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东宫》李等等ndd

4、金风玉露

　　子时的梆子声穿透重檐，顾羽裳望着东宫送来的鎏金拜匣。匣中躺着支断裂的金簪，簪头莲花纹样与她母亲遗物一模一样——这是接生婆孙嬷嬷的最后一件证物。

　　"姑娘，西角门备好了。"碧梧捧着玄色斗篷进来，袖口沾着新鲜墨迹。顾羽裳瞥见暗纹里若隐若现的狼首图腾，这是太子暗卫独有的标记。

　　马车碾过朱雀街青石板时，她数着更漏将鸩酒注入翡翠耳珰。前世凌玄辞便是用这对耳坠毒杀戎狄使臣，今生倒要看看，这位殿下敢不敢饮鸩止渴。

　　醉仙楼天字房弥漫着龙涎香，太子执银剪挑亮烛芯，火光在玄色蟒袍上流转："顾姑娘迟到三刻钟。"

　　"殿下不也换了三次熏香？"她摘下风帽，露出颈间狰狞红痕。这是用朱砂与姜汁伪造的"勒痕"，专为试探对方眼线深浅。

　　凌玄辞突然掷出金簪，钉在她耳畔梁柱："孙嬷嬷临死前说了三个字——栖梧殿。"

　　顾羽裳指尖微颤。那是先皇后寝宫，母亲作为诰命夫人每月初五进宫请安之处。十八年前母亲难产那日，恰是初五。

　　"殿下想要什么？"

　　"秋狝那日，令尊的巡查路线。"太子展开西北舆图，朱砂标出野狼谷，"作为交换..."他忽然掀开屏风，冰鉴里冻着半块犀角，霜纹裂成凤凰尾羽的形状。

　　顾羽裳攥紧袖中药瓶。犀角需在冰窖存十年以上才会现出凤纹，这正是母亲难产时用的那份！

　　"殿下好手段。"她将药瓶推过案几，"牵机药的解药。"

　　凌玄辞却捏碎瓷瓶，任粉末飘散："顾姑娘不妨尝尝自己的茶。"

　　顾羽裳猛然掀翻茶盏，乌青药汁泼在羊皮舆图上，显出暗藏的戎狄文字——这才是真正的西北布防图！
　　四更的梆子惊飞寒鸦。顾羽裳盯着舆图上逐渐消散的字迹，想起前世陆逾书房暗格里那封密信。原来从那时起，太子就在布这盘棋。

　　"三年前戎狄犯边，镇北军莫名缺粮。"凌玄辞指尖划过野狼谷，"姑娘可知你父亲的门生，管着西北十三仓？"

　　顾羽裳后背渗出冷汗。原来太子要的不是顾太傅的命，而是粮仓亏空的证据。她忽然轻笑："殿下怎知我会弑父？"

　　"孤要的是清君侧。"狼首匕首挑开她衣襟，露出心口旧疤，"就像姑娘八岁那年，为救顾清婉留下的这道疤。"

　　顾羽裳瞳孔骤缩。那日荷花池畔只有她们姐妹，凌玄辞如何得知？除非...他早就在顾府安插眼线！

　　窗外忽起箭啸，她本能地扑倒太子。三支弩箭钉入屏风，尾羽刻着贵妃宫徽。凌玄辞就势将她压在身下，温热的血滴落颈间。

　　"殿下受伤了？"

　　"是姑娘的耳坠。"他举起染血的翡翠珰，鸩酒正从裂纹渗出，"好烈的毒。"

　　顾羽裳夺过耳珰吮净毒液，唇色瞬间青紫："现在，我们能坦诚相待了吗？"
　　五更天，东宫冰窖寒雾缭绕。顾羽裳望着冰棺中的孙嬷嬷，她右手紧攥的半张残破药方，正是太医院独有的朱砂笺。

　　"先皇后薨逝前三个月，每日汤药皆由孙氏煎制。"凌玄辞突然咳嗽，掌心血迹暗红，"顾夫人发现的秘密，足够诛九族。"

　　顾羽裳将解药按在他伤口："所以殿下纵容贵妃毒杀先皇后？"

　　"孤需要证据。"太子擒住她手腕，"就像你需要犀角粉的来历。"

　　冰鉴突然炸裂，数十只毒蝎从孙嬷嬷尸身爬出。顾羽裳旋身甩出斗篷，却见凌玄辞徒手捏碎领头毒蝎："贵妃的见面礼，让姑娘见笑了。"

　　她趁机抽出孙嬷嬷袖中密信，泛黄的宣纸上画着顾府布局图，母亲寝殿被朱砂圈出。背面小楷写着：戊戌年三月初五，接淑妃令取犀角粉二两。

　　"淑妃..."顾羽裳猛然抬头，"如今的李贵妃？"

　　凌玄辞擦去唇边血渍："明日秋狝，令尊会‘意外’发现戎狄密探。"他突然贴近她耳畔，"而姑娘要做的，是在他书房第三格暗匣放上这份抄本。"

　　顾羽裳盯着他递来的《金刚经》，首页赫然是父亲笔迹。这是要伪造通敌书信！她忽然笑出声："殿下可知这暗匣的机关？"

　　"顾姑娘八岁那年，用同样的机关锁藏过蝴蝶绢帕。"太子变戏法般亮出褪色的丝帕，"需要孤演示如何解开吗？"

　　晨光穿透窗棂时，顾羽裳攥着丝帕坐在回府马车里。帕角绣着歪扭的"羽"字，正是她当年遗失的那块。原来十岁那场宫宴，梅树下拾帕的小太监...

　　"姑娘，到了。"碧梧掀开车帘，陆逾正立在府门前，手中提着沾血的檀木匣。

　　顾羽裳将丝帕按在心口。这场戏，终于唱到高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