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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南海沉骸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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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稠如墨的海雾,裹挟着刺骨的咸腥,无声地吞噬了破旧渔船的轮廓。船舱内,一盏昏黄的防风油灯在潮湿的空气中摇曳,将几张疲惫、沾满血污的脸庞照得明暗不定。压抑的喘息和海水拍打船壳的单调声响,是这片死寂海域唯一的注脚。
李琼斯和图西几乎是拖着昏迷的凡妮莎和勉强支撑的诺敏攀上船舷的。凌夏紧随其后,双手死死抱着那只沾满粘液的陶罐,仿佛抱着最后的希望。早已在甲板上焦急踱步的张国生和叶星遥立刻冲上前,七手八脚地将伤员抬进相对干燥的船舱。
“妮莎姐!”叶星遥一眼瞥见凡妮莎肩背处那道深可见骨、边缘泛着诡异青黑的伤口,声音瞬间带上了哭腔。李琼斯小心翼翼地将她平放在铺开的油布上,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图西也将近乎脱力的诺敏扶到角落。诺敏双臂肿胀青紫,嘴角残留着血迹,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内脏,痛得她眉头紧锁。
凌夏没有丝毫犹豫。她将陶罐轻轻放在舱板上,揭开盖子。一股奇异的混合气味弥漫开来——深海寒气的凛冽中,夹杂着某种植物的清苦芬芳。罐内,几块拇指大小的幽蓝结晶静静躺着,晶体内部仿佛有星辰流转不息。
“热水!干净的布!”凌夏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李琼斯立刻递上船上唯一的保温壶,叶星遥翻找出最干净的毛巾。凌夏深吸一口气,取出一块结晶,用简陋的工具快速研磨成闪烁着点点星芒的细腻粉末。她将粉末倒入温水中,又加入自己随身携带的几味草药粉末,快速搅拌。药液迅速变成深邃的靛蓝色,那股奇异的药香愈发浓郁。
叶星遥小心翼翼地托起小光的头,凌夏用木勺舀起那散发微光的药液,一点点喂入他口中。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拉得无比漫长。药液入口,小光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紧接着,他的身体猛地剧烈抽搐,如同被无形的电流贯穿!皮肤下,肉眼可见的黑色脉络如活物般扭动、凸起,发出令人心悸的轻微“滋滋”声。一股带着浓重腥甜与腐败气息的黑气,从他口鼻和每一个毛孔中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
这骇人的抽搐持续了约莫半分钟。随着最后一股浓稠的黑气排出,小光的身体骤然松弛下来,脸上弥漫的黑气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露出了极度苍白却属于他自己的底色。急促的喘息逐渐变得平稳、悠长,胸膛开始有了明显的起伏。
又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紧闭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神最初是涣散的,茫然地扫过昏暗的船舱顶棚,最终聚焦在叶星遥布满泪痕的脸上。
“星…遥?”他的声音微弱嘶哑,却像一道光,瞬间刺破了船舱内积压的沉重阴霾。
“小光!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叶星遥再也抑制不住,伏在他身边喜极而泣。巨大的喜悦如同暖流,短暂地冲刷着众人心头的疲惫与伤痛。李琼斯重重松了口气,图西紧绷的嘴角也微微松弛下来。
确认小光脱离险境,凌夏才感到一阵强烈的脱力袭来,靠在舱壁上喘息。但她担忧的目光立刻转向依旧昏迷的凡妮莎——药引只能解奇毒,对这深可见骨的重伤和失血无能为力。凌夏立刻着手为她清洗伤口,敷上随身携带的最好的金疮药,进行紧急包扎。
这时,图西才想起手中的发现。他从防水袋中取出那本用油布包裹、边缘磨损发黑的航海日志,连同那面有些暗淡的铜镜,一并递给张国生。
“在下面找到的。”
张国生神情凝重地接过日志,仿佛接下了凝固百年的沉重岁月。他深吸一口气,拂去封面上厚厚的尘埃与凝固的黑色污迹。坚韧的皮革封皮上,烙印着一个模糊却依然可辨的徽记——东印度公司的标志。他小心翼翼地解开油布,翻开那脆弱泛黄、散发着陈腐海水与霉烂气味的纸页。船舱内只剩下他指尖翻动纸张的沙沙声,以及油灯灯芯燃烧的噼啪轻响。
泛黄的纸张上,是流畅却透着急切的英文花体字。他快速扫过几页,脸色越来越阴沉,声音因压抑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1860年10月6日,我们占领了圆明园…”
“10月20日,我们带着这些珍贵的宝物回到了维克多号,准备返航…” 他顿了顿,抬眼扫过众人,继续沉声念道,
“11月23日,劫掠沿海村落,收获颇丰……土著反抗激烈,焚烧村落以儆效尤……发现一处隐秘海岛,岛民守护着一处古老海神庙,庙中供奉着奇异铜镜及发光的青铜器……”
“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些人难道就没有半点愧疚吗!”李琼斯攥紧拳头,愤怒地低吼。
凌夏眼中闪过一丝悲悯,轻声道:“他们早已被贪婪吞噬了人性。愧疚?那是良知尚存者的枷锁,他们只会在这罪恶的航道上沉沦到底。”
张国生继续翻阅,脸色骤然剧变:“26日,船员开始出现异样,狂吐不止……28日,他们长出黑斑,像是中了某种诅咒……12月2日,那面该死的铜镜和青铜器,它们在路上不断引发怪事…必须尽快处理掉…”
“发生了什么?”叶星遥紧张地问。
张国生没有停顿,声音愈发低沉压抑:“皮特昨夜发狂,撕咬同伴,体表渗出黑液……像……像融化的沥青……力量大增,刀枪难入……被合力杀死后,尸体迅速腐化,黑液渗入甲板……”
“船长……不,那已经不是船长了!一个由黑液和腐烂血肉组成的巨大怪物!它吞噬了所有活着的船员……船在沉没……黑液在吞噬一切……永恒的航行……诅咒的航行……我们……都逃不掉……”
张国生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愤怒与深沉的悲哀。日志的最后几页字迹狂乱扭曲,浸透了绝望与疯狂的气息,最终戛然而止。
他缓缓合上日志,舱内一片死寂。
“日志……到这里就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