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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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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女魃
白若大惊失色,仔细看去,发现这些人就是在邸阁口买水的那些百姓,她对其中几个还有点儿印象,其中一个光头短衣的男人,就是被她碰翻水桶,见她如见鬼魅一般率先哀嚎逃走的人。
回想当时情景,大概就是因为把她认作女魃了?她在北州被认为是兴风作浪的水妖,在南州反而成了制造旱灾的邪祟?北州的谣言还多少有迹可循,可南州是第一次来啊,白若既不解又难过。
百姓们越喊越激昂,首道暗暗向站在最前面的几个壮丁使了个眼色,那几个人立刻带领众人向结界逼近,一边挥动着刀棒继续高喊:“交出来!把小丫头交出来!她是女魃……!”
前面的人已经到了界门处,举起了手里的家什砸向了结界,结界微微震颤,被砸之处透出光亮,转瞬又弥漫上雾气。
荧惑抢上一步护在了长巫身前,十几个焱族青壮也窜到了界门处,举起了手中的武器,长巫突然断喝一声:“勿躁!”
结界内外都被震住了,一时鸦雀无声,虽然隔着一层雾气,但结界外的人依然隐约可见长巫威严而立的身姿,数千年的沉淀积累,对于焱族的大巫师,南州人还是心有顾忌的。
长巫沉稳如常,面不更色,声音却透出锋锐,向首道:“什么女魃,我们这儿没有!别说她进不来这结界,就算进得来,我焱族也不会放过,必将其诛灭殆尽,自古以来任何魑魅魍魉之辈都别想在我祖地横行!”
长巫话音刚落,焱族民众都高声齐和道:“犯我祖地,来者必诛!”
都将武器家什握紧,跨前一步,结界外的人只看到一层赤色压近,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这可是以勇猛威慑天下的焱王族裔,虽然隐居,但势气犹存,特别是在南州,对焱王的敬畏至今不衰。
首道也微微一惊,做出息事宁人的态度说道:“老巫长息怒,小道也只是听了百姓们的举报,我是不信的,焱族怎么会和女魃扯上关系?但身在其位,又不得不理会,查清楚了,破了谣言,即可还焱族清白,又能安抚百姓,所以才勉为其难到此向您求个证据,您也知道,今年旱情严重,已经死了不少人了,舆情难平,总得有个说法儿不是?”
长巫漠然道:“你想要什么说法?”
首道赶紧说道:“就是验证一下,让那小坤道出来给我看看,我现带了法器,当面验试一辨真伪即可……听百姓们说她的相貌、穿着与首观中的女魃塑像极其相似……”
长巫哼了一声,打断道:“真是奇闻,朝廷官家的堂堂首观之中居然供奉了邪神?看来我是隐居太久了,实难理解。”
首道自知失言,慌忙解释道:“小道失言、失言!我也是外派到此任职,对于本地之事,所知不过正史记载,但史书有限,不能详尽,比如许多轶事传说,虽无记载却留下了供人遐想之物,让人不能不相信几分,就比如说首观中,立于焱烁大王神像旁的那座雕像,小道翻遍州志却无有只字片语的记录,观记中更无记载,无名无姓无来历,却能在首观主殿有一席之地,岂不怪哉?
小道求真,多方查访,才从民间得到一点儿线索,说是当初建首观时由地下掘出,当时便有老方士认出,是天裂劫时因战损无力返天的女魃的寄身像,因在此屡造旱灾而被镇压,深埋与此,既然挖出重见天日,便不能轻动,只能原地供奉,所以便放在了正殿焱烁大王神像之侧,一可借大王神威震慑,二是多些香火礼拜,使之不生祸乱。
自那之后数百年间,虽有旱情,但也都构不成大灾,只是今年的旱情太过严重,所以女魃作祟之言又起,偏这时候就来了个神似女魃的小坤道,搞得民心更加不安,故此才闹到首观,非要小道出头来此询问,而且他们还说”首道突然怪笑一下,故作天真道,“焱族向来擅交道士,特别是坤道,从焱烺大王到焱烁大王……”
首道话音未落,荧惑噌的一下冲出结界,一个箭步跃上抬轿,揪住了首道的衣领,目中怒色如火,沉声道:“你个臭道士聒噪个没完也还罢了,竟然还敢辱我先祖!”
首道未防被死死攥住挣扎不脱,失色道:“你!你要作甚?!”
荧惑刚举起拳头,只听长巫唤了一声:“荧惑!回来。”
荧惑一搡将首道推落轿下,返身回到长巫身边,首道爬起来,尴尬的整了下衣冠,故作镇定道:“老巫长,给个说法儿吧,僵持下去恐要生乱啊!”
长巫正色道:“那我就直说了,女魃不在我们这里,若不信就尽管进来搜查,只要你有圣旨,我焱族绝不阻拦!”
首道一愣,目露凶光,冷笑道:“老巫长不用提醒,小道自然知道你们有庇佑,既然如此,这事儿首观不管了,民心和女魃就交给你们处理!告辞!”
说完一挥拂尘,人群中出来四名道士,抬了一尊蒙着麻布的雕像,放在了焱鼎旁边,首道坐在抬轿上,由两个轿夫抬着下山去了,聚集的百姓看看远去的首道,又看看结界,最后目光落在麻布雕像上,全都面露惧色,便也都忙不迭的下山散去。
长巫淡定的吩咐族人散去,身边只剩荧惑,才向大石上的白若招招手,和蔼道:“下来吧,无事了。”
白若赶紧从石上下来,走到长巫身边,内疚道:“给您添麻烦了,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女魃之事……”
长巫摆摆手,安慰道:“不关你的事,首道素来与我族不睦,挑衅滋事也非一日了,不过又找了个由头罢了,什么女魃,不过无稽之谈……”
站在白若肩头的火球儿见她神色黯然,轻轻啄了啄她的脸以示安慰,然后怒视麻布雕像,猛的喷出一团火焰,竟然穿过结界点燃了麻布,长巫、荧惑、白若都不妨一惊,眼看着麻布转瞬只见化为了灰烬,露出了覆盖着的雕像。
雕工精细至极,色彩鲜亮,一点儿不像曾埋在地下数千年的样子,刻画的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坤道,灵秀端妍,轻盈如羽浮碧波,风采若仙,特别是那剪水涤波的盈盈双眸,真是与白若神似。
而最令白若震惊的是,雕像道袍衣襟上的图案,和自己的一模一样,分毫不差,白若百思不得其解,按首道所说,这雕像已存在数千年,可上善观始建至今不过千年,怎么会有一摸一样的水纹图腾?
相较于白若,长巫和荧惑显得格外冷静,很明显,他们是见过这尊雕像的,反倒是对刚刚火球儿将火喷出结界之举有些惊讶,联想到之前白若进入结界是靠了焰琉璃,可火球儿却是毫无借力就进入了结界了……难道结界真的薄弱至此了吗?长巫和荧惑对视一眼,也是无解。
长巫轻轻拍了拍白若的肩膀,唤道:“白若?”
白若惊醒,茫然道:“她就是女魃?明明是位坤道啊……她的道袍上为何有上善观的水纹……”
长巫微笑道:“先回房吧。”
白若只好忍耐住,跟着长巫和荧惑,一路胡思乱想的回到了刚才的房中,刚一落座,白若就迫不及待的又问起雕像之事,长巫捻髯道:
“此事嘛,恕我不能奉告,因时机未到,这段记忆尚在封印之中,就连荧惑和族中之人我也是不能告知的。”
白若疑道:“记忆……还有封印?”
长巫点点头说道:“是的,焱族长巫的记忆,如同不立文字的史书,自然也有一些种种原因不能广宣的秘史,这些秘史被加了巫咒封印起来,所以继承者虽知,却无法宣讲,巫咒上写了卜算过的解除封印的条件,一旦这些条件达成方可,我刚刚试了一下,言不能出,时机未到啊。”
白若失望道:“那就没办法了……”
长巫沉吟一下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那雕像所塑女子绝非女魃,关于女魃的一切都是那首道胡诌滋事,所以你只是像她,而不是像女魃。”
白若稍稍安心,又担忧道:“那雕像就这样放在界门处吗?”
荧惑冷冷道:“不然呢?抬进来?虽非女魃,也保不齐是其他!妖怪惯会变化蛊惑!”
白若一愣,突然明白了荧惑厌恶自己的原因,他虽早已见过雕像,但长巫并未告诉他更多,所知只能来自首道在民间散布的谣言,久而久之,不信也信了几分,所以,虽然长巫说了雕像之人并非女魃,但他仍有怀疑,因此突然看到与雕像相像的自己,自然十分警惕,再加上烿琉璃之故,便更是雪上加霜。
荧惑眸中闪动的火苗,让白若心生寒意,这就是要和她结伴而行的承灵者吗?充满敌意、偏见的同伴,别说一起完成封印之则,就是同行都堪比登天,白若颓然的低下了头,长巫见状,刚要训斥荧惑,门外忽然传来女孩子清脆的声音叫道:“阿爷!我送饭来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