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观星指南》加缪Camus

12、拆迁通知书

　　梅雨在拆迁通知书上洇出星云状的水痕，我盯着加粗的"最后通牒"字样，突然发现宋体字的横勾处藏着林淮特有的笔锋。公章红印正在雨水浸泡中渗出铁锈色，像极了天文台废墟里氧化金属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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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正文

　　教导主任的保温杯在会议桌上磕出沉闷的声响，投影仪蓝光里，智能题库中心的3D模型正在肢解天文台的残骸。我数着PPT翻页时飞散的灰尘颗粒，突然发现它们的轨迹与林淮上周在奶茶杯底划过的流体力学公式完全吻合。

　　"这是时代的选择。"副校长的声音裹挟着中央空调的冷气，将"升学率"三个字冻成冰锥刺入耳膜。我望着窗外正在拆除的观测台穹顶，爬山虎藤蔓垂死的姿态像极了初二那年林淮在黑板画的超新星爆发图。

　　通知书边缘的锯齿突然划破指尖，血珠滴在"即日动工"的日期上时，走廊突然传来帆布鞋碾碎粉笔的脆响。林淮的身影在毛玻璃窗上投下变形的剪影，他敲击窗框的节奏正是当年我们约定的摩尔斯电码——"老地方见"。

　　天文台废墟的探照灯将雨丝照成银色琴弦，我踩着"重点大学签约榜"的碎片前行，水洼里漂浮的星图残片正渗出荧光。林淮蹲在扭曲的金属支架旁，沾满油污的手套正在拼合某块钢板碎片，焊枪的火花在他瞳孔里点燃微型超新星。

　　"看这个。"他举起钢板截面的年轮纹路，氧化层中竟嵌着无数星图碎片。当我的指尖抚过那些凸起时，突然认出这是奶茶杯底盲文"跟我走"的放大版。焊枪突然熄灭的刹那，北斗书签的银光从他领口漏出，"天枢"位置的刻痕新增了微分公式。

　　推土机的轰鸣惊醒了废墟中的铁锈味，林淮突然拽着我跌进地基裂缝。潮湿的混凝土夹层里，半截时光胶囊正泛着冷光。我们头碰头撬开盒盖时，2009年的《科幻世界》封面女郎正在手电筒光中微笑，内页夹着的银杏叶标本背面，林淮新添的铅笔字正在潮气中显形：

　　**逃逸速度公式修正版
　　v=√[2G(M+μ)/R]
　　其中μ是未说出口的字节质量**

　　保安的脚步声在头顶炸响，我们交叠的呼吸在混凝土裂缝里酿出高浓度的二氧化碳。林淮的鼻尖擦过我耳廓时，医用胶布下的伤口正渗出星图状的血清。当对讲机杂音渐远，他忽然用螺丝刀在墙面刻下：

　　**2016.8.12→2023.7.23**
　　这个时间跨度让胸腔里的陨石碎片突然共振，在肋间奏出《欢乐颂》的旋律。

　　暴雨在午夜达到峰值，我们蜷缩在便利店檐下看推土机吞噬最后一块观测台残骸。林淮撕开奶茶吸管包装纸的动作，与拆卸望远镜目镜的姿势完全同频。当他在积水里排列吸管碎屑时，那些白色塑料片突然拼出"SOS"的星际信号。

　　"其实我..."他的声音被货架倒塌的轰响碾碎，整箱酸梅汤正在雨幕中爆裂。我们逆着橙色警戒线狂奔时，易拉罐的拉环正划破夜空，在林淮后颈刻下新的伤口。这个瞬间与初二那场化学实验事故重叠——当时飞溅的试管碎片也是这样在他皮肤上书写星图。

　　手机在雨中持续震动，99+的未读消息正在锁屏裂纹里发酵成星云。林淮最后发来的照片里，拆迁通知书背面用紫外线笔写着：

　　**光锥之内皆是命运
　　但我在光锥之外等你**

　　我们十指相扣冲进末班73路车时，车载电视正播放天文台拆除的新闻。林淮的体温透过湿透的校服传来，像那个停电晚自习共享的暖宝宝正在回光返照。当"市立图书馆站"的荧光牌掠过车窗，他突然将铜钥匙按进我掌心——那些氧化形成的铜绿，正与他瞳孔里的血丝网络交织成笛卡尔坐标系。

　　拆迁办的狼狗吠叫穿透雨幕时，我们正在废墟里焚烧最后的星图。火舌舔舐纸页的瞬间，灰烬突然升腾成候鸟队形，在探照灯光柱中演绎克卜勒定律。林淮沾着灰烬的手指在我后背写下：

　　**我们都是
　　逆行的彗星
　　在太阳风里
　　书写错位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