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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   星澜背着药箱,和苏木香一起登上了乔府那辆装饰华丽的马车。

      马车很大,可以容纳六人乘坐,车身上雕刻着精美繁复的花纹,车内的软垫散发着淡淡的熏香气息,星澜和苏木香坐在一侧,乔景淮坐在另一侧。

      乔府坐落在权贵云集的御街,星澜撩起车帘一角,望着窗外繁华的街景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愈发气派威严的府邸,心中既紧张又期待。

      半个时辰后,马车稳稳停在了乔府门前,乔景淮率先下车,回身伸手,彬彬有礼地想要搀扶两位姑娘下马车。

      男女授受不亲,星澜婉拒了他的好意,自己扶着车轼,踩着马杌下了马车,苏木香倒是毫不客气地将手搭在了乔景淮的手上,任由他扶自己下车。

      星澜抬眸望去,只见乔府朱红的大门巍峨耸立,门环上的铜兽栩栩如生,两侧的石狮子威风凛凛,门前的守卫身姿挺拔,精神抖擞,见乔景淮归来,整齐划一地行礼问安。

      进了府门,沿着曲折的回廊前行,脚下的石板路平整光滑,两旁的花草修剪得精致有型,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处处彰显着高门大户的奢华与讲究。

      星澜和苏木香跟在乔景淮身后,眼中满是新奇与惊叹,脚步都不自觉地放缓,生怕惊扰了这份庄重。

      乔景淮将她们带到了乔夫人所住的院子,对星澜道:“家母病中怕吵闹,星澜姑娘,能否请你独自随我进去,让苏姑娘在院中稍候片刻?”

      星澜和苏木香交换了一个眼神,点了点头。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紧张,随着乔景淮朝着乔夫人的卧房走去。刚一靠近,一股浓重的药味便扑鼻而来,星澜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乔景淮轻轻推开房门,率先走入,而后侧身让星澜进来。

      他放轻脚步,生怕惊扰了母亲,缓步走到床边,轻声说道:“母亲,我把大夫请来了。”

      乔夫人在床榻上虚弱地应了一声,有气无力地让他扶自己坐起。

      乔景淮赶忙上前,动作轻柔地掀开帐幔,小心翼翼地扶起母亲,让她靠在床头的软枕上。

      乔夫人忍不住咳嗽了几声,随后,她伸出一只枯瘦如柴的手,微微颤抖着,招手示意星澜过来,“姑娘,可否摘下面纱,靠近点,让老身瞧一瞧。”

      星澜定了定神,走到床边,顺从地抬手摘下面纱,也开始悄然打量着乔夫人。只见她眼窝深陷,眼神黯淡无光,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病容尽显,似是已病入膏肓,但透过她的五官轮廓,依稀能看出年轻时必定是个风姿绰约的美人。

      星澜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她试图从乔夫人脸上寻找和自己的相似之处,可瞧了半天,也没有瞧出任何相似的地方。

      乔夫人看清星澜的瞬间,身体却猛地一颤,眼泪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

      母女连心,哪怕她尚在襁褓时便被送走,十七年未曾谋面,乔夫人还是能一眼确认,星澜就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

      星澜见状,心中满是疑惑,她不明白乔夫人为何会如此激动,试探着开口问道:“乔公子说我长得像他的一位故人,不知是什么故人,竟让夫人触景生情至此?”

      她的声音轻柔,带着几分好奇与探寻。

      乔夫人听到这话,心中犹如被千万根针扎着,疼痛难当。她多想紧紧地抱住女儿,倾诉这些年的思念之苦,可她深知,乔家情况复杂,府中暗流涌动,尤其是星澜被乔家抛弃背后隐藏的残酷真相,若此刻贸然相认,且不说女儿能不能接受,肯不肯原谅,被乔家那一众食古不化的族老知道了,也会给女儿带来无尽的危险。

      思及此,她只能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努力平复情绪,半真半假道:“姑娘莫怪,老身失态了。你与我早夭的女儿长得很像,尤其是这眉眼之间,仿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走得突然,我这些年一直放不下,今日见了你,难免勾起了往昔的回忆。”

      乔夫人说着,用手帕轻轻擦拭眼角的泪水,刚擦完,新的泪又涌了出来,顺着她消瘦的脸颊滑落,滴在被褥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天下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吗?星澜心中疑惑更甚,追问:“敢问夫人,令嫒是何时夭折的?”

      乔夫人心中一紧,手指不自觉地攥紧手帕,一个谎言要用更多的谎来圆,为了不引起星澜的怀疑,她只能继续撒谎:“十岁的时候……”

      说到这儿,她稍作停顿,哽咽道:“若我的女儿能平安长大,应是同姑娘这般亭亭玉立。”

      她神色悲戚,毫不作伪,仿佛曾真的痛失爱女,星澜不得不相信她所言,心想她的女儿既已养到了十岁,那便不可能是自己,毕竟自己自三岁有记忆起便活在沈氏夫妇的磋磨下。

      星澜心中原本燃起的那一丝希望破灭了,说不失落是假的。她轻轻咬了咬下唇,沉默片刻,还是温言安慰道:“夫人请节哀,生死有命,还望您保重自己。”

      她的眼中透着真诚与怜悯,尽管自己满心失落,却仍希望能给眼前这位悲痛的母亲些许慰藉。

      乔夫人慈爱地望着星澜,声音微弱,恳求道:“姑娘,若你得空,能不能来看看我,陪我说说话,就当是可怜可怜我这个将死之人?”

      医者仁心,星澜不忍也不想拒绝一个可怜母亲的请求,“如果夫人不嫌弃,我自是求之不得。我自幼无父无母,见到夫人觉得很亲切,能陪您说说话,也是我的福气。”

      听到“无父无母”这四个字,乔夫人更是心如刀绞,伸手想要触碰她的脸,却又怕她抗拒,僵在半空,红着眼问:“孩子,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星澜不想提起自己悲惨的过去,只轻描淡写道:“天无绝人之路,再苦再难,咬咬牙也就挺过来了,我现在过得很好。”

      她的表情越平静,语气越平淡,乔夫人便越心疼,这世道女子生存本就不易,她一个小姑娘孤身流落在外,该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说是替乔夫人看病,但其实星澜一直在陪乔夫人聊天,她的人生中没有体会过多少温暖,每一个对她传达善意的人她都倍感珍惜,虽然她和乔夫人是第一次见面,却有种相见恨晚之感。

      乔夫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她不知疲倦地和女儿说着话,想要将她们之间错失的这十七年弥补回来,可她的身体状况却不允许,许久没说这么多话,她剧烈地咳嗽起来,似是要将肺都咳出来。

      乔景淮急忙给母亲倒了杯茶,星澜也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乔夫人半晌才缓过来。

      见乔夫人体力不支,星澜识趣地起身告辞,“夫人,您好好休息,我不打扰您了。”

      乔夫人依依不舍地拉住她的手,“你还会再来看我吗?”

      星澜点头,“当然,答应了您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

      得到了她的保证,乔夫人这才放下心来,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满足的笑意,让乔景淮去把她的妆奁拿过来,里面全是各式各样的珠宝首饰,她从中取出一支红玛瑙蝶恋花金步摇递给星澜,“这么美的姑娘,没有头面点缀怎么行呢,这支步摇很衬你,你喜欢吗?”

      这支步摇精美非常,一看就价值不菲,星澜受宠若惊,连忙推辞:“夫人,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不贵重,都是些身外之物,算不得什么。”乔夫人神色哀伤道,“这些都是我为我女儿准备的,每看到一件好看的首饰,我便想着她会不会喜欢,不知不觉就攒了一箱子,可惜我再也没机会送给她了,如果能看着你戴上它们,我便觉得女儿没有离开我。”

      她言辞恳切,让星澜不忍拒绝,她明白乔夫人是想要透过她相似的脸来缅怀自己早夭的女儿,虽然只是个替身,但于她而言并没有坏处,她也愿意成全,大不了先暂时替乔夫人保管着,等乔夫人故去后,再原封不动地归还给乔景淮。

      “多谢夫人抬爱,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见她答应接受,乔夫人很高兴,握住她的手道:“我来为你戴上。”

      星澜乖巧地将头靠了过去,任由乔夫人将步摇插在她的发髻上。

      璀璨耀目的红宝石与她尽态极妍的容貌相得益彰,美得不可方物,乔夫人赞不绝口道:“太美了,景淮,你说是不是?”

      乔景淮点头附和:“是的,很美。”

      得到他们异口同声的夸赞,星澜的脸上飞起两朵红霞,有些害羞地转移话题:“夫人,我的朋友还在外面等我,您好好休息,我过两天再来看您。”

      乔夫人满含眷恋地点头:“好,我等你。景淮,替我送下星澜姑娘。”

      “不用麻烦了,我们自己回去就行,乔公子,你还是多陪陪乔夫人。”

      星澜很坚持,乔夫人也没再勉强,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见星澜出来,苏木香立马放下手中的点心,迎了上去,关切地问:“星澜,你终于出来了,怎么在里面待了这么久,乔夫人同你说了什么?还有你头上怎么多了支步摇,真好看,是乔夫人送你的吗?”

      星澜小心翼翼地取下那支名贵的红玛瑙蝶恋花金步摇,十分珍惜地放入袖中收好,“这是乔夫人送给她女儿的。”

      “送给她女儿的东西为何要给你?”苏木香有些不解,凝眉思索了片刻后不可置信道:“难道你就是她的女儿?!”

      “当然不是。”星澜边走边解释道,“乔夫人的女儿十岁时便夭折了,她说我长得很像她早夭的女儿。”

      “原来如此,”苏木香恍然大悟,“那她这是把你当成自己女儿的替身了?”

      星澜不置可否,转而问:“木香,你可曾听说乔景淮有这样一个早夭的妹妹?”

      苏木香自幼生活在汴京,对很多事情都有耳闻,然而她却摇头:“没听说过啊。”

      星澜心下一沉,心想乔夫人难道是在撒谎,又听她道:“不过也很有可能,迄今为止,乔府就没有一个女儿能活下来的。”

      闻言,星澜惊骇不已:“为何?”

      苏木香撇了撇嘴,压低声音道,“外界都传是乔家的女儿被诅.咒了,注定死于非命,邪.门得很。”

      星澜从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语,直觉告诉她此事背后肯定另有隐情,越是庞大的家族,越是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龌.龊,只不过她一个外人,纵然心怀疑虑,也无从探究。

      另一边,等星澜离开后,乔夫人嘱咐乔景淮:“景淮,暗中派人调查清楚你妹妹这十七年来究竟经历了什么。”

      虽然星澜什么都不肯说,但她作为母亲,不能不闻不问。

      乔景淮点头应道:“母亲,您放心,我会尽快查明,若妹妹受了委屈,我一定替她讨回公道。”

      “你行事素来稳妥,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乔夫人顿了顿,缓了口气,又道,“还有找回你妹妹的事情,不可和任何人提起。”

      乔景淮下意识地问:“连对父亲也不能说吗?”

      “不能。”乔夫人的面色瞬间冷了下来,斩钉截铁道。

      乔钧是乔氏族规的忠实捍卫者,她与女儿骨肉分离十七载,他难辞其咎。

      父母之间产生了嫌隙,乔景淮身为人子也很不好受,“母亲,您还是不肯原谅父亲么?”

      乔夫人泪流满面,愤恨道:“他害我接连失去了三个女儿,你叫我如何原谅他?”

      每每念及此事,她都觉得痛彻心扉,他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永生永世都无法消弭,若不是还抱着再见女儿一面的执念,她早就不想活了。

      乔景淮两年前才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世,他心中满是自责:“母亲,对不起,是我抢走了妹妹本该有的人生。”

      “傻孩子,不怪你,你也是受害者。这些年幸亏有你在我身边,是你让我体会到了做母亲的幸福快乐。”乔景淮虽并非乔夫人亲生,但这么多年她一直对他视如己出,也是发自内心地疼惜这个儿子,“景淮,若你以后有了喜欢的姑娘,一定要保护好她,千万不要让她变得和我一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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