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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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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殿内仅有几处角落点燃烛火,光线昏暗又暧昧。
桃枝坐在坐榻上,身上换了轻便的寝衣,外罩一件薄纱长衫。
她目不转睛地打量着的褚钰。
公主喜清透靓丽之色,月华宫中宫女着荷粉色襦裙,侍卫则是褚钰此时穿着的天青色劲装。
这身装扮桃枝早已看过无数,但这片清浅的色泽衬在褚钰的身上,还是让她不由眼前一亮。
方才在殿上已是细看过一遍,但此刻在更私密的光线下再看,令她又品出几分别样风情来。
褚钰的气质很独特,若是旁人被选中,或喜或媚,行动间总要带上几分讨好的。
可褚钰进屋后一言不发,身姿挺直,下颌线和嘴唇皆是一片紧绷,浑身上下写满了隐忍不发。
只可惜锦带遮住了他那双锐利的眼眸,脸庞下半模样,看上去少了几分冷硬,又多了一丝神秘。
桃枝心跳不由快了几分,无论怎么看,褚钰于她正在构思的《冷面侍卫:公主轻点撩》都太过适配了。
桃枝撰写话本子已有好几年了,最初写素的,后来写荤的,为了银两,她什么样的故事都尝试过,可她从未有过此时这样的感觉。
这个人只是静静地站在这里,她每多看一眼,脑海中灵感就多涌现几分。
简直是,行走的灵感源泉!
真是走大运了,桃枝仿佛已经看到书贩子捧着定金追着她跑的场景了。
不过想到这,桃枝又不免想起今夜本该是她出宫交货的日子,却被宫墙外袭击她的王八蛋给搅黄了。
桃枝忍不住在心里愤然。
天杀的混蛋,咒你喝水塞牙缝,走路踩狗屎,明日睁眼就被官兵抓起来!
桃枝咒完,便凶巴巴地把这人从脑海中赶走了。
她清了清嗓子,换了副慵懒的腔调,唤道:“褚钰。”
“是。”
“站那么远作甚?近前来。” 桃枝朝他招了招手。
做完动作,才想起他蒙着眼看不见。
方才引路的太监已是退下,他不仅看不见,还无法独自走上前来。
桃枝小脸一热,眼眸却是亮晶晶地闪烁了一下。
上手把人牵过来,再让他在不可见的视线下被绊住,然后……
褚钰沉稳迈步,步调缓慢,但方向却是极为准确,甚至精准地停在距锦榻一步的距离前。
桃枝一愣,欲要起身的动作也僵在了原地。
能、能看见?
桃枝微微仰头,看见燕嬷嬷专程准备的略厚实的锦带不偏不倚完全遮住了他的眼,应当是没可能看得见的。
听声辨位?
桃枝眼眸又亮了起来。
“为本宫倒杯茶吧。” 桃枝往身侧的桌台上轻点了几下指尖。
褚钰静立片刻,像是当真在侧耳辨别方位。
随即,他却步调迟疑地迈步,微抬着双手摸索前进,哪还有方才的半分利落。
桃枝怔然看着褚钰动作略显滑稽地向前,就好像方才能那么精准地走来,是为避免她脑海中的展开当真实现而生出的特异能力一般,实则他只是个并无敏锐感官的普通人而已,根本无法胜任保护公主之责。
桃枝:“……”
罢了,瑕不掩瑜。
褚钰摸索了一阵后顺利找到了茶壶。
他翻过倒扣的玉杯,将温热的茶水注入杯中。
“嬷嬷说,你家中遭了变故?” 桃枝的轻声混进了潺潺水声中,趁他看不见,明目张胆地竖起耳朵准备收集素材。
褚钰动作明显一顿,连水声都轻微了一瞬。
想起接头人为他编造的身世,他眉心突突跳了两下。
“……是。”
而后是一片持续的沉默。
没了?
桃枝瞪大眼看着褚钰。
但直到杯中茶水斟满,褚钰也没再开口说半个字。
桃枝:“……”
罢了,细节自己编吧。
褚钰双手捧着玉杯回到桃枝面前,躬身奉上。
桃枝思绪已经飘远,脑海中正构思着她的话本子,心不在焉地照着公主以往的话术道:“既跟了本宫,往后好生伺候着,本宫自不会亏待于你。”
褚钰闻言手臂微微一抖,桃枝原本只为接下茶杯而伸出的手,下意识就从底部覆上了他的手背。
茶杯稳住,杯中茶水却晃荡不平。
褚钰本能抬手,手背霎时从桃枝掌心抽离。
“殿下恕罪,属下……失仪。”
怎会连盏茶都拿不稳,那看上去就孔武有力的大掌让此毫无说服力。
桃枝勾起唇角。
他也不是全无心思嘛。
掌心落空,却有一片温热残留表面。
她忍不住蜷了下手指,突然想到一个绝妙的开篇。
这样这样,然后再那样那样。
桃枝心跳加快,面上喜色难掩。
她落下视线看着那只指节分明的大掌,伸手一触。
褚钰指尖又颤了一下,明显能感觉到他刻意僵着才没再次从她手心抽走。
也不是头一次摸男人的手了,但桃枝只觉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大多是兴奋来的。
桃枝一手拿走茶杯,另一手将他两手的食指一并攥住,像是把人铐住了似的。
他指腹粗粝的薄茧磨在她掌心里,带来一片异样的酥麻。
难道这就是人长得俊,连手指都能叫人涟漪波荡吗?
桃枝忍不住敛目,唇角却是笑意更深。
“无妨,不过一盏茶而已。”她将茶杯放到桌案上,起身牵着褚钰迈动脚步,“随本宫来。”
桃枝感觉到掌心中的手指一路上来来回回僵硬放松好几次。
是那般极力想要放松下来,又本能绷紧的矛盾感。
她走在前面,回头朝褚钰看去。
只可惜他被蒙着眼,否则他此时的眼神应当也很值得品鉴吧。
桃枝心里偷笑,这还是她为公主办此事以来,头一次体会到男人的乐趣。
不过桃枝还是在盘算着,今日脑海中的灵感实在太多,得赶紧走完接下来的流程,节约出的时间能让她待会多写几篇。
行至帷幔交错的床榻前,桃枝停下脚步,也松了手:“本宫乏了,伺候本宫就寝吧。”
褚钰身形一僵,直挺挺地站在原地,被蒙着眼也不知他是何神情。
桃枝上一次召人侍寝,那人眼神或娇或媚地上前来替她宽衣,手还没碰到,浑身上下就已是写满“我来爬床啦”。
让桃枝当即想把他眼睛蒙上,又怕他以为她在玩情趣。
最后摆出了公主的威仪,寻了个无关紧要的由头把人遣退,让桃枝一直忧心着下一次侍寝。
眼下……
等等,情趣?
桃枝抬眸,看见褚钰紧绷的手背隐约可见青筋鼓动,他抬手朝她身前探来,动作缓慢,好似在辨别方位。
“这儿。”桃枝又抓住了他的手,引他大掌探向她的衣襟。
褚钰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一言不发地捻住了桃枝外衫的衣襟。
桃枝看着他的喉结,自己竟也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液。
要命。
褚钰的动作毫不僭越,甚至有些僵硬,她却因灵感太多,脑子里都快被香艳的画面淹没了。
外衫褪下,轻薄的寝衣透出桃枝身体散发的热意。
脱下的外衫被褚钰缓慢放置一旁,他伸手将手臂递到桃枝面前的动作更慢了几分。
桃枝眸光一颤,搭着他的手臂动身上榻。
手指忍不住蜷缩着轻捏了一下。
好结实。
他全身都是这么硬朗的吗?
桃枝缓了一瞬呼吸,到底还是松了手。
男色诱人,但更激烈的接触定会让开篇的灵感被打乱的。
桃枝经受住了诱惑,趁他看不见,任由小脸通红着道:“你今日初到,先适应一下,夜里不必值守,退下吧,让福全带你去你往后的寝屋。”
褚钰微微侧头,面向的正是桃枝开口传来声音的方向。
退下?
这是……结束了?
华丽的床榻边银铃轻响。
有太监入内,到褚钰面前躬身:“褚侍卫,请随奴才来。”
桃枝身形掩在帷幔中,耳边却是清晰地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直至寝殿的房门开合,屋内完全安静了下来。
桃枝噌的一下坐起身,迅速下榻,踩着绣鞋便绕到了床榻后的矮柜前。
柜子里放着的是桃枝藏在此处的宫女服。
自是她为了趁夜离开寝殿所备。
桃枝一刻也等不及了,快速换上宫女服,将一头青丝简单地挽了个髻,就熟门熟路地溜出了寝殿。
她避开巡夜的宫人,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月华宫后苑一处偏僻废弃的耳房。
此处是她秘密撰写风月册的地方。
耳房虽是狭小,但封闭严实,因着没有窗户,烛光不会透向外面。
桃枝点燃一盏小小的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她迫不及待地铺开纸笔。
文思如同泉涌,一行行带着旖旎与拉扯的文字飞快流淌而出。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冷面侍卫:公主轻点撩》的开篇,便在她笔下渐渐成形。
桃枝一边想着褚钰方才的种种反应,一边加以自己的幻想。
不知又过了多久,第三篇的最后一个字落定。
桃枝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合上册子,心满意足地熄灭了油灯。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耳房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准备溜回寝殿。
刚踏出耳房,突有一声异响划破深夜的沉寂。
桃枝当即绷紧身子,警惕地朝声音的源头看去。
不远处的假山晃动一片阴影。
像是有人经过。
是谁?
巡夜的侍卫?还是值夜的宫女?
桃枝屏住呼吸,赶紧猫着身子躲在灌木丛后。
她在此已经秘密撰写风月册两年之久了。
正因此处隐秘,废弃的耳房连白日都少有人来,夜里更是无人巡视此处,她以往从未遭任何人撞见过。
桃枝紧张得攥紧了自己的衣裙,难道真是久走夜路必闯鬼吗?
黑暗中,一片死寂。
只有夜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仿佛方才的异动只是恍眼的幻觉。
但假山石的阴影里,同样有一人正屏住呼吸浑身紧绷着。
褚钰背靠假山,目光紧盯着不远处从灌木丛中映下的一道黑影。
对方似乎不知自己这般躲藏,身体是藏住了,影子却完全暴露在外。
可仅凭一团黑影,除了知晓那处有人,并不能知对方身份样貌。
褚钰面色沉冷,微蹙着剑眉。
他试图冷静分析,闻声躲藏之人,定不会是原本巡夜的侍卫,对方似乎也有隐秘的意图,但身法笨拙,能力不佳。
实则,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今夜一番召见,令他生平头一次在任务中失去了绝对的冷静。
离开寝殿后,他几番纠结,还是没能沉住气冒险趁夜探查。
他想尽快摸清公主寝殿附近的地形与可能的密道入口,以早日完成任务。
没想到,刚潜入后苑不久,就听到偏僻的耳房传出异动。
桃枝可没有任何心思分析局势。
不过片刻,她就蹲麻了腿。
方才应该是她听错了吧?
桃枝这样在心里询问自己,而后自己回答。
对,就是听错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桃枝小心翼翼地从灌木丛中探出头来。
没人,根本没人。
自欺欺人能让桃枝生出挪动的胆量,但心里还是慌得不行。
她一刻也没敢多留,硬着头皮起身就要跑。
“哎哟……”
桃枝腿麻得下意识痛呼出声,又被她赶紧咽回喉咙里。
快跑,快跑,快跑呀!
只要她跑得够快,就没人会看清她的。
一阵夜风吹散了遮蔽月亮的云层,清冷的月光如瀑般倾泻而下,短暂地照亮了后苑的一角。
褚钰视线中映入一道穿着宫女服饰的娇小身影,如受惊的兔子似的,一溜烟跑没了影。
月光重新被云层遮蔽,后苑很快再次陷入浓稠的黑暗中。
褚钰缓步从假山后走出,目光直直望着宫女消失的方向。
深夜出现在此的可疑宫女……
谨慎为上,得找机会查探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