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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 ...

  •   17第十七日

      素纹马车在无人巷口掉头。
      “这就是你说的去安排马车?”
      “附近没有,事急从权,我会给钱的。”
      “……”
      这种行径和她半路抢马有什么区别?看不出来啊,剥去表面秉节持重的外壳,这个魏循居然和她一样毫无廉耻。

      “真是人不可貌相。”
      “你说什么?”
      “哦,我说我先进去,你一个人没关系吧?”
      “正有此意,出了城我再叫你。里头还有个人,伤不了你但也最好离她远些。”
      “我有分寸。”

      明婵掀开帘子进入车厢。
      角落里的菖蒲嘴里塞着麻绳,被人捆成了粽子。看见明婵进来她面露惊惧,嘴里呜呜叫个不停。
      “嘘,别怕,是我。”
      明婵取下帷帽,示意她噤声。

      菖蒲瞳孔剧颤。
      “呜呜呜!”
      “你别激动,外面那个是我朋友不是坏人。”
      “呜呜……”菖蒲冷静了一些。
      “我们俩现在有急事要出城一趟,现在不能给你解开,”她从箱凳底下摸出一把剪刀给她,“等过了返乡亭你再自己剪开,在此之前咱们先假装不认识,懂了吗?”
      菖蒲点点头,眼睛炯炯有神。

      明婵没留意。
      她掀开车帘查看路况,上一日的那些家丁这次没有出现,看来菖蒲确实按照她说的回去报了信。
      但奇怪的是,这次也没有魏家人的影子,是忙着回去报信还没有找到这里来?
      不管什么原因,现在的局面总是好的,出城的成功率很高。

      但她不能跟着一起走。
      明天就是她和杨恕的婚期,如果她迟迟不回,必定很快惊动家里,魏裴两家的婚事也得随时盯着,以免死灰复燃。
      上一日魏循就是半途反悔,功亏一篑。这一次她得尽快坐实他逃婚的消息,切断他的后路,彻底破除循环。

      更重要的是,她的初衷只是想让时间回到正轨,而不是真的和谁私奔。

      最好的解决办法是,让魏循去某个地方躲风头。
      她手上还有几处母亲的陪嫁庄子,若他能老老实实在那儿待一段时间,一切迎刃而解。
      唯一的问题是,魏循愿不愿意自己一个人离开?她不走魏循能走吗?
      以两人如今“珠胎暗结”的关系,他只怕不会一口答应。拒绝都事小,万一他因此又心生怀疑,中途后悔才事大。

      除此之外,她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
      直接和他说明?试试看吧,实在不行给他再下点药,昏睡个十天八天也不是不行。

      “娘子,你是不是想私奔?”忽然有人说话。

      明婵立刻回神,菖蒲不晓得什么时候剪断了绳子,已经凑过来。“胡说什么?你怎么就剪了?我不是说晚点吗?”
      “可是那位郎君说你是他夫人,你们又急着出城,不是私奔是什么?”
      “……”明婵隔着门帘狠狠瞪了眼外面,“不是菖蒲,你听我解释……”
      “娘子不用解释,无论娘子想做什么我都愿意帮娘子一起做。”菖蒲杏眼灼灼,“包括私奔。”

      明婵不免想到她被杀的那一次,那次她说“我一定会站在娘子这边”时,也是这样的眼神。
      “这件事和你无关。”她不想又把菖蒲搅和进来,看她再死一次。
      “娘子的事怎会与我无关?”她有点失落,“娘子是不是不信任我?”
      “没有。”
      “那你就告诉我你们现在要干什么,我一定会帮你的。”
      “……”明婵揪着袖口心里也在打鼓,良久,顶不住她的眼神,“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能擅自行动,一切都得听我的。”

      菖蒲立刻点点头,洗耳恭听。
      明婵措辞片刻:“我没打算逃婚,只是想将他送到庄子上安置一段时间,可我又不想叫他知道实情后对我起疑……”
      说着说着两个人都感觉不对劲。
      菖蒲是惊愕,明婵自己是错愕。

      “娘子是想把这位郎君置为外宅?”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
      “嘘,”菖蒲如临大敌,警惕观望,“我明白我明白,娘子不必多言,我给娘子想想办法。”
      “不是啊……”明婵有口难言,“也不一定非得去什么地方,只是让他这几天回不来就成。”

      “回不来?”
      菖蒲一顿,很快俯身附耳小声咬了几句。
      明婵一开始有些狐疑,后来逐渐认真,听完还是狐疑:“能有用吗?”
      菖蒲扬眉:“若他心中有你,自然有用,若没有,那也不必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正好试试他的真心,一举两得。”

      所谓真心,必然是没有的。
      可若能借此支开他几日,倒是远比下药要好,不妨试试。
      想明白,明婵点了点头。

      出城前魏循专注赶马,隐约听见车里有说话声并未过问,出城后他终于分出心思,车里却没了动静。
      “阿婵?”
      “嗯……什么事?”
      “出城了,咱们应当往哪边走?”
      “一路往南,去邻县。”
      “好,你可是困了?”他听出不对。
      “是有点困……”
      “那你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车里没了回应,他收回视线。
      马车继续向前,沿竹林经过一处半隐的凉亭。
      此处离逾城已有些距离,路上不见城中的喧闹,并无旁人。
      因此当车里微弱的磕碰声响起时,他立刻发现,当即在路边停车,拉门掀帘。

      “阿……”
      地上趴着一个女人,眉心紧蹙,正是刚才还和他说话的明婵。角落里原本被捆住的女人不知何时自己挣开,这会儿正抓着明婵的手神色肃然。
      “你在做什么?”他面色骤变。

      “和我没关系啊!”菖蒲立马退后。
      魏循扶过明婵将人护进怀里,厉色质问:“到底怎么回事?”
      菖蒲一脸不忿:“还能怎么?晕倒了呗,年纪轻轻的得这种病,你也是倒霉。”
      “病?什么病?”
      “你抢了我的车马,我凭什么告诉你?”
      “我夫人身怀有孕,你若真能救她,我必有重谢。”怀里的女人无一丝力气,魏循紧了紧手面露焦急。

      “什么?还怀有身孕!”菖蒲乍然提声,不可置信。
      “魏郎……”原本昏迷的某人忽然恢复了一丝清明,气若游丝,“我无事。”
      “阿婵?何处不舒服?可还能撑住?”
      明婵虚弱点头。

      菖蒲吸了口气恍然大悟:“哦,那难怪了!我就说好端端怎么会犯火离之症,原来是怀有身孕,那就无事了。”
      魏循怀疑:“她这个样子哪里像无事?你要多少诊金才能说实话?”
      菖蒲狮子大开口:“十金。”

      “成交。”他一口答应。
      菖蒲一副钱迷心窍的样子,立刻把明婵的“病情”都说了,说她娘胎里带有热毒,孕期又碰上今天急火攻心就被激发出来,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如何根治?”魏循只是问。
      “根治嘛……说难不难,只要用陈制多年的九莲心做药引熬上几锅祛热汤喝喝,就能无碍。

      “哪里可得?”
      “哦,那个更简单了,离逾城不到一百里的三清县盛产九莲心,多的也不要,五年以上的弄个二三钱回来就够了。”
      “现在?”
      “你也可以等她生完了再去,不过如果你想她顺利生产的话,还得尽快去找,时间久了对孩子难免有损。”

      魏循拧眉,显而易见的疑惑。
      “这药城中没有吗?”
      “没有,有也多是假货,你敢赌吗?”
      “这病……我怎么从未听过?”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没听过的稀奇事可多着呢,爱信不信。”菖蒲不再理他。

      “魏郎……我真的无事,睡一觉就好了。”明婵试图起身,却不自控倒下去。
      “你有病在身勿要逞强,”魏循沉思片刻,很快下了决定,“除了这个九莲心你还需要什么?我现在就去找。”
      菖蒲随口又报了几味药材,魏循都一一记下,而后对她郑重一礼:“路途甚远,我无法带夫人同行,魏某可否劳烦娘子将我夫人送至邻县最大的酒楼暂时安置?待我找到药引即刻便回,到时候如何感谢,你只管开口。”

      “这荒郊野外,你就放心让我带走她?不怕我报复她?”
      “方才夺马实乃情势所迫,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你早这么说不就得了?”菖蒲拍了拍手,“行吧,正好我最近没什么要事,看在你那十金的份上就陪你夫人走一趟。”
      “多谢。”
      “你抓点紧就是。”
      一来一去居然真让魏循自己一个人甘愿离开。

      离开之前,他叮嘱明婵:“最多七日,我会尽快回来,若有不适定不要强忍,实在受不住,这孩子……不要也罢。”
      明婵点点头,也交代他一定要小心:“不用急着赶回,我会一直等你。”

      骗他的,她当然不会等。
      她还得回城散播谣言,让他逃婚的事人尽皆知,闹到只要两家还要脸就绝无可能和好,闹到他就算回来也无法挽回。
      这样循环才无可能再开启。

      马蹄急急向东而去。
      两人目送魏循消失在道路尽头,收回视线忍不住松了口气。

      “走了,这人倒是比我想的更在乎娘子你嘛。”
      “还好还好,没有怀疑。”
      “娘子,”菖蒲看了一眼她的肚子,有些不认同,“你与旁人有私这都不算什么,可子嗣却是大事,虽然明日就是婚期,可若肚子大起来……”
      “哪儿什么孩子,都是骗他的。”她拿上帷帽下车,“我们也早点回城。”
      “什么?这也是骗他的?那他万一知道了怎么办?”
      “他不会知道的。”
      若循环没有结束,那他不会知道,若循环结束两人桥归桥路归路,他更不会知道。

      菖蒲不知道其中缘由,倏尔自己想到什么,看她的眼神肃然起敬。
      “不愧是娘子!”
      “难怪娘子会答应和杨御史的婚事,他出身寒门独木难支,上只有一个老母,就算此事东窗事发打起来也用不着怕……”
      明婵听得头痛:“你说什么呢快闭嘴,我答应这门亲事只是因为我俩知根知底脾性相投而已。”

      “只怕娘子这么想,某些人不是这么想。”菖蒲哼哼唧唧。
      “菖蒲,杨恕是不是惹你了?”明婵正色。
      “我,我就是下意识觉得嘛……”菖蒲有些心虚,“都说好竹才能出好笋,他家那个老母那个弟弟都一副刻薄相,怎的偏他芝兰玉树的?”
      “你这是偏见,以后去了杨家不可再如此,否则我便将你送回来。”明婵忍不住敲打道。
      “不要不要,我不说了不说了……”她只是安静了一瞬,“不行我还说最后一句,我就是觉得娘子合该找个更好的,更中意你的,我看刚才那个魏郎君就不错,啊——我不说了呜呜……”

      两人吵闹片刻,终于安心赶路。
      只是日头已经西斜,光靠两条腿回去只怕要近天黑。明婵前后顾盼,以期遇上一辆进城的马车。
      许是早上观里的祈福牌子没有白挂,她还真看见有两辆骡车从前头的岔路口出来。

      车上绑着几个大木箱子,挂着各式杂耍道具,看样子是刚从乡下收摊回来的戏班子。

      “菖蒲,你去问问可否蹭个便车,也好快些回去。”
      “好。”
      菖蒲点点头,抬脚就追上去。“前面那班头!几位师傅等等!”那大嗓门给其中一人吓得不轻,待交涉几句过后,为首那人点点头,菖蒲便小跑回来。

      “他们答应了,也是运气好,遇上刚从乡里回来的戏班子,就前面返乡亭北面。”
      “那就好,可说要价多少?”
      “说不要钱,人还怪好。”
      两人边说边快步往前走,很快上了车。

      “车上都是杂物,两位娘子暂且委屈委屈,坐在地上,箱笼上也行。”开了口明婵发现居然还是几个熟人,原在戏场抛刀时见过。
      “无事,我们就坐地上,给诸位添麻烦了。”虽说对方不要钱但明婵还是掏出二十文,“一点骡马费,几位师傅不要嫌弃。”
      “哎!娘子客气了,捎带手的事不需这个!”
      “要的要的,你们赶车也辛苦……”
      明婵执意要给,拉拉扯扯间意外撞到箱子上,“咔咚”一声手里的钱都飞出去,散了一车。

      “哎我这手劲儿,对不住对不住!”对方立刻道歉,“咱粗人一个不晓得轻重,对不住了。”
      “没事没事……”
      发生这种事,对方也没再推辞,随意在地上捡了几文放进兜里,说自己收了可不能再客气。
      明婵揉着后脑勺,叫菖蒲把剩下的都拾起来,也安安心心不再多言。

      “娘子,好了。”
      菖蒲没一会儿都捡回来,递给她时在身上蹭了蹭手。
      明婵接过便丢回钱袋里,正要束口发现掌心还粘了一枚,抠了一下才下去。
      “娘子也粘了糖?来擦擦。”菖蒲递过来帕子,明婵原以为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看着确实是糖心下一松。

      车上东西不少,但戏班子赶着回去继续表演夜戏,骡子跑得并不慢。
      几人随意寒暄着,没多久竟已进了城。
      “多谢几位师傅,生意兴隆啊。”
      “哈哈借娘子吉言,晚上记得来看戏啊!那可都是绝活,点啥都给你们半价!”
      “自然!”

      骡车渐渐离开。
      菖蒲收回视线:“娘子,咱们现在回去吗?时间也不早了。”
      明婵摇头:“去东界桥。”
      她要去看看那堵界墙还在不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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