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黄昏与黎明相遇》海棠君上卿

5、黎明－遇见

　　七个月前……
　　莫初夏被失重感摇醒，她感觉耳边都有很大的金属音响起，昏昏欲睡，眼睛很酸，她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力气也逐渐消失，前车玻璃烂了一半，身上到处都在玻璃碎片，她用所剩无几的力气拨打了急救电话，电话里的声音她已经听不清了，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晨曦的微光透过斑驳的窗帘缝隙，轻柔地洒在她的脸上。她皱了皱眉头，缓缓睁开双眼，眼前的景象却让她瞬间清醒，睡意全无。
　　这房间的布局、家具的摆放，甚至连墙壁上那幅有些褪色的挂画，都无比熟悉。她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木质的床，白色的床物，浅卡其色的墙纸和窗边白色的书桌，书桌上那堆她上学时期的高中课本，窗台上那盆枯萎的多肉，还有床尾那只破旧的玩偶，无一不在提醒着她，这是她以前的家。
　　“怎么可能？”她的声音颤抖，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震惊。
　　她明明记得自己在中心大道出了车祸，浑身是血，怎么会出现在自己以前的家里。
　　她的目光落在床头的镜子上，看到镜中那张年轻了许多的脸庞，眼中满是惊恐与疑惑。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触感真实而又陌生。她的心跳愈发加快，仿佛要从胸腔中蹦出来一般。
　　“这里是？我家？”她爬起来，腰酸背痛的地揉揉脑袋。
　　“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她喃喃自语，双腿有些发软地站起身，脚下的木地板发出熟悉的吱呀声。她走出房间，看到客厅里那套老旧的沙发，茶几上摆放的全家福，泪水不由自主地涌上眼眶。
　　震惊、疑惑、惊喜、恐惧，各种情绪在她心中交织，让她呆立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
　　“初夏！吃早饭啦，一会儿妈妈送你去学校。”李沫晴对她喊道，李沫晴是一名教师，以前在芸芸一中任职，后来被调去铭江二中当主任了，今天是请假回家看望一下亲人。
　　“妈妈？”她看着母亲有些失神，一滴泪从脸上划过。
　　“怎么还傻站着？快过来吃饭，一会迟到了。”母亲见她还站在原地，便对她说，“你不是要给郁昕带早饭吗？迟到了可就没有了。”
　　莫初夏用手轻轻擦掉眼泪，缓慢移动到餐桌前，坐下来喝粥，是她最爱的皮蛋瘦肉粥。
　　飞快的喝了几口便去门口收拾用品了，她回到房间里，一眼就看见了搭在椅子上的校服，她坐到床上看着熟悉的校服。
　　“初夏，你快点收拾，艺术一班的老师让你今天去学校报道。”李沐晴边说边收拾碗筷去厨房。
　　莫初夏刚穿好校服，听她这么一说愣在原地，她凭着直觉跑进书房看见了一架钢琴。
　　“钢琴？我是学乐器的……艺术生？”
　　她想起在主世界里李沫晴长年不在家，姥姥不让她学音乐处处挑刺，她身是可以艺考考上首都的好大学，却只能待在芸荟上学，这是她一直以来的遗憾。
　　“初夏！该出门了。”
　　“好的，等等我。”
　　去上学的路上，李沫晴开着车带着她顺便闲聊几句。
　　莫初夏靠在窗边思考着然后又问出来了想问的话：“妈，你还去铭江吗？”
　　李沐晴沉默叹了口气对她说：“小夏，其实我打算回芸荟了，你小时候我在铭江，你姥姥给你挑刺，于是我就回来上班，但……铭江那边的工资高。你就听妈妈的话一次好不好？你好好准备高考，考到首都去，你只要能考上妈妈就在首都买房和你一起，好不好？”
　　说是在商量但莫初夏已往听出来她的意思了，“行，我知道了。”

　　到了教室，莫初夏进了高三艺术一班，她几乎不认识艺术班的人，不过快上课，同学们都回来了，于是她就十分顺利的找到自己的座位。
　　刚坐下，同桌就对她小声道，“哎，你校考考完了？”
　　“嗯吧……”她自己也不太清楚。
　　“刚才你来之前，有一个女生找你，应该是你闺密挺眼熟的。”同桌说着拿出了门放好。
　　她也照着样子放好书，“应该是昕昕吧。”她心里这样想着。
　　过了一会儿就上课了，集训后本身时间不多，艺术班的同学都十分用功，然而莫初夏前身可是在文科一班待过的人，小小文科拿捏。

　　“好了，今天没作业，自己复习去。”老师说完，走出了教室。
　　同桌拍了拍她，“去找政治老师吗？”
　　莫初夏想现在去找郑郁昕于是便回绝了了说：“算了，我一会去文三。”
　　同桌点头，自己去办公室了。
　　莫初夏走出教室，揉了揉太阳穴，刚摘下黑框眼镜，就住文三走，半路被撞到了一个人，她扶住对方，一看正好是郑郁昕。
　　“啊！谁呀！……诶！初夏，我刚才去你们班没找到你。”果然是郑郁昕，她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站直了身体，胸口剧烈起伏，心脏还在“砰砰”狂跳，仿佛要冲破胸膛。脸上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不知是因惊吓还是愤怒。
　　她的双手仍下意识地攥成拳头，微微发颤，指甲几乎嵌入掌心。眼神里透着愠怒和惊魂未定，但看见撞自己的人后一脸的无助。
　　身上的外套有些褶皱，发丝也略显凌乱，微微遮住了她的脸颊。
　　“没事吧，把你撞了。”莫初夏扶着她关切的问，语气中带着抱歉。
　　“疼死人了，我还以为是谁撞的我，差点就开麦了，结果一看是你，太悲伤了……”
　　“对不起啊，我原来要去文三找你的，刚才把眼镜摘了眼镜没缓过来。”
　　“诶……没事！撞到你也是我比较幸运！”郑郁昕恢复正常了，她靠在栏杆上，无助的看着自己的闺蜜。
　　“我才来上了一节课，你上节课来找我的时候我还没到呢。”莫初夏说着把眼镜戴上，“你找我有什么事？”
　　“江楠邀请我们去吃饭，庆祝你校考顺利！”郑郁昕对莫初夏说着，拿出张信封，递给她，“呐，我们给你写的庆祝信。”
　　“三个？除了你和江楠，还有谁？”
　　“吴枝毅啊，这还要问吗？我一看就知道有一个是他写的。”
　　郑郁昕说完，莫初夏看着眼睛亮亮的她点了点头，快上课了，两人便各回了各自的班级。
　　回到座位后，莫初夏打开了信封，还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她和吴枝毅的关系好不好。
　　“亲爱的小夏，恭喜你联考大捷，校考顺利通过！你离首都艺术大学又更近了亿步！希望你好好复习，成功通过高考难关！
　　——郑郁昕”
　　“好朋友莫初夏，恭喜你校考顺利，拿到了首艺的合格证！希望你成功考上首艺，成为闪闪发光的大明星！火了我要亲签哦！苟富贵，勿相忘！
　　——江楠”
　　两个人和主世界没啥大变化，不愧过未来的一对说话风格都这么张扬。
　　还有一张是吴枝毅的字：
　　“致初夏，你已经通过了集训的日夜风雨，也完成了追梦的关键一步——校考。若你考上了首都艺术大学，你就可以去更远的远方，寻找更完美的诗。你很优秀也很有魄力，你不属于任何一方小天地，你可以创造自己的诗和远方。时间过的实在太快了，我们没有精力去停留在过去，向未来看齐好了。记好了，在不同的地方看一个月亮，只要有心便是团聚，只要有念，便是重逢！
　　——吴枝毅”
　　见字如见人，莫初夏此时很为这个世界的另一个她感到欢喜，有两个好朋友和一个很好的遇见，也不知道那个她现在在主世界怎么样了。
　　放学后，莫初夏先一个人回了趟家，打开门时寂静无声，没有主世界时姥姥的漫骂声和假关心。
　　她走进去，认真又仔细的环视了一圈，温馨的让她不敢相信。
　　她把信放进自己为房间里的小盒子里，那个盒子没有其它东西只她刚放进去的一封信。
　　电话铃声响起，她把盒子合上，站起来去钢琴上拿手机接通电话。
　　“喂，昕昕。”
　　“夏夏，啥时候到？需要我让吴去接你哦莫？”
　　“啊？不……”
　　“哦好，就这样决定。”
　　莫初夏还没来不及拒绝，郑郁昕已经把电话挂了。
　　江楠把几听碑酒等在桌子上，郑郁昕把烧烤端好放在桌上后，过去忽悠一旁的吴枝毅。
　　"吴枝毅同学，你愿意去接一下我亲爱的闺蜜莫夏夏吗？”说完，已经把地址发给他了。
　　“你想让我拒绝吗？或者能让我拒绝吗？”说罢，吴枝毅装好手机，下了楼。
　　“说话还是这么过分！”江楠给郑郁昕说着。
　　莫初夏辫了一个辫子，把衣服换的舒适了很多，看见吴枝毅给她发消息才下楼。
　　吴枝毅靠在梧桐树旁，侧对着门，看见莫初夏出来，给她打招呼，他穿着黑色风衣，卡其色毛衣配了一条牛仔裤。
　　“莫初夏这里！”他勾唇笑着走过去，莫初夏穿着卡其色外套，白色毛衣，黑毛长裤，头上还有一顶棕色的画家帽。
　　她和他走一起有一种自然而然的像。
　　“你还真来接我了，麻烦了。”莫初夏边说边用手拉了拉挎包带子。
　　“没办法，江楠那家伙肯定护着郑郁昕……再说了，出来透气也不是不行。”
　　“他们俩这就谈上了？不会吧……还没高考……”
　　“没有，他俩更像兄弟，我还不太信江楠有那个能耐和她谈上。”
　　吴枝毅歪嘴笑了笑，吸了一口空气又慢慢呼出。

　　“干杯！”四人异口同声的说着。
　　“夏夏今天还挺打看的，怎么不扎丸子头了？居然改辫发了。”郑郁昕看了几眼莫初夏，又瞥了一眼吴枝毅，一脸嫌弃。
　　“哦，集训的时候一直是编发，已经习惯了。”她说完，低头用筷子刨着米饭。
　　郑郁昕看着坐在对面的两人打趣道：“感觉吴枝毅已经配不上初夏了。”
　　话一出口，莫初夏被米饭噎住了咳了几声，在郑郁昕眼中却成了否认的意思，没等江楠起哄，吴枝毅就给他夹了一块肥肉塞进江楠里。
　　“我倒觉得有道理，我确实配不上她。”吴枝毅果断地说了一句，像排练过一样，不假思索。
　　“吴，你瞎说啥呢？听不出来她在开玩笑嘛？”江楠把肥肉吐出来，连忙打圆场着，“而且你不也开玩笑呢？成年人了有些话还是少说吧哈。”
　　江楠陪着笑了几声，莫初夏倒没啥反应，郑郁昕已经有点想刀人了瞪首吴枝毅。
　　“我没开玩笑，既然都是成年人就更应该说明白……我一直都觉得我和她不可能！从始至终，更何况集训那么久，我怎么知道她还会不会谈，再说了，首都和芸荟这么远，我不会接受异地恋。”吴枝意正言辞的说着。
　　“正合我意！”莫初夏笑道，“忘记说了，其实我已经脱单了。还想着找机会告诉你们，现在机会来啦！”
　　“啊？！”江楠刚喝了一口饮料，一听她的话差点就喷出来了。
　　此活一出，郑郁昕姨母笑都露出来了，但看了江楠一眼又收了回去，而江楠一脸震惊也没说出个啥来。
　　如果世界可以静音，可以直观的听见一个人心碎的声音。
　　吴枝毅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笑容在脸上猛地僵住，仿佛时间都在此刻凝固。原本明亮的眼眸瞬间黯淡下去，眼底涌起一层难以掩饰的失落与哀伤。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发不出一点声音。
　　僵坐着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垂下头，他用筷子反复的刨着米饭，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神，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情绪。
　　“我去！夏和谁谈了？集训认识的。”郑郁昕率而八卦道。
　　“是集训认识的一个男生，只不过是学美术的。”莫初夏回复。
　　这句话倒不假，确实有认识一个学美术的男生，也真真切切是集训认识的，关系还很好。这些信息都是她翻之前的聊天记录发现的，刚好拿来骗人。
　　“谁先表的白？”江楠瞟了一眼吴枝毅后问道。
　　“自然是他先说的。”莫初夏再回复，这话也不假，之前确实给她表过自，只不过是两个人在开玩笑。
　　“什么时候叫出来让娘家人见见？”郑郁昕补充了一句，低头吃串串。
　　“高考完吧，还不想影响对方学习。”莫初夏边说边给自己倒饮料。
　　在无人注意的一旁，吴枝毅虽然没什么表情，不过江楠可以看的出来，他快碎了。
　　江楠很不理解他的行为，但是却可以……共情他此时的心情。
　　吴枝毅深深地吸了口气，脸上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心中仿佛有无数细密的针在扎，酸涩与痛苦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默默的看着莫初夏，喝了半杯啤酒。
　　聚会就这样很快便结束了。
　　莫初夏回到家里，一个人坐在床上思考着刚才的话语，不是为了面子才说的谎，而是这个剧情在主世界并没有出现，她可以理解成另一个世界的人改变了这个点，但是按照逻辑来说，吴枝毅不可能说出那种话。
　　她复盘着主世界里的一切。
　　主世界里她的童年里和青春中常陪着姥姥的叫骂声，她的梦想无法实现也无法向梦想奋斗，任何的想法都会被牵制着。
　　她填志愿的时候报的是铭江大学的新闻系，却被姥姥改成了芸芸大学的汉语言文学，她当时十分不理解为什么姥姥要这样对她，后来她才知道妈妈有一个弟弟，也就是她的舅舅家里有一个儿子，她从来没见过那个未曾谋面的弟弟，不过她明的姥姥重男轻女，她不可以比那个弟弟优秀，哪怕一点也不可以。但这个世界的她不一样，她的青春里没有姥姥的叫骂，她的梦想也可以实现。
　　莫初夏发现，黎明世界里的另一个好像她可以自由快乐的拥有一切。

　　吴枝毅被江楠一顿输出，硬是还不可口，只能忍着。
　　“我不是为了让她生气才说的好吗？江楠。”
　　“那你倒是给一个合理的解释啊？你又不说我怎么知道。”
　　“不行……我还没有搞清楚这个问题，不能告诉你。”
　　“哎呀！我去！你就不能说一下你没有搞清楚的地方吗？你现在特别莫名其妙，知道吗？”
　　“……好奇心会害死猫的。”
　　“我是人又不是猫，你说一下又不会掉一块肉出来。”
　　吴枝毅坐在江边看着面前的江水，月光之下江对面的西芸新区灯火通明，五号桥上李水马龙，一片繁华景象。
　　他不知道是为什么，今天面对的这个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他今天的话只是想炸一下，但是这个答案不应该是他所熟悉的人说的。
　　不对。
　　这一切都不对。
　　他得搞清楚这个事情，全部……
　　江面上波光磷磷，江边的树叶发出了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