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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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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五日
好累,好想睡。
可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叫嚣着让她醒。她听见马蹄踏在地砖上的哒哒声,茶楼酒肆里的大笑声,路边小贩的吆喝声,还有……
“娘子?娘子快醒醒,娘子?”
侍女菖蒲的声音。
明婵竭力睁眼,果真对上菖蒲满是担心的脸。
“我这是……怎么了?”
“娘子半路的时候倒头就睡,原还好好的,进了城突然就像魇着了一样,满头冒汗,还喃喃自语什么对不起对不起。”她边说边给明婵擦汗。
“好像是做了噩梦……”明婵吃力抬手,“扶我起来。”
不知为何,她浑身无力。
就好像刚刚被人打断了筋骨似的,四肢陌生得都不是自己的。
“刚睡醒是这样的,娘子靠着我缓一缓,”菖蒲继续给她擦脸,这回刚抬头就呀了一声,“娘子额上何时多了一块伤疤?今日咱们也没受伤啊!”
明婵听她说得额角一阵抽痛,脑子里隐约闪过一轮圆月,一双墨眼。
但很快消失不见。
“可能是不小心磕到了,咱们到哪儿了?”
“刚过南门口,到家还有一会儿,娘子可要喝点饮子?”
明婵摇摇头,揉着额角神色苦恼:“总感觉忘了个什么事。”
菖蒲眼波微动,哦了一声:“出门前小郎君似是托娘子带什么东西,应该是这件事?”
经她提醒明婵想起来:“哦对,他要吃冰酥酪。”
“那我去买点儿?”
“嗯。”
菖蒲让珍伯靠边等着,她自往回跑去买。
明婵撩起帘子。
街上人来人往处处喧哗,她眨了眨眼睛,总觉得自己身在梦中,仿佛还忘了个什么事,很重要的事。
一个挑着双担的货郎迎道而来。
“卖糖果咯!”
“香甜的糖果煎!”
“荔枝林檎蜜枣山楂应有尽有,还有糖马蹄冬瓜莲子樱桃煎嘞!”
明婵正要收回视线,听到最后一句手下一顿。
“樱桃煎……”
【那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樱桃煎。】
她就说忘了个什么事!
居然把最要紧的拦亲给忘了!
“我这个死脑子!”
明婵拍着自己的脑子埋怨起身,夺过珍伯手里的缰绳解马要走。“珍伯我再去买点东西,你和菖蒲先回去。”
珍伯问可不可以他去买,慌张又茫然。
“不要慌我马上回来!”她说完上马离开。
时间已经不多了,不到两刻钟就是正午,从这里去戏场就算骑马路上也要两刻钟,来不及了。
这次无论如何也来不及抢人。
甚至她但凡慢一点,都得在路上重新开始。
连着两次耽误时机,明婵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巧合。
仔细回想起来,自循环契机变成从她死亡开始,每一次重开她的头痛困倦都会加重一分。到现在居然还开始迟钝不记事,这很不对。
最多几次,也许再死一次,她就会彻底不记事。
不行的。
绝对不可以。
本来这一切就只有她知道,如果连她也忘了,那所有人,甚至整个逾城都会被困在这一天,永远没有尽头。
她不能再死了。
但在此之前,得先把魏循拦下来。
可没有尖嘴他们的配合,仅凭她一人之力又如何把人抢走?
之前的种种失败还历历在目,硬的会被人拦住软的他根本不信。做不到……根本做不到……
她连能不能及时赶到东界桥都是个问题。
但她不敢停下,也不能停下。
没有竭尽全力挣扎过就说放弃,和憋死的蜩虫有什么区别?这样的弱者她不要做。
她就算死,也要死在挣脱的前一刻。
“闪开!”
“闪开啊!”
枣马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横冲直撞,沿路一片谩骂。
“有病啊跑这么快?”
“你爹死了赶着奔丧啊!”
马上的绿衣娘子毫不在意,她抓着缰绳奋力冲刺,马蹄下几乎要跑出火星。
这样的速度跑到河边急转,人仰马翻事小,极有可能会在转角撞伤旁人。
她干脆临河勒马紧急停下,在众人惊恐之际跳下来便往东跑。慌乱之间撞到了不少人,身上发髻隐约沾上什么东西,她全然顾不上,只知道往前跑。
“对不起对不起,我会赔的……”
远处的桥头已然泄出几道红色的影子。
可现在她别说离桥头了,便是离戏场的大门也有很远的距离。
明婵跑得要崩溃了,情急之下对着前方大喊——
“不要过来!”
“不要过来!!”
迎亲队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他们无人听见。
“呜呜……”
明婵几乎已经再次听见花枝被剪断的咔嚓声,眼前骤然模糊。
“不要过来!魏循你站住!”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用尽最后的力气试图阻拦他的前路。
戏场门口。
魏循突然从喧闹的戏场内收回视线,皱眉看了眼前方,问身侧的长随:“你听见谁叫我了吗?”
丁明摇头:“不曾。”
“有,一个女人的声音。”他极为笃定。
“啊?”丁明怔愣片刻,回头望了一眼,谨慎道,“不能吧,公子你必然是听错了。”
“吁——”
魏循骤然勒马,在戏场大门前停下,目视前方眼含疑惑。
丁明跟着转头,一眼看见那个披头散发被拦在前路的疯女人。
她样貌明丽却举止癫狂,直勾勾看着马上的公子,眼中愁绪百转千回,泪水如界河决了堤,口中却不发一言。
仔细听,又似在说什么“不要”,不仅跑丢了鞋子还好似喊哑了嗓子。
“什么泼妇也敢来闹我裴家的婚事?轰出去。”裴克敏依旧冷面下令。
明婵极力躲闪,试图引得魏循注意,嘶声叫了一声:“魏郎……”
魏循紧了紧手中的缰绳。
心下钝痛扯得眉心皱成一团,他阻止:“慢着,放她过来。”
裴克敏低声警告:“魏承训?”
魏循正色回视:“我说,放她过来。”
片刻,裴克敏抽刀。
丁明即刻上前阻拦,与他耳语几句后,他松了口:“不要耽误时间。”
明婵被放了过来。
她快步奔向魏循,魏循下意识驱马上前,被她拼命摇晃的眼神止住。
他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停在原处。
明婵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心生恍然欲语泪先流。
她该说什么?才能在顷刻之间说服他离开?他什么都不记得……
落在袖子上的水液似有千斤重。
魏循原本要缩回的手莫名沉下去,眼前女人的泪眼无比熟悉,他脑子突发抽痛。
“我们……是不是见过?”
明婵闻言心中一动。
他这副头痛难忍的表情,怎么和之前昏迷醒来的时候这么像呢?
可她这次没下药啊!
“我,我是阿婵,你还记得我吗?”她试探道。
魏循眼眸微动似乎想到什么。
而后忽然捂住脑袋,嘶了一声。
“公子?”
“好了,旧叙完就该走了。”
“魏郎?”明婵满脸忧心,抓住他的衣摆不放手。
好在魏循只挣扎片刻就逐渐平静。
他松开手,第一时间看向明婵,眼中的陌生已然消失不见。“你是阿婵?我的……”
“对,我是,我是……”明婵及时打断,含着泪点头。
他记得。
他居然还记得。
她的挣扎不是一点痕迹也没有,这让她感到无比欣慰。
“我们之前?”他欲言又止。
“是真的,都是真的。”她立刻明白。
“可……”他依旧有疑惑。
“具体我回头再和你说,我就问你一句,这次你还愿意跟我走吗?”
望着这样一双盈亮似火的眼睛,魏循心里蓦然生出一股扑进去的冲动。
他闭眼,试图让自己冷静。
可看不见她的眼睛却能听见她的声音,闻到她鬓边勾人的香气。
不过片刻理智便败下阵来。
他赫然睁眼,任由这股冲动俯身靠近,抓住她的腰窝一举架到身前。
突如其来的变故叫所有人颇觉意外。
“魏承训!你最好知道你在干什么!”裴克敏不可置信。
“我知道。”
魏循牵绳,看着他的眼睛轻描淡写,“这婚我不结了。”说完立刻调转马头,谁也不看带着明婵策马离开。
不就是私奔吗?
有本事就追过来,他有的是力气和他们耗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