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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入梦(4) ...

  •   “坠龙?”

      “我听各处传得沸沸扬扬,掌柜的可知道些消息?”

      “嘶——我也没见到真的。”客栈掌柜听洛凕问起,便伸手捏了捏肥润的下巴,琢磨半晌道,“前几天晚上雷打得震天响,雨那个大啊,我在屋里连窗都没敢开。只晓得过两天镇上来了一大帮修士,也是像您一样来打听这事的。”

      “客房那事也是。我瞅着那位在下头喝酒的时候拿出来什么东西,结果当天夜里就打起来了。”

      听罢,洛凕垂眸想了想,而后又问:“那可有见过一个黑衣剑客?”

      “黑衣剑客?”掌柜挠挠稀疏的头顶,“我瞧那些个修士都凭空变的刀枪棍棒,寒光闪得那个吓人,哪敢探头去看。也没注意过谁拿的剑,穿得黑……”

      “我知晓了。”洛凕遂笑着朝掌柜行了一礼,“多谢。”

      *

      洛凕提着两提油纸包好的吃食回到客栈时,天已将近中午,太阳当头,而刘彦还在抱着卷成一团的被子呼呼大睡。

      “大哥……我错了……下次我一定好好听课……”

      有一句没一句的梦话从刘彦嘴里呢喃出来,洛凕便就坐在窗边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吃着带回来的肉包,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也不知是睡得安稳还是睡不安稳,洛凕小口小口把包子吃了大半,而刘彦已经换了三四个姿势。时而仰面时而脸朝下,嘴里念的也从美食好吃一路到课业烦闷,要么还蹦出一句衣服料子不行,倒像是个富贵人家无忧无虑的小少爷。

      洛凕心想,也不晓得这人是怎么独自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的。

      “我不想练剑嘛……”

      刘彦翻了个身,喃喃一句。

      “刘彦。”

      洛凕把空的油纸往桌上一放,用指尖擦擦嘴角,开口叫道。

      “嗯……啊?嗯?”刘彦反应好一会才把脸从枕头里抬起,撑着手肘揉揉眼睛。而还未等他看清,就有块黑布被铺头盖脸地扔了过来,正罩在他头上。

      洛凕看着人手忙脚乱把那件素黑短衫扒下,轻笑一声:“午时了,起来赶路。”

      “午时了?!”刘彦一个猛子腾起,飞快穿好衣服套好靴子,头发还没整理便直扑向窗边另一侧的椅子,胡乱扯开油纸大口解决,吃得脸颊鼓鼓囊囊,说话含糊不清,“则包子害挺好次,凕哥泥去买嘟?”

      “用你的钱买的。”洛凕淡淡答道。

      刘彦狼吞虎咽掉手里剩下的包子,咧开嘴笑了:“谢谢凕哥!凕哥真好!这是镇口那家包子铺吧,我上次想吃,结果睡过头去晚了没买着……”

      “出去散步正好路过。”洛凕径直起身,“走了。”

      *

      街上已不似昨夜那样冷清,镇子虽不大,但甚是热闹。

      人群熙攘,许多都不是平民打扮的粗布短衫,不少身着劲装独自赶路,也有不少三五成群,领头一个袖间金银的富态贵人。而茶摊饭馆之类的地方,里里外外也几乎满座,混杂各式口音,俨然来自天南海北。

      二人走在路上,时不时要朝旁让开几步。迎面来的或是五大三粗的壮汉,或是凶神恶煞的一行,身板清瘦的两个年轻人往中间一穿,反倒显得格格不入。

      刘彦没从客栈走出多远,就纳起了闷:“来的时候还没这么多人啊?”

      “昨天到时已经傍晚,再出去快半夜,若非心里有鬼,谁那时出去专门让人劫。”洛凕闲庭信步目视前方,并不在意,“现在看来,不止客栈,镇民家里也住满了人。”

      “因为那条龙?”刘彦左右环顾一圈,疑惑道,“可那地方已经空了。”

      “五天过去,能找到的早就抢完了。”洛凕答,“剩下的不是还在搜索周边,就是在等有人坐不住。”

      刘彦顿时明白过来,压低声音:“昨晚还有人在?”

      洛凕拐过一处街角,顺势瞥过一眼身后,轻声说:“至少三队人,十来个。那人被盯了很久,怕是想趁昨晚离开。”

      “那咱们怎么办?”刘彦跟着紧张起来。

      仅仅几句话间,二人身后那似有若无的脚步越发明显,繁杂且稍显急躁。

      而后又传来几声惊呼,伴随被撞开的踉跄步子。人群逐渐吵闹议论,洛凕倒浑然不觉似的,继续慢悠悠往前迈着步子。刘彦跟人并肩,汗都要流下来了,也不敢出声。

      紧接着,那些人却是径直越过了他们。

      十几人提刀带枪,为首一个金腰带金戒指的长须黄袍老道,将二人前方不远一个揣着袖子神情紧张的中年人围了起来。随后又有一人上前,一把将那人押至地上。

      刘彦还在诧异,就见那老道一甩镶金拂尘,扬着嗓子说:“道爷我念在你面相憨厚,只要把所盗之物乖乖交出,待我将此物归还,就饶你一罪!”

      而洛凕袖子一端,看起戏来。

      那中年人吓坏了,连连点头。等被人放开,他扑通跪在地上,翻起袖子,一边求饶道:“是!是!道爷!我错了!我不该趁人来买吃的就顺手牵羊!我罪该万死……”

      他哆哆嗦嗦翻找半天,终于从袖底掏出块皎玉似的鳞片,低头双手朝人奉上。

      刘彦恍然大悟,小声问:“你早上去买包子的时候?”

      洛凕笑而不语。

      那老道满意地捋捋胡须,拂尘一甩,翘起兰花指拈过鳞片,对着太阳仔细打量一番,脸上笑出几条褶子:“色泽似玉,金边如日,手感温润,当真是好东西!不枉道爷我守了那厮两宿,总算到……嗯?”

      却见老道的笑容逐渐转为疑惑,而后眉毛皱了起来。

      他把东西拿近再确认两眼,紧接大叫一声:“怎么一点灵气都没有?!”

      一行人中又有一个稍年轻些的道士上前,也跟着细致瞧过一眼,一并诧异道:“不应该啊?书上说龙是万灵之首,一鳞一鬃皆可助修为大涨……”

      “别背你那破书了!这是假的!”老道气急败坏,“我就知道哪有什么真龙!那帮说书的嘴里没一个真字!定又是哪家商行编出来做买卖的把戏,难怪前些天还看见枫火莲台的人在这晃荡!”

      他左右踱步一番,手背了又背,再看一眼手中鳞片,似气不过大叹一声,用力把它摔在地上。

      此时闻声围观的人群也接连议论,有迟疑也有恍然跟着叹气的,大多干脆摇头散伙,转身各忙自己的去。再有仍在观望的,也随那老道一句“看什么看!”悻悻走开。

      待人散得七七八八,眼看老道那一行人也走远,被留在地上的中年人猛然回神,赶忙捡起鳞片要往人群里躲。却才出去几步,又被迎面拦下。

      “现在该还给我了?”洛凕微笑道。

      那人早被吓坏了,一见还有人,便又吓得大叫一声,扔了鳞片就往另一头跑,险些撞上后跟来的刘彦。

      目送人跑远,洛凕俯身捡起白鳞,用袖口擦去些灰尘,郁闷嘀咕:“……我有这么吓人?”

      “挺吓人的。”刘彦抿了抿嘴,凑上来,“这是假的?”

      “真的。”洛凕答。

      刘彦挠挠头,还是不解:“可他说什么没有灵气——”

      “见都没见过,又怎知道是什么样的?”洛凕幽幽望了眼老道离开的方向,“说到底,于常人而言,只是一块鳞片而已。”

      “你见过?”刘彦新奇地问。

      洛凕不再回答,指尖摩挲着手中白鳞,眼中竟莫名显出些落寞。

      刘彦看不太明白,见这般神情却又不好细问,寻思片刻,便转而问:“那他们认得那个偷东西的大叔,怎么没认出你来?”

      “镇上怪人那么多,遮个斗篷去买吃食再正常不过。”洛凕笑了一声,“那人匿踪了得,他们刚出镇就跟丢了,不晓得后来发生何事。而我们两个看上去又没什么本事,即便同样夜出,最多被当作是哪家派的随从,抓了又有什么用。”

      在那些人眼中,不过是跟踪时撞见两个瘦瘦弱弱的年轻人跑进树林里转了一圈,再空手出来。那黑衣人定是不敢再回镇上,所以那些人见个蒙面人被偷了龙鳞,便只会当是有人抢先又疏忽弄丢东西。

      洛凕只想,但凡那几人不以貌取人,不说刘彦,哪怕怀疑一下他的动机和实力,他也导不出这么一场戏。

      “他们都跟丢了,那你怎么跟上的?”刘彦更是不解。

      那一行人光看阵仗行头就来历不小,这都没能找到那人,洛凕居然轻易就……

      洛凕眯起眼睛,笑得很是和善:“想知道?”

      刘彦如今看这笑容只觉汗毛倒立,立马摇头。

      “回客栈吧。”洛凕便收起鳞片,转身朝来时方向走去,“那人是乾坤城的,说话份量不小,有这一出,来寻白龙的人会离开许多。以防万一,等人少些我们再趁清晨出发。”

      再走出几步,他又想起什么,停住脚步转头朝刘彦笑道:“但你要是想借口在镇上玩会,趁机去叫人来抓我,也不是不行?”

      “谁会那么干啊!”刘彦被洛凕笑得毛骨悚然,直缩脖子。

      *

      直至入夜,行人渐稀。刘彦在镇上溜过一圈弯回来,洛凕始终在窗边那不算舒适的椅子上倚桌静坐。

      洛凕不笑时便仿佛尊雕塑,超脱尘世的气质浑然天成,眼角几笔红纹也好似带上了仙气。即便是坐在简陋屋中,火烛未亮,一袭白衣也并不显得阴森,反倒更像是座被遗弃于此的神像,无人供奉却一尘不染。

      刘彦进屋时都忍不住放轻脚步,轻手轻脚坐上床边。

      “刘彦。”

      却听洛凕紧接出了声,把人吓得险些大叫。

      刘彦惊魂未定拍着胸口看去,只见洛凕已睁开眼,脸上挂起笑意。

      “我方才记起件事要问你。”洛凕一手撑在桌上托起脸,先前仙气再不见一点,倒多出些闲散,“你说你是永萍来的,可知道李言清?”

      “李言清啊,天择殿的三少主嘛。”刘彦挠着脑袋眨眨眼,“知道是知道,但你问他做什么?”

      “我在想昨天那人的话。”洛凕指尖敲着桌面,微微垂眸,推断道,“实力深厚到能从那些人手里全身而退,加之黑衣、剑修,我想来想去,应当是和天择殿脱不了干系。”

      场面打成那样,当时在场少说百人,皆是各路修士,若拿了东西还要脱身绝不简单。如非何处隐士,便只能是出身名门大派。正巧洛凕来前又曾听闻,天择殿三少主出逃引得永萍戒严寻人,再加那黑衣人描述说穿着像哪家大少……

      总不会这么巧。

      “……你怀疑李言清也是听着消息来抢东西的?”刘彦沉思良久,抱起手臂。

      洛凕抬眼看去:“你觉得呢?”

      却见刘彦又摸下巴又挠头,抓耳挠腮寻思好半天,终才蹦出一句:“不像。”

      “不像?”洛凕挑眉。

      “据我所知,呃,他就是个傻里傻气成天想着吃喝玩乐的小少爷。”刘彦咂摸着,“应该干不出这么……缺德的事情。”

      洛凕托着腮的手点点脸颊,兀自沉吟。

      “比起这个!”刘彦紧接伸手拍拍床铺上铺好的被子,催促道,“明天不是要早起吗,要不早些休息?”

      见状,洛凕也只得暂时收起心绪,无奈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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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隔日更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