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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到了院子、签了契约,天色已经不早了,几人抓紧了时间洒扫——
主人家挺和善,不仅房屋里的家具留给了她用,临行前还特意把柴房里的柴火给堆满了,房屋也很整洁。
话虽如此,可不是自己家,不洒扫洒扫,怎么住的下去?
于是穆清风打水、弟弟妹妹们端了水盆抹布四处擦洗,何仪美其名曰犒劳她们,转身去外头买点吃的。
不想刚出了门,就被钟平给堵住了。
何仪吓了一跳,钟平吃吃的笑:“嫂子,穆哥早就把饭菜准备好了……对了旁边有个茶水铺子,嫂子一起去歇歇?”
何仪低头笑,只当没听见那句“嫂子”,笑着笑着请他进去:“不用了。你要不要进去喝杯茶?”
钟平说不,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何仪说着闲话,直到穆清风走了出来:“里头收拾好了,进去吧。”
说着弯下腰去,从钟平身边提起食盒,和何仪一并进去了。
吃完饭,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弟弟妹妹们早早洗漱歇息,何仪靠在了厨房门口,静静地望着穆清风。
穆清风在烧水烫碗筷杯碟。入嘴的东西,不洗干净了烫一烫,心里总是有点膈应。
柴火灶的灶台很大,上边搁着一只粗壮的蜡烛,刚好照清了铁锅里的情景——所有的碗筷都放在里面煮着;这会儿水滚开好一会儿了,咕嘟咕嘟地冒着大泡,里头的碗碟也被震得噗噗作响。
估摸着烫的差不多了,穆清风从灶眼里将烧了一半的柴火取出来,顺手从身边的水桶里舀了一瓢水,右手从瓢里掬了水扑在上头,预备将火熄了,柴火留着晾干了接着用。
水落柴上,先是呲啦一声,随后升起呛人的白烟。穆清风避开白烟:“小仪,你先出去,这里头呛得慌。”
“嗯,”何仪发了个鼻音,人却一动不动:“清风,这件事情做完了,咱们就成婚吧。”
她确实喜欢穆清风,外貌性格都喜欢。这回和他闹脾气,主要是摸不准他对自己的感情,怕他以后仗着身份欺负自己。
可这几天她遇见了事,穆清风毫无怨言地帮着她,这会儿还做刷锅洗碗的粗活,想来对她是真心的。
穆清风掬水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何仪。
烛光很暗,瞧不清她的面容,可她神色恬淡,不像在说笑。
穆清风忍不住地笑。他说好:“好……明天还要报案,你先回去,我做完了就出去。”
“厨房火气大,你别伤了手。”
何仪懒洋洋地笑:“不要。我想看看你。”
“咱们清风怎么这么好看呢?”
厨房昏暗,看不清他的面容;可烛光把穆清风的侧颜清晰地打在了墙上。
高耸的眉骨、英挺的鼻,就连喉结都十分清晰。
穆清风脸上有些烫。许是万籁俱寂,没人知道二人独处,穆清风轻声道:“为了配你。”
何仪一愣,随后笑出声来。
穆清风慌得低下头去:“真的。”
何仪好看,是那种,只要她想,绝对能锦衣玉食地过一生的好看。
穆清风第一次见何仪是在梁从训的私宅,那时候他在当差,按规矩穿着粗布衫子,脚上是一双草鞋。
那几天下着缠绵的小雨,地上汪着好多积水;他衣裳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脚也被雨水泡得发白,风一吹直打冷颤。
做完了事,穆清风转身离开,忽然被何仪叫住。
他诧异地转头,见她手里捧着几件衣裳,说是请他去耳房换了衣裳再走,免得冻病了。
穆清风应了,草草用毛巾擦了、穿上衣裳,才发现旁边有一件防雨的毡衣。
他系着毡衣走出屋子,顺口道了声谢:“多谢夫人。”
梁从训是太监不假,可他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旁人尊一声内相。在宅子里养个女人,倒不是什么难事。
却也不得不感慨:这人这么漂亮、又这么会做人,梁从训当真是会享受。
穆清风手下动作不停,忽地听见她无奈的声音:“我不是夫人,是个下人。”
穆清风惊得停了动作,似乎没想到她那般姿容居然会做下人。
穆清风忘了她是什么反应,只知道两人在一起后,她没少拿这件事情打趣他。
今天也一样。何仪笑够了,靠在门框上打了个哈欠:“那我给你做夫人啊。”
“好,”穆清风应得很干脆:“记着你说的话,不能反悔。”
先把她娶回家,再慢慢说出身份吧。
次日穆清风将何仪她们送回了陶月的宅子里头——还得报案呢。
报案的事倒也不用何仪操心,衙役是穆清风找人请来的,等衙役到来时,宅子外头围了好几圈看热闹的人,衙役大着嗓子表明身份,人群才分开了一条小道让他们进去。
来的只有两名衙役,他们进了何仪的房间,简单询问了下丢了什么东西,忽然就一语不发地站在了原地。
何仪不明白他们的意思,还觉得自己是不是说漏了什么、让对方看出问题了,一时间越发紧张,忍不住低声询问:“二位官差……可是有什么问题?”
“问题嘛,倒是没有,”官差有些纳闷,纳闷这人没有眼色,居然连一点孝敬都不给;可对方毕竟是个漂亮的美人儿,对于美人,他们总是有许多的耐心,因此决定亲自提点提点她:“丢了个手串,青金石的,值不少钱是吧?”
“一般来说,这些首饰丢了会销赃,我们得花大力气去当铺里查找;现在都到夏天了,日头一天比一天的毒,我们在外头顶着太阳跑一天,辛苦就不说了,怕就怕中了暑气,还要找大夫吃药,要花不少钱呢。”
“……”何仪抿了抿嘴,心头涌起几分厌恶。
中了暑气、买药花钱,这群衙役有这么用心?
可是他们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何仪如何还能不懂官差的意思?
偏偏这件事,确实是她算计知县,这几天整天都心神不定的,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忍着气,从袖袋里掏出来二两银子送了过去:“是,官爷为咱们辛苦了,我也没别的好说的,这点钱给二位官爷喝口茶水,免得真的中了暑。”
官差没收。
衙役没几个俸禄,他们都是自己找钱,多年来最亮的就是一双眼睛了。
这院子干净整洁,布置得很漂亮;而这位何姑娘呢,丢的又是一件青金石手串,说是值五六百两银子。
虽然不知道青金石是个什么东西,但他们知道,穷人最多丢两件做工粗糙的金银簪子,绝对丢不了价值五六百两银子的青金石手串。
可见这位何姑娘家底很厚。
要是平常,他们也就收了那二两银子;可这回碰到一只肥羊,他们当然要狠狠地宰上一笔。
他们不收,何仪便越发紧张。她想了想,试探着问了一句:“官爷是嫌少?”
两人只是笑。
何仪咬牙看了看手里的银子,预备再掏出十两银子出来,不想被人合上了掌心。
何仪抬头,见是穆清风;他拍了拍何仪的手,示意这事他来解决。
何仪笑着点了点头,那俩官差对视一眼,一时间越发兴奋,想也不想地开口:“你是谁?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快报上名来,否则——”
“官爷容禀,”穆清风将何仪拉到身后,这会儿笑得很殷勤:“我是她未婚夫……我有些东西要孝敬二位官爷,还请二位官爷随我来,咱们私下谈谈。”
两人又看着穆清风。
他穿着件薄棉布的衣裳,瞧着料子不错,估摸着家底殷实。
这么想着,两人便跟着穆清风过去了:“未婚夫啊,怎么不早说?说不定咱们还能去喝一杯喜酒……”
“一定一定,”穆清风照旧和善,待到到了墙角,他转过身来面目冷肃:“要钱是吧?”
穆清风身份特殊,不好给人知道,所以方才钟平叫来衙役后,他没有跟着何仪一并应对他们,反倒是在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站着,打算静观其变。
没曾想,这俩不长眼的东西居然勒索到何仪头上了。
这会儿到了墙角,四下也看不到什么人,穆清风也不管他方才语气冷冲、俩衙役到底是什么表情,只是随手抛了个牌子过去:“劳烦官爷过目,看这块牌子值几两银子?”
牌子迎面抛来,衙役下意识伸手抓住,另一位衙役撸着袖子就要去揍穆清风:“娘的你,耍老子!你——你拉老子做什么?!”
胳膊被同伴拽住,他扭头问,却见同伴面孔煞白,抖着手把牌子往他面前凑了凑。
同伴手抖,可牌子上几个烫金隶字赫然现于眼前。衙役一惊,忙凝神去看——
“北镇抚司(1)”四字入目,衙役吓得魂飞魄散,膝盖一软就要跪下去,却被穆清风踢在膝头。
靴子抵在膝头,衙役不敢跪,却又不敢不跪,只得弯着腰屈膝站着,身形越发矮了。
身侧拿着牌子的同伴已然跪了下去。他抖着双手将牌子捧过头顶:“上差、上差小人知错——”
衙役乖驯,清风却明白他们全是捧高踩低、媚上欺下的主,这会儿也不给他们留面子,只拽着他手腕,迫他将牌子牢牢握在手中。
手下接着用力,衙役胳膊分筋错骨的疼,不得不被清风拽着屈膝站起;清风凑到他耳边轻声恶语:“钱够不够?”
“倘若不够,我还有一件飞鱼袍,还有一柄绣春刀,一并当了换成银子孝敬官爷可好?”
衙役吓得说不出话来。他冷汗涔涔,好似从冰水里捞出来一样,牙打着颤哆嗦道:“上差、小人知错……小人再不敢为难那位姑娘……请上差饶命……”
清风松了手,嫌恶地拍了一拍,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做完了,他又问:“我是谁?”
他是谁?
是锦衣卫里的百户,虽然不能在京城里横着走,可收拾他们这些不入流的衙役,轻松的像捏死一只蚂蚁。
俩人脑子飞快地转,捧着牌子那人灵光一闪:“上差——是那位姑娘的未婚夫,与锦衣卫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小人们与上差什么也没有说、没有做。”
“算你聪明。”得到了满意的回复,清风也不再耍威风,手指一勾收回牌子,转身信步而去:“去,问问何姑娘有什么吩咐。”
两人一迭声地应,直到望不见清风的身影了,方才揩了头上的冷汗起身。风一吹,激灵灵打了个喷嚏。
方才摩拳擦掌的衙役慢慢放下了袖子:“这位上差……这是什么意思?”
“丢了东西,不去找锦衣卫,居然找咱们。”
同伴心有余悸:“……别管这个,他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问太多死得早。”
“天爷啊,怎么就遇上锦衣卫了?”
(1)北镇抚司:锦衣卫分南北镇抚司。南镇抚司主要负责案宗等文书管理工作;北镇抚司掌诏狱,负责缉拿、审判事务,是刻板印象里凶名赫赫、什么坏事都做的主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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