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酒钱》清提子

4、半个身家（四）

　　话落，李千词问“我们是在徐大夫的府上还是……到我家去？”
　　虞何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李千词旁边，他冷不丁的说了一句“这里没有食材。”
　　“他中午把那咸鱼全吃干抹净了，昨天又吃了两份侩面，看这架势应该是不会做饭的，所以这里大概是没有菜的。”
　　李千词点了点头，瞧了眼徐参，又莫名想起徐老头“我之前刚认识徐大夫时他也总来我家蹭饭吃，估摸着这府里也是不会有菜的。”
　　“那我们先走?”
　　“这么晚了，也快宵禁了，赶回去应该是来不及的，这院里有间收拾好的客房，你们要不要先住着？”徐参温和的笑了笑“我记得库房里还是有些须面可以煮的。”
　　李千词点点头“那我先去厨房。”
　　“李二郎不用带路吗？”
　　“之前常来。”李千词不想多说，她正要往厨房赶过去。
　　她走到了厨房才颇有些无力的靠在灶台上，身体好像已经被剥夺完力气，只剩撸起来一半袖子的手臂因为受力而显出肌肉。
　　不知道沉寂了多久，锅中的水烧开了，她才猛然发觉自己身上的衣衫早已脏的染了灰尘。
　　她动了动步子，去将手洗干净，又把衣服上的灰尘拍了拍，又洗了一遍手，最后洗了把脸，又愣了两秒，才直起身子走到灶台前。
　　面条一下子倒入热水中，她想，这个赵城不能再继续待了。
　　她或许可能需要踏上江湖的道路，或许可能换个地方生活，但总的来说没有户籍的她，该怎么做？
　　她恍然又想起来，刚刚徐参和虞何栖的架势有些许不对劲，但她下意识应对了却也只想支走，现在突然想起来，倒真的是不该。
　　人总忌讳事后诸葛。
　　想到这，她有些懊恼的捶了捶脑袋，却忽然摸到了片叶子。
　　……全是破绽。
　　这时门外传来道声音，李千词转头一看，居然是虞何其。
　　“少侠是想吃什么口味的面吗？”李千词瞧着他，酱料还没有弄，她刚把几个碗摆出来，
　　虞何栖默了一瞬，才道“你今日劳累许久，我想…帮你分担一些。”
　　李千词有些震惊的凝固笑容，过来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不像是侠士所为。”
　　“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们江湖人大侠什么的不都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嘛……”李千词打着哈哈解释。
　　“……”虞何栖“我不是大侠。”
　　他似乎叹了口气。
　　“江湖人不是生下来就是江湖人。”
　　“人总得经历一些事情，才会选择自己要走的路，或许过程多有不忍，但总归是经历了。”
　　李千词一愣，好一会才痴痴道“少侠看起来年纪不大，但似乎对人生二字参透了许多。”
　　“于恩于报。”他说“义气二字行的多了，有了些感悟。”
　　话落，李千词扬了扬嘴角“那少侠打算什么时候折还我半个身家的义气？”
　　这话是调笑，虞何栖却一时被问住了，他低敛着眉，任由初夏的风吹过，虽没抚过情绪，却卷着他的发丝拂过白色的衣衫。
　　李千词这才注意到他换了件新衣，她前头没有仔细看，这会全然瞧了个清楚，想来应该是徐参借给了他衣服穿。
　　她忽然想起来昨日好像也给他订了套新衣，这会子看着他，只觉得早该给他定件白衫的，白布便宜。
　　“你想要什么样的回报？”他忽然问。
　　李千词没料到他会如此认真，但这是个好机会，她道“现下还没想好，你不如应我一个请求？”
　　虞何栖稍微思考了一瞬，才恍然抬起头“一个请求怎么够？”
　　这次的话给李千词问住了，她恍惚了一瞬才道“面要煮烂了。”随即慌忙的转过身，要将面条给捞出来。
　　“酱料还没调。”虞何栖走到她旁边，用手往桌上探了探“放着我来吧。”
　　“你今日已经劳累许多。”
　　李千词被水蒸气烫的下意识的收回手，愣愣的将筷子放在一边“……好。”
　　她站在一旁等着，看着虞何栖先是将自己的衣袖挽起，又调了酱料匀了汤，最后再捞面条，这道身影忙忙碌碌好一会，才做好三碗面，
　　她凑上去道“你拿一碗就好了。”
　　临了，又回一句“再拿三副筷子。”

　　徐参在院子里等了好一会才等来他的面“虞少侠，我给你治了这么久的病，怎么就我一个人在这独倚阑干？”
　　虞何栖将碗在他的面前重重一放“难不成是没有收钱？”
　　“那我敬你一句救死扶伤。”
　　“……收了钱就不算救死扶伤了吗？”徐参扯扯嘴角“那我也要保证本分不是？”
　　李千词还没来得及动筷，便瞧了眼前这一出好戏，她抿了抿唇，只觉得手上的面热气腾腾。
　　“李二郎，你听听看我这话说的对不对？”
　　徐参回头叫她，她才回神似的抬起头“刚刚在吃面，我娘说吃面要趁快，不然就坨了。”
　　徐参这才想起来他刚刚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饿的两眼发昏，赶忙吃了口面“……好咸。”
　　“怎么又这么咸？”
　　“不吃就倒了。”虞何栖回他。
　　徐参赶忙扒了几口“下次记得加点汤，我这次原谅你们两个人的厨艺不精。”
　　李千词笑了声“万一没有下次了呢？”
　　“什么？”徐参一脸震惊。
　　“我的意思是，以后的面都由你一个人来做。”
　　徐参啊了一声“我对厨艺这方面不熟悉……”
　　“熟能生巧。”
　　徐参又低头扒了几口的面。
　　这时虞何栖却忽然道“遇见吃食就变成这般，谁还记得你刚来那会的温润公子。”
　　徐参不回他，只自顾自的吃着面。
　　李千词来打了个圆场“再不吃面真的要坨了。”
　　虞何栖这才去吃了一口面。
　　这顿饭李千词吃的很满足，谁吃的最快谁收碗，徐参跑去收碗的时候依旧要和虞何栖拌两句嘴。
　　翌日清晨时，李千词早早起床，她想着这次早早的赶过去同赵管事说事，没曾想到芳菲楼一问，大家都说没看过赵管事。
　　奇怪了，他每日都是来的最早的那个才是。
　　李千词又跑去问赵管事的徒弟“赵管事的怎么没有来？可是去忙什么了？”
　　赵四正做着事，见她一来打搅算错了数，没好气的盖了账本“赵管事的有事回家一趟去了。”
　　李千词一愣“回家？”
　　“是啊，你不知道？他前几日说了早要回老家扬州看看。”
　　扬州最是多才子，赵管事的估计是回去找人对对子了，李千词想了想那对子，心下越发觉得迷糊起来。
　　“你来找赵管事的什么事？”
　　“我娘说在老家给我相看了人，叫我抽空回去。”这套话术她不知道用了多少次了，用起来也是行云流水的。
　　赵四睨了她一眼“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要回老家，不是瞒着我什么事吧？”
　　“这怎么可能。”李千词道“我娘传来的信，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这赶回去找媳妇呢。”
　　“你今年也才十五吧，这么急？”赵四摆出一副同她闲聊的架势。
　　李千词无奈，她知道赵四找着机会便要偷懒，但还是不得不去应这话“现在有人愿意相看便是极好的，不若先订了亲，再等几年再娶也是那么回事。”
　　“你倒有个好打算。”赵四道“想提前结工钱的话，现在赵管事的也不在，你去请示下当家的吧。”
　　“啊?”芳菲楼的主家平日里就难见是出了名的，一个月也见不到一回。
　　李千词皱着眉“您这不是为难我吗？”她扯着笑“您看我们也相识这么久了，不如您给我通融通融？”
　　“我回来定给你带好东西。”
　　赵四眼珠子转了转“谁要好东西了，你到时候记不记得还是一回事，我要上去要，那不是吃面子的事？我现在就要。”
　　现在难道就有脸了吗？
　　李千词暗暗吐槽，却还是阿谀奉承着“我这几天的例钱加在一起五十文，赵小管事，您就当发发善心，拿走一半吧好不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赵四又想了想，点点头道“那你待会去找那郑伙计把钱领了吧。”
　　“行嘞，谢过赵小管事了。”
　　“不用，我们间还谈什么谢不谢的呢。”
　　李千词忍住心里的无语大步的走出屋子，她简直要被气炸了。
　　最后拿到的钱到手也就二十五文，最多最多就买条鱼。
　　李千词有些疲惫的回了家，虞何栖早就做好了饭等着她回来，察觉到她有些垂头丧气的，便问“遇着什么事了？”
　　李千词欲哭无泪，她将文钱收到匣子里，这匣子是她装私钱的盒子，想着以后赶路用的。
　　“徐小大夫没来吗？”
　　“他说要去办事。”
　　“那我们先吃吧。”
　　李千词刚端起碗，门又被敲响了，这次徐参没这么儒雅，他进来之后便像回了家似的，直直往板凳上一坐，便开始吃起来。
　　“……”李千词看着他“你今天干什么去了这么急？不说我以为饿死鬼找到我家来了。”
　　徐参把饭咽下去“我今日给师父回信去了，他信里说你的户籍等半个月就可以拿到了，届时得去一趟官府。”
　　李千词有些惊喜的睁大眼睛“真的吗？他可还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