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机器人叛变了》两碗水

5、第 5 章

　　“许多……虽然公司有规定不能互相打听工资，但你工资真的很低吗……？”
　　何修像往常一样，将自己的包子分两个给许多。两人并肩往公司走。

　　“问工资做什么？”
　　许多没接包子，他今早吃了阿钱做的菠萝蛋饼，特别好吃，菠萝又甜又香，裹了辣子和蛋香味，撑了个饱。

　　“啊……那就是你不知道咋养机器人？也对，你第一次用机器人，就是这样啊——机器人设置里有个账户，你给它开支出账户，每个月往里面划点钱，它们会去线下线上买必需品，你还可以设置单次金额超过多少需要你的权限防止它们乱花钱。”何修吧啦吧啦说着。

　　许多说我知道，这个程序被他升级过，机器人可以直接使用顾主的工资卡，更方便。

　　“既然你知道，那你没给你家机器人开卡啊？”

　　“啊？”

　　“它昨晚跑我家来借菠萝，我家哪来的菠萝啊，让我家小休线上超市买的。”

　　许多：“……”

　　“你不知道啊？搞半天是你家机器人不会用钱？这么低端？唉你捡的啥玩意儿，换一台吧，实在没钱，买台二手的也成啊，要不你自己设计一台算了？成本很低的，你就在实验室这里捡捡那里挑挑也能凑一台出来了，实在不行，我在维修部给你搞点零件。”

　　“菠萝多少钱？”许多总觉得他说这么多别有它意。

　　何修乐了：“咱俩谁跟谁，我是跟你要菠萝钱吗？我是担心你啊——28888，特级菠萝，A10星种植园特产，一年就卖200颗——说起来那菠萝好吃吗？啥味道？你家机器人亲自挑的。”

　　“多少？！”

　　“28888——所以我说算啦——所以你工资到底多少啊？成天这样吃吃得消吗——唉你去哪——算了算了，它个机器人懂什么，你回去说它也没用啊——”
　　何修叼着包子拉住想要冲回去算账的许多，奈何包子被他家小休包得有点大，含在嘴里吐字不清，他蠕动牙关节大口大口咬碎它们吞下去，差点被嗝住，咽了几口口水，继续说：“快迟到了，下班回去再说呗，小心扣工资啊。”

　　许多被他拽着往公司走，清晨雾霾霾的天光之下，胸口起伏得厉害，可见气得不轻。

　　何修还是好奇：“菠萝吃了吗？要是没吃还能退……”

　　“吃了。”

　　“所以啥味啊？”

　　“屎味。”

　　许多决定从今往后把菠萝从人生菜单里叉掉。

　　进公司前，许多深呼吸三次让自己平静下来——妈的，一口早饭，吃掉七天工资，平静不了。

　　呼……呼……呼……勉强冷静了……打了卡往办公室走，阿陶端着咖啡过来，把咖啡慎重地放到许多手里，笑眯眯问：“许老师，听说你早上吃的屎啊？”

　　许多脚步一顿，身侧不知道什么时候跟来了一个人，听见这话，没忍住，笑得茶从鼻孔喷了出来，许多的肩膀一下子脏了，茶褐色痕迹在白衬衣上张牙舞爪蔓延。

　　“额……”阿陶发现自己好像、也许闯祸了……不，一定是闯祸了……

　　许主任脸色铁青，端着咖啡走了，只留下一句——“滚去维修部，别回来了。”

　　尽管他没用很大的声音，阿陶也知道许主任生气了……完蛋了……

　　“许老师……”

　　办公室的门窗全被拉上，隔绝了许老师的身影，阿陶欲哭无泪地瞪了一眼不知道打哪儿突然冒出来的同事，呜呜咽咽去维修部了。

　　何修刚换好工作服，头盔抱在怀里，正从二楼走廊跃下半截楼梯栏杆，看见他来了，几个大步迎过去，“咋啦？”

　　阿陶说着说着就哭了。

　　何修听得大笑，“许老师脾气好，你就老跟人家开玩笑，被吓住了吧，活该。”

　　阿陶哭得更凶了，“许老师不要我了……”

　　“这算什么，脸皮厚点当没听见呗，又没拿文件调你走。教你个办法——”何修俯在他耳边出谋划策，“去买颗菠萝送给他，指不定就不生气了。”

　　“真的？”阿陶哭红的眼睛登时雪亮。

　　何修很肯定地点头，“我没告诉你吧，昨晚你们许老师要吃菠萝，还来我家问有没菠萝。”

　　“哇，许老师终于主动明确想吃什么啦？我中午就去买！”小学弟一扫来时阴霾，快快乐乐跑了。

　　何修望着他欢快的背影笑得一脸奸诈，侧头吹了声口哨，头盔一戴，悠哉悠哉干活去了。

　　……

　　下午许多从实验室回来，打眼就看见办公桌上摆着一颗硕大的菠萝，有瞬间他怀疑是自己没吃午饭产生的眼花。结果阿陶在门外偷偷摸摸瞧他，他就知道一定是他放的。

　　许多叫他进来。

　　阿陶略显紧张地站在办公室中央，低着头，声音低低的：“许老师，对不起，早上看见你心情不好，想逗你玩玩……”

　　许多指着菠萝：“何修让你买的？”

　　“……学长说许老师想吃菠萝，我中午出去买的，挑了个大的，老板说这颗包甜。”

　　“何修又跟你说什么了？”

　　“没没没，学长就说老师想吃菠萝。”

　　“你去维修部……”

　　“干嘛还去啊？我知道错了许老师……”阿陶这孩子听见“维修部”三个字就吓，脸都白了，睁大眼睛，本就长得浓眉大眼，眼睛一睁，活脱脱像只受惊的兔子。

　　许多扶额：“去年有个一级客户订制了一台情人机，当时是根据客户提取的记忆订制的，昨天打电话说机器人变了，具体哪里变了却说不上来。已经送去维修部检测了。你过去看看是什么问题，顺便拷份编程回来。”

　　一听是工作，阿陶松了口气，“我马上去。”说着就走。

　　许多叫住他，“谢谢……你的菠萝。”

　　“不客气！”阿陶露出洁白的虎牙，笑得格外开心。

　　真是个小孩子，开不开心全写在脸上。许多也笑了。

　　喝完那杯凉透的咖啡醒了醒神，许多打开钱来的定位程序，这是今早出门前拷贝过来的。

　　用新程序替换旧的，再加几级密码，就没人能找到它了，但比较费时间，得敲代码，其实直接拆了定位系统更好。

　　定位系统是机器人的一部分，摘掉了，就像人类少了肾，能活，却始终少了一块，体内空荡荡的。

　　许多老老实实敲代码，视线瞥了眼钱来的定位，出乎意外的，它的定位在很远的城北——去那么远做什么？

　　他在脑海里思索城北有什么——他很宅的，除了上班加班，很少出门，偶尔被何修拉出去吃个夜宵，名正言顺叫体验久违的夜生活，然而最远不过小区背后那条街——城北有什么？许多想了大半天都没想出来。

　　哦，有黑市，听何修提过几嘴。但钱来肯定不是去黑市的。许多搜了一下城北，排行榜第一就是主城最大的家居市场——用料扎实、性价比高、设计多样化、服务态度好，据说能在里面逛七天七夜，带酒店的那种。

　　钱多去的应该是这里，估计在买锅啊碗啊之类的。许多想起那个可爱的奶黄色新锅，忍不住笑了笑，连带看手边的菠萝都顺眼了几分。

　　替换定位系统时，扫到了钱来曾经常去的几个坐标，其中一个是他所在的小区，还有小区外面那条街——钱来曾经和他同小区呀？

　　许多有点诧异，只扫了一眼，就将定位系统全面覆盖过去，毕竟那是钱来和它顾主的隐私，偷偷看不太好。

　　下班没几分钟，何修绕过来叫他下班。许多的代码还没写完，定位程序的代码不难写，但中途处理了两份文件，给耽搁了。他说加会班，让他先走。

　　何修凑过去看，“给你家机器人的？直接拿公司的往上面套呗，都是市面上最新版的，重写多浪费时间啊。”

　　“我做了点变动。”

　　“哟，开小灶啊？行啊多多同学，出息了，学会……”何修从半开的办公室门瞧见了一个人，正松着领带往电梯那儿走，何修拍拍许多的肩膀，“你慢慢写，我先走了。”

　　说着，向电梯冲了过去，赶在电梯关门前，插进一条腿，对里面松着领带的陶乐灿烂一笑，“巧啊小学弟，下班啊，正巧，我也下班，一道呗。”

　　陶乐又把领带系了回去，笑眯眯叫了一声：“学长。”

　　唉，真乖。

　　两人勾肩搭背地站在电梯里有说有笑，不知道何修又说什么，陶乐往许多办公室看了一眼，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两颗虎牙白脆脆的。

　　许多严重怀疑何修打着找他下班的幌子，其实是来找陶乐的。

　　咖啡杯空了，手边的菠萝传出浓郁的甜香味。许多有点想念钱来做的蛋饼了，一想起蛋饼上裹着的油辣子，没吃午饭的胃更饿了。

　　他加快速度。

　　写完时，天黑透了，五彩斑斓的电子光从对面顶楼放射性打出去，在高楼大厦漆黑的玻璃上反射出斑驳的彩影，世界是绚丽多彩光怪陆离的。

　　那片陆离的光影里，许多隐隐约约看见楼下有个人，大概是人吧，站在花坛边，一动不动。许多去接水前站在那，喝完水冲完水杯回来，还站在那。

　　明明看不清，但许多有种预感，站在那里的人好像隔着几十米的高空，在看自己。

　　许多摸到眼镜，走到落地窗前，斑斓的五彩光影中，钱来的眉眼有种令人荡魄心魂的惊艳。

　　路过的人纷纷投去钦羡的目光，然后窃窃私语。

　　钱来就像感受不到，站在那儿，望着他的方向，手里拎着水壶，磨砂铝制的，很老头子的款式，与它那张脸、周围来往脚步仓促的白领们格格不入。

　　它是专程来等他下班的，看样子等了很久了。

　　许多匆匆关上电脑，抓起外套跑了两步，又折回去带上菠萝。

　　“你怎么来啦？”他朝钱来跑过去，没吃饭，跑得累，气喘吁吁。

　　钱来抹开手腕，金属表盘浮现出来，怼到许多眼前，“我问过了，你们公司下班时间是下午六点，现在是晚上八点十五分，加班两个小时十五分钟，加班费多少？日结还是月结？”

　　“你好意思问加班费，今早那个菠萝——不，昨晚你去何修家‘借’的那个菠萝是怎么回事？”许多特意将“借”字咬得格外重。

　　钱来的视线轻飘飘地飘远了，状似没听见。

　　好样的，原来它心知肚明那颗菠萝死贵啊。
　　许多气笑了，“敢做不敢说？”

　　钱来说：“你是不是没午饭？很饿吧，我熬了山药排骨汤，你先喝一点，我们回家做饭吃。”

　　“腻死了，谁要喝你的排骨汤。”许多把菠萝和外套塞它手里，拽过那个老式的铝制壶，拧开喝了起来。

　　别说，还怪好喝的。

　　许多抱着喝了大半杯，热得人出了一点汗。身前的钱来没声响，他放下水杯，就见钱来静静望着他，在看什么——是杯口的油珠沾到脸上了吗？

　　许多尴尬地摸了摸脸，问它看什么。

　　钱来伸出手，指尖贴在镜片上，轻轻抹去热汤晕出的浅浅白雾，连带他鼻尖浸出的一点汗珠一起抹掉，露出他镜片下漂亮的眼眸。

　　“真好看。”

　　“什么？”

　　“你戴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