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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沉冤得雪 ...

  •   秦铁匠铺。

      清晨的阳光才刚刚照进院子,田婶儿就早早起身打扫。她打算这几日暂时搬去亲戚家避避风头,省得寡妇门前,再招惹是非。

      扫着扫着,她走到后堂,准备将柜子里的一些物什打包。

      正要关柜门时,却忽然触到一个长形布囊。

      “咦?”她低声一疑,心下微动。

      她拿出来一看,那布囊沉甸甸的,竟是一把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兵器。她慢慢解开布,待那光芒一闪,整个后堂都像亮了一瞬。

      田婶儿倒吸一口冷气。

      这不是——铁子死前加班加点打的那把“断水”么?!

      她记得清清楚楚,当初秦铁匠边打边说,这剑若成,说不定能开口要个天价。

      可这剑打成之后,不过她去买个菜的工夫,人就躺在了血泊里。

      当尸体被衙门的人拉走后,她分明里里外外翻了一遍,根本没找到这剑。

      而现在,这剑竟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家里。

      “难道,这剑还认主……”她随手拿起,摆弄了一下,反正这剑不像寻常的兵器,轻便得很,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妇人都能轻松耍得动。

      正玩着,却听到前院有人推门而入。

      “东家?取货!”来人语气不急不缓,略带几分沙哑,带着北地口音。

      田婶儿脸色唰地一白,脑中霎时轰鸣——这个声音,她听过!

      正是那日来下单的天衡门弟子!

      她连忙把断水抱在怀里,掀开帘子走出后堂。只见院中站着一个身材高瘦的青年,身穿天衡门弟子的衣饰,手背在身后,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你是……?”田婶儿试探着开口。

      “我是来取那把断水的。”那人眼神锐利,似是早就看透了她怀里藏着的是什么,“我同你男人约好的。”

      “这、这把……”田婶儿的手微微颤抖,虽然依旧觉得事有蹊跷,但求生的本能让她什么都没问,赶紧将断水缓缓递了过去。

      卓越接过布囊,缓缓打开,寒光乍现,他眼神顿时亮了几分,嘴角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兴奋地喃喃自语道:“我终于拿回来了!我终于拿回来了!”

      他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剑身:“寒光凌厉,刃身无瑕,轻便顺手。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以杀人不费力。”

      说完这话,他忽然抬头,看向田婶儿。

      “他人呢?”

      “谁?”田婶儿下意识反问,却立刻意识到了不对,赶紧闭了嘴。

      “你男人。”卓越笑着问,眼神却渐渐变冷,“我来取货,他人却不在?”

      田婶儿有些摸不清头脑,但又生怕自己说错什么,就没命了,于是哆哆嗦嗦,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我、我男人他不……他……。”

      “怎么?”卓越眯起了眼睛,“这么怕我?”

      田婶儿脸色惨白,一下子倒退了一步,连声音都带着颤:“你、你要干什么?”

      话未说完,卓越的手已搭上了剑柄。

      “看起来你男人知道的。”他轻声道,像是在叹气,“也告诉你了吧。那就先宰了你试试这剑锋。”

      他剑出如电,寒芒直逼田婶儿胸口。

      田婶儿惊呼一声,下意识侧身,却来不及逃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铛!”

      一记迅疾如风的掌风劈来,击在断水剑脊之上。

      卓越手腕一震,整个人被迫退了三步。

      “谁!”他怒喝一声。

      一道人影不知何时已立在屋檐之上,白衣飘飘,正是莫迟。

      他慢慢落地,冷声道:“拔剑杀良民,天衡门就是这么教育弟子的?”

      “你是……”卓越眉头一皱,很快想了起来,“莫迟!”

      虽然,他似乎自己想明白了什么,对着莫迟怒喊道:“好啊!宁鹏那家伙阴我!”

      莫迟微微皱眉,却并没有询问,而是淡淡开口,声音清清冷冷,却自有一种压迫之意:“若再不收手,莫迟得罪了。”

      闻言,卓越却冷笑地反问:“收手??”

      随后大声质问道:“你凭什么让我收手?我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你凭什么插手!”

      “你杀秦铁匠,图断水,如今还想再来杀田婶儿灭口。”莫迟一步步逼近,眼神凌厉,“天衍宗,不能做事不管。”

      谁知,卓越却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天衡门是杂种,你们天衍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三十年前没见你们出来主持正义,如今倒是积极得很。”

      眼见没了退路,他索性猛地咬牙,决定殊死一搏:“有本事,就自己来抢。”

      他猛然出剑,凌厉攻来,意图速战速决。

      可莫迟早已蓄势待发,袖中剑气倏然一闪,轻描淡写间挡下数招。

      数十招过后,卓越显然力不从心,开始节节败退。

      终于在莫迟一记重掌劈落肩头后,整个人被震翻在地,断水滑落,一路铮铮滚出老远。

      田婶儿呆若木鸡地望着眼前一切,眼泪不自觉地落了下来。

      “呜啊……我命怎么这么苦啊……”

      莫迟没有回头,只压着地上的卓越,低声说道:“走,去衙门。”

      *

      衙门口的天光灰败,晚风里带着一丝铁锈味,街角卖糖画的吆喝早已消散。王老五站在门外,踮脚张望,像等着哪位贵人出场。

      “你怎么在这儿?”霍祥一出门就皱起了眉。

      “听说天哥儿出事了,不敢怠慢。”王老五嘿嘿一笑,眼里却闪着几分异样,“啧啧,大哥就是大哥,翻个案都跟喝水似的。”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天光暗得更沉了些。

      “你知道那卓越的事儿么?”霍祥忽然问。

      王老五脚下一顿,嘴角一咧:“得,天哥又来了。我就是茶馆跑腿的,又不是掌柜的。”

      “你身上那股刑堂的血腥味,连狗都闻得出来。”霍祥冷哼,“刚从那边回来吧?”

      王老五耸耸肩:“就凑个热闹。”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语气突然低了几分:“听说他那包裹里,发现了断水的设计图,一分为二。”

      霍祥并未露出意外:“断水本就是天衡门的兵器。”

      “原本不是。”王老五声音沉了下来。

      霍祥没吭声,脑海里却浮现起江湖上的旧闻。

      三十多年前,江湖曾有个锻剑的怪人,手无缚鸡之力,却凭一双铁手,打出兵器名动一时。

      那人并不想称雄,只是怕江湖太乱,怕有一天,护不住老婆孩子,才花了十年光阴,打造了一把凡人也能杀敌的剑。

      那剑锋芒逼人,轻便易控,杀伤惊人。传说中,只要握得住,就能杀得了人。

      可这剑,也彻底惹怒了江湖。

      让普通人握剑,辛辛苦苦习武之人便不再独尊。

      于是,有人深夜登门,那家人……就此没了声息。

      数月之后,天衡门的祖师出现在武林大会上,手里执着一把剑,一击毙敌,名曰——断水。

      从那天起,天衡门脱胎换骨,势如破竹。

      只是奇怪的是,那剑后头断了,几十年都没重现过。

      如今设计图突然再现,还是一分为二。

      “不是天衡门的,难道是卓越的?”霍祥似是试探,又像自语。

      王老五望了他一眼,轻轻点了下头。

      “他说的。”王老五缓缓道来,“他说那剑,是他爹造的。那年他爹不在家,天衡门五人登门抢走了断水,杀了他爹,拿走了半张图。”

      “他娘早走先见之明,把另一半藏在了他身上,缝进了护身符里。”

      “他自己呢?”

      “藏地窖里,才逃过一劫。”

      霍祥听完,眼神幽沉,片刻后才开口:“所以,他拜入天衡门,是为了复仇?”

      “也是为了拿回他命里那把断水。”王老五声音里,带着几分说不清的狠意。

      两人沉默片刻。

      王老五忽然冷笑一声:“不过他终究还是栽了。多亏莫迟那个……‘正义人士’,才让这事没闹大。”

      “那秦铁匠呢?”霍祥忽然开口。

      王老五一怔,转头看他。

      “秦铁匠又做错了什么?”霍祥喃喃道,“他不过是想凭手艺养家糊口。那天他还跟我说,再挣十两,就让田婶儿给他生个娃。”

      王老五沉默一会儿,才又挂起那副吊儿郎当的笑:“你俩关系这么好?我一直以为你俩是同行冤家。”

      霍祥不出声,虽然杀了很多人,但他从不杀不会武功之人。

      倚强凌弱,那是畜生都不干的事儿。只是如今这世道,畜生比人都多。

      “益城就两个铁匠铺。”王老五突然想起什么,看着地上的影子,“你说,如果那日卓越走进的是你们‘吉祥如意’,会不会不一样?”

      见霍祥没有搭理,王老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嘴角勾起一丝讥诮:“可惜啊,世上没有‘如果’。”

      *

      益城西去一百里,南峰密室。

      炉火炽盛,铜鼎之中煎着药,药香里却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宁鹏负手而立,眉头深锁,眼神冷得像浸了冰渣。

      他手中翻着一份刚从益城衙门送来的密函,纸张边角微微卷起,似被攥得太紧。

      “……证词中有关‘断水’的内容,已依大人所示意删去。该犯精神错乱,言语荒谬,无从采信,现已另档封存。”

      宁鹏轻笑了一声,笑意却冰冷。

      “精神错乱?呵……那是他该谢我。”

      要不是他连夜遣人走了几位京中的旧交,把卓越从“江湖恩怨”扯进“疯癫幻语”的范畴,再拖上几日,说不定那段三十年前的旧事,真要登堂入室,惊动刑部了。

      虽然朝廷不太管武林之事,但他们天衡门还是要脸的。

      只是那断水。

      宁鹏缓缓阖上手中文书,坐回靠椅,一口饮尽杯中参酒。

      他早知那孩子有问题。从卓越进门第一天起,他就警觉此人太沉、太忍,出手太狠,每次切磋试招,眼中都隐着一股几乎癫狂的执念。只是他没想到,竟然是断水创始后人。

      这些杂种,总是不安分,只是可惜了那把剑,他甚至都未曾碰上一眼。

      “宁门主。”门外传来一名弟子低声禀报,“杜府那边探子回话,说那莫迟……之所以出手,是因为霍如那个霍家的小丫头。”

      “霍如?”

      宁鹏眉一挑。

      “接风宴上那小孩?”他记得,“也是找死。”

      弟子低声道:“听说,最初是那小丫头的爹被诬陷入狱,为替父翻案,带人跑去闹衙门,后来又扯上了莫迟。如今益城内外都在议论,说什么‘小女护父,天道可鉴’……”

      “蝼蚁就爱吵吵。”宁鹏打断他,嗤声道,“不必在意。”

      他语气一沉,眼中杀意流转:“若不是卓越那蠢货,也不会落到今日这局。”

      “……不过,也正好。”

      他敲了敲桌面,缓缓开口:“既然西南武林大会将至,那我们天衡门……也该拿出点手段来镇镇这益城的‘妖气’了。”

      “你去,把那条狗放出来。”

      弟子神色骤变:“门主是说——锁青山地牢的那个‘采花鬼’?!”

      宁鹏眼中掠过一丝阴鸷,冷声道:

      “还是老规矩,一条人命,一个女人。”

      “告诉他,益城霍家,城外一宅,一家四个口,都长得不错,正合他口味。”

      弟子踌躇片刻,最终还是应声而去。

      宁鹏端起案几边的铜铃,轻轻一摇,铃声清脆,回音却沉沉,像是从深井底部传来。

      “霍家啊……”他喃喃低语,唇角微勾,“真是调皮的虱子呢,看看你们还能蹦跶多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沉冤得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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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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