旁的主持率先俯身去捡,待看清上面的签文时,看着两人默默一笑,道:“两位施主乃是佳偶天成,日后必会鸾凤和鸣,永结同心。”
后头站着的萧长昭听了,笑着握住了魏夫人的手,魏夫人也展颜回之一笑。
苏茗一愣,见着僧人递过来的签文上赫然刻着大吉这两字,鬼使神差的接过签文轻轻摩挲了下,一时有些不敢相信。
这真是两人一起摇出来的?
“施主,我们寺内便有专门挂签文的树,若是家中不方便,也是可以直接挂在我们寺里的。”
苏茗飞快的看了眼沈照,率先开口道:“那就挂这寺庙里吧。”
沈照淡淡点头,“便依她所言。”
静安寺香火鼎盛,平日来这上香求签的人本就不少,这系签文的树都被签文折弯了枝。
苏茗看的心惊,站在这树下总感觉下一秒就要被爆头似的。
苏茗围着树走了一圈,两人好不容易才找了个空位将系着红绸的签文给挂了上去。
“呼——终于搞定了。”苏茗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沈照头微扬着,眼神凝着枝头的那抹红,不知在想什么。
萧长昭领着一众仆从适时走了过来,对着两人道:“来都来了,不如在寺中用顿午膳,休憩一番再回城吧。”
公主都这样说了,两人自然是点头应是。
苏茗左右看看,不见自己母亲,便知这魏夫人定是又去殿内烧香礼佛了。
上山的路本就颠簸,萧长昭陪苏茗聊了没一会儿便由众仆从领着去上房歇息了。
等苏茗回头一看,沈照也不知什么时候走了,一时之间,偌大的殿前院中竟只剩下苏茗和菘蓝主仆二人。
“小姐……不如我们也会上房休息一下吧。”菘蓝小声提议道。
苏茗环看了一下四周,其实她还挺喜欢寺内环境和布置的,便转头对菘蓝道:“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再走走。”
菘蓝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应了是,“那小姐莫要走远了。”
苏茗漫不经心的点点头,看着菘蓝一步三回头的走远。
苏茗背着手,头往天上一扬,便见大树遮目,她便循着这大树一路往外走。
走出寺庙外,才知不光是里头的树挂满了红绸,外面一路的树也挂了锁和签文。
这样的多,这还是寺庙隔几月就会将它们处理掉一批的结果,足以见得这寺庙平常有多受京中民众的欢迎。
苏茗走出没两步,就见前方一高大樟树下坐着一灰布麻衣的老人,这老人打扮奇怪的不亚于上山时碰见的那伙人,唯一更加奇怪的是手上还捧着个黑乎乎像泥团娃娃一样的东西。
苏茗实在好奇,没忍住多看了两眼,便见那神秘老人对她转过了头来,而后竟冲她开了口,声音浑厚,这时倒不像是老人了。
只听他道:“小姑娘,我与你有缘,不如过来算一卦吧,今日开张第一卦,不要你银子。”
苏茗:“……”
原来是个算卦的……
左右也无事,苏茗便提着裙摆走了过去。
“好啊,那你给我看看。”
说着,苏茗便伸出了嫩白的手来。
近看才发现这老人老的真是不能再老了,脸上布满皱纹沟渠,脸皮犹如老树皮一样干枯,松垮的挂在脸上,骇的苏茗一大跳,蹲在这老树底下,说他是这老树成了精,苏茗或许都会相信了。
刚刚那声音……当真是这位老人发出来的吗?怎么感觉更像个老树精?
这老树精朝她笑了笑,用他那不显老态的声音道:“我看卦从不看手,只要看一眼你的脸,便什么都知道了。”
老树精这般说着,一双带着浊气的三角眼直直的盯着苏茗瞧,眼睛上方的眼皮垂下,感觉都要蒙住整只眼睛似的,苏茗简直都要怀疑他是否真的能看清她。
苏茗看着他的目光近乎惊骇,但片刻后,她才发现这老人竟以一种比自己还要惊骇一分的眼神看着她。
苏茗心头一跳。
双手连忙轻抚上脸颊,直到摸到依旧滑嫩细腻的皮肤后才镇定下来。
苏茗刚要发问,只见这老人喃喃道:“……怎会如此?”
老人从身旁的玄色布包里再次翻出一个签筒,晃了晃里头的签文,举着签筒上下摇晃,口中念念有词。
看着他做法一般的动作,苏茗要发问的嘴也闭了起来,但心里却是在后悔。
早知道刚刚就不过来了……这卦算的人怪心惊的。
半晌之后,老人将签筒往她怀里一递,道:“小姑娘,抽一签吧……”
苏茗顿了顿,还是接过签筒开始晃了起来。
好一会儿都摇不下来,苏茗咬了牙,用力一晃,签筒不小心碰到这老人的一角衣袍,晃出了三支大凶来,三只签端端正正的躺在苏茗眼皮子底下。
苏茗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地的大凶。
“这,这这……”老人干枯的手指指着签文,连道了三声果然如此。
“大凶,大凶中的大凶啊!”
苏茗咽了咽口水,老人见机将签筒夺了回来,又捡起地上的三支签文。
“……这位算命先生,我这签文是何意啊?”
老人抬起树皮一样的脸,满是遗憾的看着她道:“小姑娘,我观你印堂发黑,周身黑气缠绕,想来是命中大劫已至,若不及时干预,恐不久矣啊。”
苏茗呆愣住了,“大劫……?”
老人举起这三支签文,又拿起放在怀里的娃娃样式的小黑泥团,神神在在道:“然玄生一派超万象,信者自免轮回之苦……”
没想到随便出来走走竟被人算了凶卦,苏茗压下心底的慌乱,小心问出了心底的疑问:“不知您师从何派?”
老人神秘一笑,“在下刚刚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唯有玄生超万象……”
“玄生……”
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苏茗正喃喃着,头顶突然多了一道阴影。
两人一愣,一只大手就从苏茗上方伸出,直接将这老树精手里的签文抽了出来,下一刻,苏茗头上就传出一道冷硬的满是嘲讽的声音。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