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天者》早秦烟

14、观象·透象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呐，相与还——”

　　刘仕从的歌声在叠叠嶂嶂的山水之间反复回震，折叠出一层层又一层层回声，在天地间贯穿荡漾着。

　　而这回音像是为其歌声添上复杂的奏乐，但相比于丝竹管弦，更加素朴，更加返璞归真。

　　“五柳先生呐，我刘仕从呀，比你还要畅快呐！哈哈哈哈哈······”刘仕从唱罢，对天吼出这样一句话。

　　“这一番，是花盛、草鲜、树茂、云碧、日照、峰奇！无一不是这人世的极品之地。”他长长伫立于树缺出的山峰一角，极目远眺。

　　见他一身长大的宽袍，手微握，背在身后，糙长的花白胡须拖在胸口。头昂向高处，细细地瞑目思考。

　　“之前，是我和师祖来过。但看现在的坤乾山，确实没变，还是如此的人杰地灵之地。观赏这般景象，就像是自己就此扶摇而上，如至碧霄。”刘仕从如是想着。

　　这坤乾山，坐落于释王朝领土的最北端。几乎是这世上最雄奇最秀险的山。山形绵延悠长，有突峰十二起。就好似一位神女在榻上栖睡。于是也就有了“玉人侧卧”的美名。

　　“果真如此？”一个苍老的声音。

　　有一个声音兀自出现在了身后。这个声音对于刘仕从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刘仕从脑海中一闪，像是被惊雷劈中。他一再确定，是否真的没听错。

　　“师祖。”刘仕从转过身来，双手握拳，毕恭毕敬地深鞠一躬。“恭迎师祖出关。”

　　卢璞畅快一笑，往外酣然一挥手臂，这一挥，就连束住手臂的白袖竟然也在能山风中猎猎作响。“拘泥了，你倒不必如此。”

　　就在这时，一瞬间的事，卢璞的胸膛前立马汇聚出一团法力浑堆，面向距离不到六尺的刘仕从，如剑般刺去。

　　刘仕从见状，赶紧用手掌接住了卢璞剑般的攻击气流。但毕竟还是过于强劲，这股力量将刘仕从往后推动了十来米。

　　“呃……”刘仕从，“师祖，您这是？”

　　刘仕从被中伤，不免变得有些虚弱。一看挡招的手掌，有一团红红的血印。再抹嘴角，也是血痕。

　　“师祖功力，着实提升了不少，仕从大大受教。”刘仕从抱拳而跪。

　　“唔——”卢璞慢慢抚着自己的白胡，很满意地抿嘴笑了，“有进步，有进步——哈哈”

　　“这下，你暂且再次运气，试试看。”

　　刘仕从照做，只见气更足，息也更稳，手脚更加健壮，出拳也更加灵敏。

　　就连之前的疼痛无处遁寻。神采也焕然一新。

　　“为师出关送你的一份礼物。”卢璞缓缓说道，“还有，这一次的奖励有助于你升阶。看你功力，也快上‘折柳’之阶了。”

　　“由刚才的气数，徒弟斗胆猜测，师傅已至修仙一境。”

　　卢璞听后笑了几声，捋了一下胡子。一个字也没有说。

　　自古升阶破境，全凭自己为之。没有他人能直接让其升阶或是破境。

　　刘仕从：“感谢师祖助我。受徒儿一拜。”

　　卢璞：“方才听你感叹这山。你可否再说一遍。”

　　刘仕从：“哦，这广阔大陆上，这山最高，峰最险，水最明，风最清，人也最灵。徒弟实在爱煞。”

　　卢璞眯着眼睛，眺望这山川雨云：“没错，继续。”

　　刘仕从继续补充道：“乃世间至纯之地。”

　　许久，卢璞才出声。

　　卢璞：“呵呵，真的？”

　　这一个反问，让刘仕从把不住手脚。

　　卢璞：“对了一半。”

　　刘仕从：“呃，这——弟子愚昧。”

　　卢璞一改之前的轻松，表情严肃了起来：“在我比你更年轻一点的时候，我的师祖也曾问过我同样的问题。我和你一样云里雾里……论当时我的回答，也几乎和你一致。”

　　刘仕从：“请师傅授教。”

　　卢璞：“你这为观象，而我这为透象。你想想，难道没有差距吗？我这透象之学，是我师祖授于我的。”

　　卢璞：“你的眼睛，尚还停留在自然万物的皮相。而皮相的常态就是千变万化的。不论是美丽娇艳，还是粗鄙丑陋，你的意识随之起伏，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足以让思绪风起云涌。这样的认知乃无根之水。没有来处，也没有归途。心不稳，心水过浅，心潭便容不下真理和哲悟。也自然不会有什么大的修为啊。”

　　卢璞：“你现在可知晓了？”

　　刘仕从：“徒儿，明白。”

　　卢璞：“呵呵，好。那你告诉我。你看这条水流里有什么？”

　　只见卢璞一个食指指向一条小小的泉水。

　　刘世从：“我看到了水流中的气息。”

　　卢璞：“看，不一定用眼睛。用心和感受。”

　　刘世从：“受教。”

　　卢璞：“继续。”

　　卢璞闭上眼睛，慢慢深呼，顿时身体四周被一股灵气环绕，生出自然而然的气场。

　　刘仕从：“我感受到了一种坚韧和不息止的水流的力量，可以接纳扁叶，容纳舟船，容纳鲸蛟……甚至于……昆和鹏……”

　　可接下来闭着眼的刘仕从却紧紧皱了眉头，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所感受到的。生出巨大的疑问。

　　卢璞：“什么……邪恶的血的灵力？”

　　卢璞拍手，脸上满是骄傲和满意的神情，“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刘仕从看到自己师傅如此反应，一个愣青，不可思议：“什么？我感觉是对的？”

　　卢璞：“嗐，不知道多少年前，这里发生过什么哩……”

　　刘仕从：“师祖为何给我讲这些？”

　　卢璞：“对你有助。”

　　刘仕从也知道多说无益。便顺从地闭上了嘴。他忽觉好像有种灵力一直源源不断地注入身体。自己的精力好像得到了濡养，体力也更加充足。自从上了坤乾山，整个人从上到下都像是模糊的玻璃被擦得很干净的感觉。

　　卢璞好像知道刘仕从在想什么：“我也是听我师祖说，整个坤乾山系，就是一个巨大的灵力场。这也是我平生以来见过的灵力最大的地方。”

　　卢璞想起了些什么，面容变得很郑重严肃：“对了，有件事我不得不提。坤乾山系并非淳熟的灵力汇集地。虽然灵力十分强烈，但也夹杂着极其污晦的恶晦。而修炼之时是修炼者最为脆弱的时刻，只要一不小心，沾染魔气。前功尽弃、武力全废都是小事。大者，直接陨命。”

　　刘仕从：“师祖，既然这么凶险。为何你要选择在此闭关？”

　　卢璞：“修道者，道阶越高，不论是自控力还是抵御力，都会逐阶拔高。而你如今即至‘折柳’之阶，各方面的能力都有很大的欠缺，在面对恶晦杂质时，极易走火入魔。所以我不建议你经常来这儿。而我不同。”

　　卢璞：“在树上雕刻，时间一长，树会自己闭合，且会树皮更厚，更加坚硬。烧掉一片草地，草不仅不会绝迹，第二年还会长得更加茂密。它们如此，修道修仙也是一个道理，那便是——不破不立。”

　　“到现在，你懂了吗？”卢璞。刘仕从用力点点头。

　　“看你悟性极佳，我传你一法。你细细感受。切记，小心使用。”卢璞。

　　卢璞：“你过来罢。”

　　卢璞双手合并，佛经般的字号从双手缝隙里缓缓淌出，流向四面八方。整个场景不再是秀丽的山景。而是闪着金光的佛殿。有巍峨的佛像，也听到了金钵清脆沉缓的碰击声。

　　“好，徒孙谨记……”刘仕从坚定得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