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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黑纹初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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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阴雨天,张国生照例夹着公文包,在胡同口买上一杯豆浆、两个包子,往前从侧门进到故宫里。刚到工位上坐定,助手小光的声音就着急忙慌地传来,“张教授,您快来看啊!”
陶瓷修复馆里,泛黄的瓷碗碎片上蜿蜒盘旋着蛛网般的黑纹,细细密密地遮盖着古物的过往岁月。
“我早上刚进屋,戴上手套开始工作就发现这瓷片上蒙了一层黑,开始还以为是灰,我就拿起来准备擦一擦,结果...结果...它它它它突然就碎掉了!我发誓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张国生看着似曾相识的黑纹,脑海中闪过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
“怎么会......”
张国生喃喃自语道,不愿把此刻的场景与多年前的一些事情重合在一起。
“张教授!”急促的脚步声打断沉思。
文物管理局的张局和国家保密局的陈处一脸沉重地赶来。
“三小时前,乾清宫展出的青铜甗上...”
“出现了黑纹是吗?”张国生打断张局的话。
“所有同一时期文物都已经被撤展保管,消息绝对不能走漏出去”。
陈处喉头哽咽,还想再说些什么,看着张国生憔悴的面庞,却始终开不了口。那件事情他不是不知道。
张国生的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残缺的三指。二十年了,那道狰狞的疤痕仍像一条蛰伏的蛇,在阴雨天隐隐作痛。
那个雨夜,李长河倒在山洞血泊里,手中紧攥的半块青铜片正泛着同样的黑光。那时他们以为只是普通氧化,回去处理一下就好,直到整座墓葬的壁画在眼前簌簌剥落,李长河的尸体三天后爬满青绿色的铜锈……
“国生,只有你最了解铜人,我们不能看着文物消失无动于衷啊,文物没了文明也就没了。”陈处试探性的开口道。
“这件事确实很严重,或许你们该请调查局查一下是谁动了铜片,我已经老了,对这个没有兴趣了,况且...二十年前的事不能再重演”。
张国生当然听得出陈处的意思,但是他不想冒险了,代价太大。
李琼斯的后背紧紧贴在走廊冰凉的墙砖上,指尖无意识地抠进墙缝。修复馆的门虚掩着,张国生那句“二十年前的事……不能再重演”像一根生锈的针,扎进他耳膜。
父亲李长河的名字像一团未燃尽的灰烬,在对话中忽明忽暗。他后退两步,皮鞋碾过地砖缝隙时发出细微的咯吱声,惊得他几乎跳起来。直到快步走出故宫侧门,冷雨扑在脸上,他才发觉掌心已被指甲掐出四道血痕。
回到家中,看着自己和张国生的合照,李琼斯的心情复杂难言。父亲去世的时候他才四岁,无法理解死亡的意义。只知道所有人都在哭,张国生过来拉着他的手,蹲下,抚摸着他的头,掌心传来让人舒适的温度。他就那样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最后埋在他的肩头不停地说对不起。
再后来张国生牵起他手回了家,为他做了一个父亲能做到的所有事情。
门锁转动发出声响。
“张叔。”
“嗯。晚上吃鸡翅吗?我现在去做。”张国生拎着从超市买回来的食材,朝李琼斯晃晃。
“好啊,张叔做什么都好吃。”两人都尽力维持着表面的若无其事,想让这样平淡的时光再长一些。
饭后,张国生坐在书房的老藤椅上,台灯将他的影子拉成一道佝偻的山脊。抽屉深处压着一本泛黄的相册——二十年前的考古队合影。李长河搭着他的肩,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背后是云南苍翠的雨林。
照片边缘染着一抹暗褐,像干涸的血。他闭上眼,恍惚又看见那夜山洞里摇曳的手电光。青铜残片在李长河掌心嘶嘶蒸腾黑雾,岩壁上的飞天壁画一片片剥落,化作齑粉。李长河突然掐住自己的喉咙,指缝间渗出青绿色的锈迹……
“啪!”相册被猛地合上。
窗外雨声渐密,残缺的三指在桌面上痉挛般抽搐。
李琼斯蜷缩在卧室地板上,从床底拖出一只皮箱,拿出里面的笔记本。是他长大后张国生交给他的父亲遗物。
字迹潦草如狂风过境。
“6月8日,这辈子若能亲眼见到北宋天圣铜人复原就好了,绝对会是医疗学界的一大幸事!”
“7月16日,滇南墓穴。我们终于寻找到了铜人碎片遗迹。国生预感大凶,希望暂停考古工作,不,不能停,月柔还在等我,找到铜人,找到活死人经才能救她!”
“7月23日,传说中的‘三魂七魄’竟都是真的,文物牵一发而动全身,万万不能落入非人之手......”
......
字迹戛然而止,像被利刃斩断的蚕丝。李琼斯将脸埋进掌心,鼻腔里泛起铁锈味——那是童年记忆里永远擦不净的血腥气。母亲在病中去世,父亲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仍在寻找天圣铜人,难道那个东西真能逆转生死?
李琼斯将笔记本按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压住胸腔里沸腾的酸楚。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悄悄调查天圣铜人的资料,只知道国际上有帮文物贩子似乎也在寻找天圣铜人的踪迹,为首的人叫迈克,不少有名的古董都是从他手中流出。而与天圣铜人相关的其他痕迹却消失的无影无踪,查不到任何头绪。
唯一与此有关的人,张叔,对其也总是三缄其口。二十年前的考古队,似乎只存在在这些笔记中,像是被编纂的故事,唯一的真实就是带走了他的亲人。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那被雨水模糊的城市夜景,眼神中满是迷茫与坚定的交织。迷茫的是天圣铜人到底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为何父亲如此执着,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坚定的是他决心要揭开这个谜团,为父亲讨回一个真相,哪怕前方布满荆棘。此刻,窗外的雨滴重重地砸在玻璃上,仿佛是命运在向他发出挑战,而他,已准备好迎接这场未知的冒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