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欢》望月初满

34、第 34 章

　　裕王此前也以为那小子是个风流的，可细细打听后才知道，此人早有心上人，看来去青楼，逛戏园子，都是掩人耳目的把戏，背地里不知道他要搞什么动静，所以裕王才如此紧张。

　　“母后，你是不知此人，不似普通少年人那般风流成性。他虽每日青楼戏楼的逛，但从没见其留宿过，我昨日打听了才知道，军中有一句话，说的是给他施展美人计，还不如诱惑他□□的那匹公马来得快……”

　　谁知宋皇后厉声打断他，“那是因为他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儿！”宋皇后又笑说，“等他食髓知味，便是想戒，也戒不掉。这世间没有哪个男人，拒绝得了美人投怀送抱，就算他有那般定力，可是，若他正身中媚毒呢？此事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只管回你的裕王府去，等消息。”

　　裕王这才知道，原来宋皇后早就准备好了对付李迟意的办法，于是谄媚道：“原来母后早有良策，那孩儿这就退下了，不打扰母后休息，孩儿过几日，再来给母后请安。”

　　宋皇后背过身去，从嘴里不耐地吐出一个“滚”字。

　　“孩儿这就滚，这就滚。”裕王真就连滚带爬地滚走了。

　　模样滑稽又可笑，可墨华宫上下却无一人敢笑。

　　有一个宫女实在憋不住，不小心笑出了声，宋皇后扭头盯了她一眼，刘姑姑见状，挥挥手，立马有太监上来，把那宫女给拖出了墨华宫。

　　“娘娘，奴婢不敢了，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不敢了。”

　　殿外，宫女大喊饶命的声音逐渐远去，直至细不可闻。

　　殿内传来两道交谈声。

　　“娘娘，怎么处置？”

　　“她不是喜欢笑吗？就用针线把她的嘴缝起来，让她以后，再也笑不出。”

　　云山，清池宫。

　　宋诗龄哭着跑回了芙蓉殿，躲在房中不肯出来。

　　高柔劝了一通，也没用，这时李青云回来了，两人相携前去参加御宴。

　　此次御宴在清池宫通天塔举行。

　　大厉高祖晚年信奉修仙之术，皇宫有升仙桥，百官从升仙桥入宫参事，意喻仙官，那么皇上嘛，自然是那玉皇大帝。清池宫更是显前对得道成仙的极高追求，在民间就有云山仙宫之称，有天干地支命名的五大殿，还有环绕主殿以百花命名的百花殿，皆是道家仙宫里的布置，加上暖池生烟，山顶又终年云雾飘渺，在民间就有云山仙宫之称。

　　可这些，都比不过通天塔来得震撼。

　　通天塔，塔如其名，高耸入云，建在云山的最巅峰之处，塔尖直插九天云霄，仿佛真与天相通了一般。

　　杜若兰站在塔下，只是抬头看了一会儿，便觉得自己的脖子有些酸软了，却仍是看不到头。
　　难怪后世对高祖贬多于褒，在云山之巅修建这样一座宫殿和高塔，耗费不知道多少人力财力，他一心玩弄仙术，追求长生之道，信任道师方士，后宫更是太监掌权。
　　高祖‘升仙’崩逝后，继任其位的下一任厉皇成了傀儡，道师和太监反倒成了真正幕后掌权人，高家后世子孙，历经几代人的忍辱负重，才把皇权重新拿捏在了手中。
　　道家也由盛转衰，被百姓自发烧毁了不知道多少院观，皇家更是对道术深恶痛绝，明令禁止不能出现任何巫术之物，太监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到现在，皇宫里也大多用宫女伺候，鲜少见太监的身影。

　　“走吧。”李迟意的声音，让杜若兰回过了神。

　　两人进去的时候，里面还没来多少人，大多数位置都空着，皇上自然也还没来。

　　宫女把他们带入坐席，两人是分开坐的，李迟意坐在她左手边。

　　这时李青云扶着高柔从殿外见来，他小心翼翼地提醒她：“门槛。”

　　高柔脸上浮现笑意，无奈道：“我看得到。”虽说是无奈，但看得出，她很享受这种细微入至的关心。

　　两人从杜若兰桌前走过，坐在了她的右手方。

　　这时有宫女陆续上菜，桌上已经摆好了几叠小菜。

　　按每个宫女上两碟菜的顺序，二十位几个宫女鱼贯而入，她们端着盛菜的托盘进入席间，跪在两桌之间，侧身摆好左右两桌的菜后又齐齐起身，鱼贯而出，排好队离去，动作非常整齐划一，没有任何偏差。

　　还是先前的那名宫女，蹲下身，将她手中的托盘放在了杜若兰的桌上，里面放着两大盏色泽鲜亮的汤，其中一盏是她的，那么，另外一盏就是李青云和高柔的。

　　杜若兰紧紧握住袖口里装着阴阳花毒粉的小药瓶，心潮翻滚。

　　那名宫女正侧身低着头上菜，她只要假装接过她手中的汤，然后趁其不备把药粉撒入另一碗汤里，有袖口做遮挡，不会有任何人察觉。

　　隔壁有笑声传来，她的眼角余光瞥到了脸上洋溢着幸福笑意的高柔，还有她微微凸起的腹部，李青云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她羞红了脸。虽然她脸上甜蜜的笑意十分刺眼，但是，负她的是李青云，与这个女人有什么关系呢？同为女子，她不经想到高柔是不是也受了李青云的蛊惑，才会在他与她的往事闹得人尽皆知后，仍对他死心塌地。毕竟李青云如此会玩弄人心，就像当初他哄骗自己那样，也骗了高柔。

　　可机会就在眼前，再要杀李青云，就没那么容易了。杜若兰全身紧绷，僵直得不能动弹，握着瓶子的手心已经捏出了汗，她还是没有把毒粉放入那碗汤里。如果毒杀李青云的同时，害死了高柔，那并非她最初所愿。毕竟她没有那么狠毒的心肠，可以对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下此毒手。

　　待那宫女已经端走另一碗汤送到隔壁的桌上，杜若兰才泄了气，她告诉自己，没事，还有机会。可刚刚那么好的机会，她都没有下手，后面的每一次，她都再没有把毒投放进去的勇气。

　　杜若兰闭着眼睛暗恨自己的懦弱，端起桌上的酒，就猛灌了几大口。

　　她这才惊觉皇上都没来，自己怎么能先动杯喝酒呢？

　　好在没什么人察觉这边，她连忙把空杯放了回去。

　　旁边却是传来李迟意清朗的笑声，见她看自己，他无声地朝她举杯，然后长颈微仰，喉结翻滚几下，学着她的样子，把一大杯酒猛灌进嘴里。

　　杜若兰这才发现，原来席间不少人都在饮酒，皇上没来之前，虽不能动筷，却是可以饮酒的。

　　“皇上驾到——”

　　太监掐着嗓子，尖细的声音穿透层层塔宇，回荡在殿内。

　　群臣及其家眷们起身行礼，杜若兰也跟着起身。

　　“恭迎圣驾，皇上万岁。”

　　老皇帝落座，左右两侧分别是太子和淑妃。

　　“众爱卿，请坐。”

　　杜若兰也随众人谢了恩，重新做回了自己的位置，行为举止从容有度，让人挑不出丝毫的错处。

　　皇上一眼就瞧见了台下这个容颜绝丽，明眸善目的女子，忍不住出声问道：“这位，便是朕亲封的守安县主吧？”

　　杜若兰听皇上点了自己的名儿，也不慌，她从席间缓步移出，走上殿前，跪旨谢恩，“皇上隆恩，为民女博了个好名声，民女感激不尽。”

　　“哈哈哈，”皇上笑了几声，指着李迟意，“你要谢，就谢他吧，你的诰命，是他给你求的。”

　　杜若兰瞟了李迟意一眼，那人不动声色地饮酒，她自然是用不着当众谢他的，回到席间，小声提醒他道：“你少喝点儿吧，喝醉了，这里可没有太监能扛你回去。”

　　李迟意知道她这是关心自己，不过今日这酒比平日的好喝些，没忍住就多贪了几杯，他轻笑着对杜若兰，软声道：“嫂嫂就别管我了，你平时不胜酒力，刚刚不也猛喝了几口，嫂嫂应该少喝点才是，不然，届时还得我抱你回去，可惜，你又不愿意我抱你……”他轻叹摇头，好似颇为无奈。

　　杜若兰听他声音软软的，似已有醉意。

　　皇上又说了几句话，无非就是感谢众臣这么多年为大厉殚精竭虑，辛苦了云云。

　　然后便开了席。

　　杜若兰早饿了，正准备动筷，这时只见从塔顶翩然落下几个身姿曼妙的西域舞女，在大殿上舒展腰肢，跳起了舞，她们身着薄纱，脚步轻盈，美不胜收。

　　等舞女们散去，宫女们抬上一把古琴放在了大殿中央。

　　杜若兰正好奇时，便见苏韵从角落中走了出来，坐到了古琴正中，然后伸指抚琴。

　　随着她细润的指尖拨动琴弦，一阵悦耳的琴音如流水般扬出，余音绕梁，经久不息，盘旋回荡在古塔内，宾客们听得是如痴如醉，一曲终了，还有不少人回味其中。

　　杜若兰没忍住偏头去看李迟意，见他闭着眼侧着头，白皙的长指微微曲起，附和着琴音轻点在桌面上，似乎十分享受。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酸意，她以前学过弹琵琶，琴师也曾赞过她一句‘颇有天赋’。只可惜太久没碰，早就生疏了。现在她的这双手只会织布，哪儿能弹出悠扬的曲子来。现在想起来，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老皇帝道了声：“此琴弹得不错。来人，赐赏。”

　　太子也忍不住点头附和道：“素来听闻苏家四小姐琴技了得，今日闻此一曲，真是惊为天籁。”

　　“民女这厢献丑了，”苏韵起身谢恩，“谢皇上，太子殿下，淑妃娘娘。”

　　苏韵此番大出风头，她迎着在场世家小姐们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回到坐席。

　　期间，路过李迟意的身侧时，从她的腰间不小心掉下一个粉绿荷包。

　　苏韵脚步未停，似乎并未发现自己掉了东西。

　　这时李迟意睁开眼，他似乎是看见了地上的荷包，就在大家都以为李迟意会为美人弯腰拾起荷包时，只见他在短暂睁眼后又重新闭上了双目，一副微醺勿扰的模样。

　　苏韵放慢脚步，没有等到他出声喊住自己，她难堪地等待了一会儿，刚准备回头自己去捡起荷包时，一只纤长的手从旁边伸过来，小心地替她拾起了地上的荷包。

　　这只手长得极好，腕间戴着一只满绿手镯，五指细长匀称，指甲不长，指尖修剪圆润，月牙显眼，不过细细看去，这手背上却分布着许多大小不一的细微伤口，使得这双本该完美无暇的手，出现了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