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星录》洛水长天

13、入局

　　密道内珍珠随步碾碎，每一颗炸开的荧光里都浮起血色记忆。萧烬踩过满地碎玉，刀鞘突然压住谢无期手腕："师尊可闻到龙涎香？"

　　话音未落，青石阶缝隙渗出暗红黏液。谢无期折扇轻点壁灯，幽蓝火焰映出石壁上密密麻麻的鲛绡——那些半透明的织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厚，将退路封成茧房。萧烬刀鞘劈开缠上脚踝的鲛绡，断口处却喷出带着星屑的雾气。

　　"闭气！"
　　折扇展成圆盾的刹那，雾气在冰面上凝出人影。三百年前的鲛人祭司拄着珊瑚杖现身，杖头悬挂的琉璃瓶里，一滴血正撞击瓶壁——正是谢无期当年剜心时溅落的精血。

　　祭司枯手抚过瓶身，密道突然翻涌起咸涩潮气。谢无期袖中剜星刃嗡鸣震颤，刃身上封印的往生海水挣脱束缚，在虚空凝成滔天巨浪。浪头拍碎的却不是实体，而是记忆——萧烬看见自己跪在暴雨里，怀中师尊的心口空荡，血水正顺着婚契上的"永结同心"四字蜿蜒。

　　"破！"
　　刀鞘裹着冰火二气劈开幻象，真正的杀机自脚下袭来。石阶裂开蛛网状缝隙，数百只青白手臂破土而出，每只手腕都系着褪色的红绳。谢无期折扇扫过腕间剜星刃，飞溅的血珠化作赤箭，将鬼手钉回地底。被血浸透的红绳却突然暴长，缠住萧烬脚踝拽向深渊。

　　青铜棺椁的寒气自地缝渗出。萧烬反手将刀鞘插入岩壁，借力翻身时玄衣下摆撕裂，暗藏的银丝绞住红绳。绳结处浮现朱砂符文，竟与冰镜预兆里谢无期心口伤痕形状相同。

　　"往生结魄阵。"谢无期折扇劈开缠斗的红绳，扇面寒鲤突然鳞片倒竖。鱼眼射出两道蓝光，照亮密道顶部交错的青铜锁链——每条锁链都悬着冰棺碎片，拼凑出女子残缺的轮廓。

　　萧烬刀鞘击碎最近的冰棺，碎片却化作蝶群。蓝翅蝶扑向壁灯时，火焰骤然转绿，映出冰棺女子真容——与嫁衣重叠的面容，眉心却嵌着剜星刃碎片。

　　"阿萦......"
　　谢无期脱口而出的名字引发剧震。密道尽头青铜门轰然开启，门内冰台上跪坐着与鲛人公主七分相似的傀儡，双手捧着的正是缺失的半枚玉珏。傀儡颈间银锁刻满"谢"字，锁眼竟是剜星刃的刃尖形状。

　　萧烬突然按住心口。玉珏拜师礼在他怀中发烫，烫穿衣料烙在皮肤上，形成与傀儡银锁相同的图腾。谢无期折扇凝冰为刃，却在触及傀儡时骤然停滞——冰刃映出的不是傀儡，而是三百年前穿着嫁衣的自己。

　　"师尊当心！"
　　刀鞘横挡的瞬间，傀儡眼中射出红线。红线穿透冰刃织成网，网上每个结点都缀着青铜灯残片。谢无期剜星刃斩向红网，刃风扫落灯片时，密道突然响起梵唱——每块灯片都映出渡厄寺住持的脸，正在念诵往生咒。

　　梵音催动傀儡站起。玉珏与萧烬怀中半枚相撞，迸发的青光中浮起星图。冰台咔咔转动，露出底下沸腾的往生海，海面漂浮的却不是水，而是凝成液态的蚀骨砂。

　　"原来蚀骨砂是这么用的。"萧烬刀鞘搅动砂海，溅起的浪花在空中凝成账册文字。谢无期挥扇冻住砂浪，见"香火供奉"条目下新增"冰魄三百两，换锁魂丝九丈"，墨迹渗进砂粒，显出一串生辰八字。

　　傀儡突然发出凄厉哭嚎。嫁衣无风自扬，衣摆扫过砂海时，沸腾的蚀骨砂凝成箭雨。谢无期展扇结阵，冰墙却蚀出孔洞——砂箭沾着嫁衣上的血咒，竟能穿透灵力屏障。

　　"得罪了。"
　　萧烬突然扯断颈间红绳。绳结处坠着的银铃炸开，铃舌竟是微缩的剜星刃。刀气横扫傀儡双足，玉珏脱手的刹那，谢无期折扇卷住红绳抛向砂海。绳结浸透蚀骨砂的瞬间，整个密道开始坍缩。

　　青铜门化作漩涡，将两人卷入未知空间。失重感持续三息后，萧烬后背撞上冰凉玉砖——眼前是布满星轨的穹顶，地面流淌着银砂汇聚的星河，河底沉着三百具冰棺。

　　每具冰棺都映着谢无期的脸。或执扇而立，或血染白衣，最新那具空棺表面正缓缓浮现萧烬的轮廓。棺盖内壁刻满血咒，正是渡厄寺住持的笔迹："以徒葬师，逆天改命。"

　　"好个偷天换日局。"谢无期剜星刃划过棺盖，刮落的冰屑在空中凝成卦象。萧烬突然按住师尊手腕，指尖触及的皮肤下，血管正浮现与嫁衣同色的暗纹。

　　星轨穹顶传来齿轮咬合声。三百冰棺同时竖起，棺内伸出缠满咒文的青铜链。萧烬刀鞘劈砍锁链，溅起的火花却点燃银砂星河，火焰中浮现出渡厄寺地窖——方丈禅房下藏着冰窟，窟内三百盏青铜灯拼成北斗阵，每簇灯焰都裹着片冰棺碎片。

　　谢无期折扇骤合，扇尖刺入自己掌心。血染星轨的刹那，所有冰棺同步渗出血水，在银砂河面拼出往生海全貌。萧烬怀中玉珏腾空飞向阵眼，缺失的地图部分被血水填补，标红处正是他们所在的星轨穹顶。

　　"萧烬，看灯！"
　　刀鞘击碎最近冰棺的同时，谢无期甩出染血的折扇。扇骨插入银砂河引发爆炸，气浪掀开地砖，露出底下深埋的青铜灯阵——与渡厄寺冰窟中的布置完全一致，唯独阵眼处多出盏并蒂灯。

　　萧烬瞳仁骤缩。并蒂灯两簇火苗里，分明裹着谢无期与自己的命魂碎片。刀鞘横扫带起的风压惊动灯焰，火舌舔舐的虚空突然裂开缝隙，传出住持嘶哑的狂笑："谢道友可喜欢这份回礼？你当年斩断因果，老衲只好帮你续上！"

　　折扇破空钉入并蒂灯芯。爆裂的灯焰中冲出青铜棺椁，这次棺内躺着鲛人傀儡，双手交叠处放着完整的婚契。谢无期剜星刃挑开契书，见"混沌道侣"四字已被改为"生死同棺"，朱砂笔迹渗出黑雾，雾中游动着与蚀骨砂同源的蛊虫。

　　"师尊小心！"
　　萧烬旋身将谢无期扑倒在地。蛊虫扑空的瞬间，星轨穹顶降下青铜牢笼。傀儡鲛人突然睁眼，瞳孔里映出往生海漩涡，每个浪头都卷着撕碎的婚契残页。

　　谢无期染血的手按上萧烬后背。师徒灵力交融的刹那，银砂星河倒卷成漩涡，将青铜牢笼绞成碎片。失控的灵力流中，萧烬看见师尊白发染血的未来幻象正逐渐凝实，而自己掌心的玉珏裂痕里，血丝已勾勒出逆转阵法的雏形。

作者有话说

　　打爽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