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春分（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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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求你。”
一道冰凉的触感遮住了裴轻的双眼，接着就是谢溪清透的声音响在自己的耳畔。裴轻嘴唇止不住轻颤，手攥着衣摆出了冷汗。谢溪高大的身躯包围着裴轻，他身上的味道包裹着裴轻。
刚从狭道走出来，他的身上带着苔藓的湿润气息，味道干净鲜活，萦绕在裴轻的鼻头，紧张的颤栗顿时消散，呼吸变得顺畅，不安与惧意悄然消解。
“既然谢二公子都说求我了，本姑娘不看便是。”
裴轻拉开谢溪的手，眉眼弯成月牙，惧怕寒意在眼底一闪而过，下意识抬手拢了拢鬓发，刻意玩笑着说。
为何谢溪会不让自己看？裴轻心中疑惑，眉心拧作一团。
这片海里面到底有什么？
“谢二公子不想告知我原因，是谢二公子的自由，我也就不便多问了。只是谢二公子自己一个人可以找到手绳吗？”
裴轻关心。毕竟自己若是走了，谢溪眼睛看不见，在这地方找一条手绳可不容易。
“无事，我可以找到，还请裴姑娘在外面等我。”
“我，不会让你久等。”
谢溪轻颤的声音伴随着海浪拍打滩面的声音钻进裴轻耳中，这句话好熟悉。
好似昔日场景浮现在裴轻眼前。
“那我们什么时候会再见啊？”
约莫十岁的女孩从大石头翻下来，脸色红扑扑的，，脑后扎着两个小辫，一身鲜艳红色。声音清澈稚嫩，满眼都是憧憬和期待。
对面是个男孩，一身纯黑的休闲装，头上带着鸭舌帽。男娃嘴唇动了动，他有着这个年纪不该具有的沉稳。
“很快，我不会让你久等的。”
“那你……，”女孩欲言又止，她觉得这件事真的很麻烦谢溪，但是这是她唯一一个能够联系到爸妈的方法。女孩刚想把接下里的话说出口。
那男孩就截断了自己的话。
“我会带回来你父母的信的。”男孩将鸭舌帽压的很深，她记得自己只能看到男孩的嘴巴，脸上的神色都被遮住了。女孩将脸凑到男孩身边，有些激动，眼睛水灵灵的。
“谢溪，你这次带回来的信上有个好消息，你听不听？”
男孩停滞了片刻，嘴唇缓缓舒了一口气，他说道：“什么好消息？”
“我有妹妹了。妈妈说妹妹和我小时候很像很像，爸爸也说等妹妹大点就把我和爷爷接到城里去，一家人团圆。”
女孩特意扬高了自己的声音，踩着山顶的巨石上，笑得比天边的云还亮，脸上透着温和的日光。“到时候，我也能和你一起在城里上学了。”
“怎么样啊？新同学，好不好？”
“不好。”男孩声音轻得像是落在耳边的棉絮，要凑近才能听清。可是女孩现下只顾沉浸快乐之中哪里能听到男孩这句不合时宜的话。
渐渐拉回到现实，过往虚影消失。
裴轻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向着路口走去，等走到小径口停步，说了一句。“那你小心，我就在外面等你。”
当年的事，要是谢溪早些告诉自己真相，也不至于自己自欺欺人那么长时间。不告诉自己，难道是谢溪会觉得她承受不了父母不爱自己的事实吗？
她那么坚强，那么自信，她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件事就一蹶不振呢？裴轻心想。
她有爱她的爷爷就已经足够了，至于她的父母不爱就不爱了呗，她又不在意。裴轻边走着，忽然“嗤”地笑出声，语气轻得像一阵风，垂眸盯着手里抓着腰间彩绳，掩去眼底翻涌上来的涩意，漫不经心地回望着“罪魁祸首”。
都怪谢溪，都怪谢溪，都怪谢溪。信是假的，送给裴好的礼物是没送出去的，父母的爱是谢溪假意呈现的。
非要编织温柔的谎言陷阱。可是哪有孩子不想在自己的父母膝下承欢，不想在父母的爱意里成长。
谢溪只是太了解裴轻了，也太心疼裴轻了。
“死谢溪，臭谢溪。”裴轻自顾自地嘀咕着，整条小径里回荡着裴轻的嘀咕声。
“裴轻。”听到有人喊自己，裴轻想也没想回头，下意识觉得是谢溪找到长命缕追上来了。但是身后并没有谢溪的影子。
“裴轻。”
“裴轻。”
这声音低沉沙哑，一时也分辨不出来是谁的声音，而且像是喊了好久。裴轻循着声音四处张望，可是四下无人。一滴露珠落在她空落落的肩头，背后生出一层冷汗。
裴轻声音发颤强壮镇定，她喊着：“是谁？出来。”这世间真有灵异之说？那也确实，自己和谢溪来到这个异世界本来就是一件怪谈。
“裴轻，你在哪里？”
“裴轻，对不起，我不该骗你的。”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是我的错。你出来，好不好？”
裴轻听着这声音像是谢溪的，悬在喉间的心稍稍放下。谢溪在找她，什么时候的事？她还真没见过谢溪的声音能哑成这样，还有谢溪他好像在哭。
裴轻愣了一愣，谢溪的声音伴随着她走完小径。直到出口，裴轻眼前看到的不是清音寺的祈愿树，而是那片熟悉令人窒息的海。
海边站着一位女子的身影。在灰蓝色的海洋和天空相称下，女子身上的红色愈发的鲜艳，像是西山边的落日红霞，也像是浸出来的血。
再一眨眼，红色在海边瞬间消失，只剩下毫无生机的灰色。
裴轻顿然感到心头一滞，拽得生疼。
“裴轻。”
又是一道声音，裴轻这次很快就听出是谢溪的声音。方才那个女子是她自己，她回想起来。这幕场景是她前世跳海时，谢溪也来了，他当时不应该出国治疗眼睛吗？
裴轻心里一惊，眼睛失神，怔怔地看着谢溪一步一步走向大海。谢溪看不见，可是脚下却像是生了风一样，快速向海边移动。
“谢溪，小心。”
“刺啦”一声，谢溪摔在地上，手掌擦过一块石头，流了血。血不断流出，像是在石头上开出了花，裴轻望着摔倒之后仍然站起来向前艰难移动的谢溪，眼眶发酸，石头上的血格外刺眼。原来，手上的那道疤是这样留下的。
裴轻迅速跑到谢溪身边，大声喊着想劝阻谢溪的行为。
“别往前走了，你会死的。”
“谢溪，我求你了，不要往前走了。你看不见，你会死的。”
“谢溪，我不想让你死。”
裴轻每喊一次，心脏就绞痛一下。到最后，裴轻的眼眶泛着红意，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呼吸困难像是在水里面一样窒息难受。
可是这一切都是虚影，谢溪是听不到这边裴轻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只顾直着向前跑着，他感受不到裴轻的存在，也感受不到裴轻拦住的手。
谢溪的脑子里此刻全部是，他的爱人还在前面等着自己。
只要他跑得再快一点，裴轻就有活下来的希望。
可是，他还是没有拉住裴轻的手，裴轻的生命从他的指尖滑过。
“啊——！”
海边响起一阵绝望的喊声。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春分（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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