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下的誓言》Criss明

11、流星下的誓言

　　十月的晚风裹挟着凉意掠过英琦学院的操场，运动会的喧嚣余温未散，枯黄的落叶在路灯下打着旋儿。塑胶跑道上还残留着彩带碎屑，远处的看台空无一人，只有零星几个工作人员在收拾器材。
　　简寒川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往家走，膝盖上的伤口在运动裤下隐隐作痛——那是今天接力赛摔倒时留下的，医务室涂抹的碘伏此刻还泛着淡淡的黄，像是结痂的委屈。
　　推开家门，屋内静悄悄的。父亲值夜班还未归，餐桌上留着半碗凉透的粥，碗沿结着一圈白色的米垢。
　　简寒川把书包甩在沙发上，踢掉沾满泥土的运动鞋，径直走进卧室。月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间漏进来，在地板上切割出细长的银条，床头的小熊玩偶歪着脑袋，像是在无声地注视着他。
　　躺在床上，简寒川盯着天花板发呆。白炽灯的光晕早已消散，手机屏幕成了唯一的光源。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屏幕，微信新好友提示框里跳动着陌生头像——那是个模糊的侧影，配着昵称为“雨中诗”。
　　对话框里“通过验证”与“拒绝”两个按钮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像极了他摇摆不定的内心。
　　“会不会有什么风险呢？”简寒川咬着嘴唇，想起班主任在班会上反复强调的网络安全警示。投影仪上播放的诈骗案例、黑板上用红笔圈出的“陌生好友慎加”几个大字，此刻在他眼前不断放大。
　　可好奇心终究占了上风，他按下确认键的瞬间，仿佛推开了一扇通往未知的门。窗外的风突然猛烈起来，吹得窗户哐当作响，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消息框立刻弹出一行字，带着轻快的语气：“你，是谁呀？”
　　简寒川盯着手机屏幕，喉结上下滚动。他斟酌着回复，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我叫简寒川，今年十四岁，来自英琦学院，读初三。”
　　发送键按下的那一刻，他的手指微微发颤，仿佛触碰了什么禁忌的开关。
　　对面的回复快得惊人：“我呀，我是来自株安九中的一位女高中生，我今年十八岁，读高三。我叫付诗雨。”
　　简寒川盯着屏幕，脑海中不自觉勾勒出一个学姐的模样：扎着高马尾，穿着整洁的校服，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酒窝。
　　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新消息又弹了出来：“简寒川，这名字挺好听的嘛！”
　　这句突如其来的夸赞让他耳尖发烫，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手指在键盘上慌乱地敲击：“嗯，我自己也这么觉得！而且，我也很喜欢这个名字！”
　　发完后又立刻后悔，觉得自己的回复太过幼稚。对话框里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他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那，你想不想看看我的照片啊？”
　　这条消息让他瞳孔微缩，既期待又不安。鬼使神差般，他回复了“想啊”，又立刻补充“真的想啊”，仿佛生怕对方误解了自己的心意。
　　等待照片加载的几秒，时间仿佛凝固了，他能清楚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当照片加载出来的瞬间，简寒川猛地坐直身子。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得他脸色发红，不仅有青春靓丽的正脸照，还有几张穿着暴露的照片，刻意展现着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线。
　　他感觉喉咙发紧，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手指颤抖着打字：“你只发你的正脸照不好吗？”
　　付诗雨的回复带着撒娇的意味：“因为我感觉你应该会喜欢的呀！哎呀，别那么多废话了，快点让我看看你的照片吧！”
　　简寒川翻出一张在图书馆拍的照片发过去，照片里他戴着眼镜，专注地看着书本，试图用这张照片保持一份体面。
　　很快，对面发来一连串惊叹：“天呐！你好帅啊！我有点喜欢上你了！做我男朋友好吗？我会给你一点不一样的奖励哦！”
　　这个大胆的表白让简寒川彻底慌了神，他从未想过网络社交会如此直接，甚至带着几分诡异的诱惑。他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迟迟不知该如何回复，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什么鬼？我同意了难道必须得要点奖励吗？”
　　他打字的速度越来越快，却掩盖不住内心的慌乱。“很刺激的奖励哦！就一张图片和视频而已！”
　　付诗雨的回复像钩子般勾着他的好奇心。简寒川咬着牙，在道德与好奇的拉扯中，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当那些露骨的图片和视频出现在屏幕上时，他只觉血液冲上头顶，呼吸变得急促，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更可怕的是，付诗雨开始以各种理由强迫他拍摄私密视频，威胁如果不配合就将他的信息公开。“你不想让同学们知道你这么下流吧？”“要是让你喜欢的女生看到这些，她会怎么想呢？”
　　一条条消息如毒蛇般缠住他，简寒川蜷缩在椅子里，窗外的月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不知该向谁求救。
　　他想起苏月见温柔的笑容，要是被她知道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该有多失望啊。
　　第二天在教室里，简寒川像个惊弓之鸟。早自习的读书声里，他总觉得周围投来异样的目光。
　　课间休息时，他支支吾吾地把这件事告诉了同桌张明和后排的王磊、刘阳。三个男生围过来，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拍着他的肩膀说“兄弟有福了”，可简寒川没注意到他们交换的眼神里藏着算计。
　　他们的笑声像尖锐的针，扎得他耳膜生疼，却还以为找到了可以倾诉的伙伴。
　　当天夜里，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当他再次询问付诗雨是否认识自己的同学时，得到的是否认的回答，可心里的怀疑却像野草般疯狂生长。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地板上，形成一道细长的光带，他盯着光带出神，思绪混乱如麻。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房间，简寒川果断删除了付诗雨的好友。
　　可当他踏入校园，却发现一切都变了。走廊里的窃窃私语戛然而止，同学们看他的眼神充满了鄙夷与好奇，仿佛他是某种怪物。
　　食堂里，原本热闹的饭桌在他走近时突然空出一片，仿佛他身上带着某种令人避之不及的病毒。
　　他捏着餐盘的手微微发抖，饭菜的香气在鼻腔里化作苦涩，难以下咽。
　　放学回到家，他颤抖着打开手机，热搜词条“初中生与高三女生不雅聊天”赫然在目。论坛里，自己的照片被恶意剪辑，聊天记录被断章取义，评论区充斥着不堪入目的辱骂。
　　“小小年纪不学好”“恶心”“败类”这些字眼像刀子般割着他的心。校网上，匿名帖子将他描述成道德败坏的学生，班主任的话随之而来，语气里满是失望：“简寒川，明天来办公室一趟。”
　　简寒川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泪水浸湿了枕头。他恨自己的愚蠢，更恨那个躲在网络背后的人。
　　黑暗中，他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仿佛这样就能把所有的痛苦都藏起来。就在他几乎绝望时，同班的林小悠偷偷塞给他一张纸条：“我看到张明他们在讨论整你，可能和骆星河有关。”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迷雾，简寒川猛地想起，自初二那次数学考试，骆星河就处处针对他。那次考试，简寒川以微弱的优势超过了骆星河，从那以后，对方看他的眼神里就多了几分敌意，每次考试都要明里暗里较劲。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真相大白的那一刻，愤怒如火山般爆发。
　　真相大白的那天，课间操时间，骆星河倚着教室后门，脸上挂着得意的笑：“简寒川，猜到是我了？恭喜你，猜对了！付诗雨是我花钱雇的，就是想看看你这好学生的真面目！”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同学围拢过来。简寒川只觉血液直冲脑门，抓起椅子就砸了过去。
　　两人扭打在一起，桌椅翻倒的声响惊动了整个楼层。骆星河身强力壮，几拳下去，简寒川的嘴角渗出鲜血，额头也被磕破，鲜红的血滴在白色校服上，像盛开的曼陀罗。
　　“骆星河！”简寒川被按在地上，却仍倔强地抬头，“我是人，不是你用来泄愤的工具！我是简寒川，苏月见信任的简寒川，永远不会被打倒的简寒川！”这句话耗尽了他所有力气，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当简寒川再次睁开眼睛，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洁白的天花板上，吊灯散发出柔和的光。病床边，苏月见红着眼眶握着他的手，泪水不停地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林小悠举着手机给他看：“大家都在帮你澄清，骆星河已经被全网骂爆了。”简寒川看着手机屏幕，同学们自发整理的证据，还原事情真相的帖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网络舆论反转得惊人，同学们纷纷站出来为他说话。有人找出骆星河平时嫉妒简寒川的聊天记录，有人证实张明等人与骆星河的密切关系。
　　骆星河的社交账号被举报到封禁，现实中也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曾经那些嘲笑他的人，现在都开始指责骆星河的所作所为。
　　两周后，两人站在派出所的调解室里。骆星河低着头，往日的嚣张荡然无存，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民警调出聊天记录和转账证据，严肃地说：“利用网络进行恶意中伤，已经涉嫌违法。简寒川同学，你可以要求赔偿。”
　　骆星河扫码转账时，手指在屏幕上停留许久，那二百元的数字像一记耳光，重重打在他脸上。
　　回到学校，骆星河在全班面前念检讨，声音几次哽咽：“我嫉妒他和苏月见的关系，才做出这么愚蠢的事……”
　　简寒川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对手，心中的怨恨渐渐化作一声叹息。他想起自己在黑暗中挣扎的那些夜晚，那些无人倾诉的委屈，此刻都随着骆星河颤抖的声音慢慢消散。
　　放学路上，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骆星河突然开口：“对不起。”
　　简寒川望着天边的晚霞，轻声说：“希望我们都能学会尊重别人。”
　　晚风拂过，带着些许凉意，却也吹散了心中的阴霾。梧桐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场风波画上句点。
　　这场风波像一场暴雨，冲刷掉青春里的阴霾。简寒川在日记本上写下：“网络世界的每一次点击，都可能成为伤人的利器；而真正的成长，是学会在恶意中坚守善良，在误解中寻找真相。”
　　窗外，新的故事，正在秋日的余晖里悄然生长。他合上日记本，望向窗外，月光温柔地洒在大地上，一切仿佛都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