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收藏家爱德琳》泠川青睐

24、亡灵研究

　　回到旅馆，大厅中躺满一地的人群已经解散，不少人伤势恢复后立即加入搬运队伍，为了加固障碍物墙壁，以旅馆为中心，不少人搬运东西忙忙碌碌。
　　爱德琳找了一圈，发现薇尼拉在旅馆后的菜园里，菜园很大，用一片一人高的墙围起来，薇尼拉从庄稼后露出半个脑袋，正巧与爱德琳对视。

　　“土地中的魔力，很奇怪。之前……之前不是这样。”薇尼拉跪坐在地上，看起来充满困惑，也有些无助。

　　“你一定要净化吗？”爱德琳走过去直接问。薇尼拉和恋不同，一直知道圣女是怎么回事。
　　“是的。”薇尼拉抚摸土地，“这是我的责任。”
　　“……”有时，爱德琳真的能在薇尼拉身上看见什么人的影子。即便知道前方死路一条，也要走下去。
　　“好吧。来，起来。”爱德琳向薇尼拉伸手，“我可以帮你，我没有太多和亡灵战斗的经验，但曾经杀死过最难对付的亡灵。”

　　“是……谁？”
　　“「神」。”
　　薇尼拉低着头。
　　她习惯了这样跟在爱德琳身后。
　　爱德琳有太多太多秘密，往往让人觉得，就在那些云淡风轻口吻中，让人意识到，其实，她是个没有秘密的人。
　　如果你足够多嘴，可以从她那里问出许多，一旦说出可以震惊世界，大赚一笔的过往。
　　但爱德琳只是这样平和地诉说那些过去，她既不会因为什么人值得同情而流露惋惜，也不会表露出历史学家常有的，为了自圆其说而争辩不休。

　　爱德琳……薇尼拉发自内心认为，她是个性格很好的人。
　　“谢谢。”薇尼拉没有拒绝这份好意。尽管不知道为什么。她知道肯定有原因，她只是不问。

　　巫师被治安官带着送回来了，几个大人商讨结果是，还是需要让小女孩桃叶知道，被抓起来的女人是她的亲戚。
　　“亲戚？”询问之下，小女孩显得分外迷茫，“桃叶家里没有亲戚，妈妈去世了，再没有亲人。”
　　但执法者这边的线索只有这么多，因此把小女孩带到女人曾经居住过的房间，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她作为遗物。
　　小女孩并未对女人的死表达什么看法，死者对她来说只是一个素未谋面的亲戚。

　　女人居住房间是很不起眼的单间，在被审问那天夜里治安官已经派人搜查过，甚至查看了女人的行李，没找出任何有线索的物品。
　　几个大人站在门口，蒂娜带着小女孩一一浏览房间中女人留下的物品。
　　爱德琳目光扫过有事找治安官因此焦急等待的助手，盯着那个摆在房间角落的行李包裹。
　　这个时代交流方式再次恢复成书信，所以——大部分人，如果是因为收到信知道远方消息赶去目的地，为了证明自己的来意往往会把信带上。
　　这种情况下，从一个人长途旅行的人身上搜不出信，其实是件有点奇怪的事。

　　蒂娜打开行李包裹。
　　行李包裹里有颜色不同的斗篷，都是深色，不引人注目。
　　小女孩一直什么都没拿，直到那个行李包裹被打开。她在看起来厚实的布料上摸了摸，感受到厚度后，凝重地思考起来。
　　然后，就在所有人目睹下，行李包裹袋子上，被小女孩打开一道缝。

　　小女孩从缝隙中取出信封。
　　看得出，她有些困惑。

　　蒂娜也困惑，“我们……的确没想到有夹层。”
　　小女孩凝视那封信：“妈妈做的行李包裹都有这样的夹层，这个和妈妈做的也好像。可是……这个人为什么会知道？难道她真的和妈妈有关系？”
　　但是，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或许，这是个永久的迷。
　　或许不是。
　　“打开吧。”蒂娜轻声说。

　　小女孩不费力地打开信封。这是一封还未寄出的信，没有封口，里面装着一小张信纸。她读出内容。
　　“写给蔷薇：感谢血缘的指引让我与您相遇，之前您说希望令妹走上赐福之路的事，一直没有结果。找不到那个孩子，或许您交给我的信息有误，您是否需要更改地点……”

　　这是一封内容没头没尾的信。它不是家书，更像是下属汇报工作，而且还没写完。
　　唯一透露出名字的，是名叫蔷薇的人。
　　“赐福之路？是哪里的地名吗。”蒂娜叫来门口的执法者手下，“去查查。”
　　门外爱德琳众人让开条路，领命而去的执法者小声嘟囔，“赐福之路，没听过啊……”

　　最后，见小女孩仍旧没有要取走的东西，蒂娜拿出项链盒：“请看这个。”
　　小女孩刚要伸手接过，门口等着治安官办事结束找人查户口的助手忽然惊呼：“那是我妹妹的项链！”
　　助手跑过去，从高领学者制服下拽出一模一样的项链，“你看，一模一样！里面的人是小时候我和妹妹还有母亲！你在哪找到……”情绪激动的助手停了停，重新缓和语气，“请问，您在哪找到她？我妹妹失踪了，她的房子现在住着不认识的人，说自己住在这里一年多，可是直到半年前妹妹写给我的信地址仍旧是那栋房子。”

　　一时间所有人目光继续盯着屋内，连对遗物兴趣不大的小女孩都看向助手。
　　助手眼巴巴望着。
　　蒂娜仔细听完详情，陷入回忆神色。
　　只是片刻回忆结束，蒂娜面露遗憾，但没有为多一桩事务感到麻烦：“您知道结果一定会失望，抱歉，我们从未在这里见过新面孔的伴侣。这里镇民只有几百人，如果有，我们一定会多少有印象。您请说详情，我们立刻派人去查，争取尽快给您答复。”

　　“桃叶会收下这封信。”小女孩把信塞进口袋，“也许，桃叶真的还有亲人。”
　　“好。一旦有消息，我们会进行通知。”
　　蒂娜带着小女孩离开房间，助手多日不安终于马上有结果，松了口气跟在后面。

　　见助手的事由执法者接手，旁观几人对这些事若有所思，不管再怎么思考，没有答案的事还是没有答案。
　　只有维在蒂娜经过时上前一步，询问：“士兵长官的回复到来了吗？”
　　蒂娜停住：“没有。您不是说士兵那边不会派人……”
　　“不是这样。”维强调说，“即使没有镇长从中协商，这边有求援消息投递，士兵长官也会给予回复。”
　　“也许是信没能送到。”蒂娜摇摇头，“或许，这算是好事。没有镇长负责协商，我们擅自求援是越级，既然不会有援助，或许这样……更好。”
　　这又是一件无解的事，维再没追问什么，只说：“我会把镇长的出行写在报告内容中。”
　　蒂娜点一点头，和助手还有手下一起向旅馆外走去。

　　巫师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桃叶，快中午了，我们吃午饭吧。”
　　“嗯！”小女孩看起来没有被气氛影响，还是很有活力的样子。

　　在下次亡灵出现前，是难得平和。吃了午饭，在桌前坐着，爱德琳还在想她的亡灵研究。
　　芙伦和巫师讨论溶剂去了，爱德琳在旅馆大厅一角，手拿纸笔，写写画画。
　　亡灵研究……那些转换公式，那些……
　　不知不觉画下人像。

　　啊，对了。这人……算是鬼。

　　“亡灵来了！”伴随消息，旅馆大门被用力推开。
　　还在吃饭中，已经换班过的镇民来不及吃完，纷纷放下碗盘准备重返战场。
　　研究溶剂的芙伦和巫师推门而出，芙伦两手空空，巫师提着好几袋溶剂，逐一分发给众人。

　　“出去看看？”芙伦问爱德琳。
　　“走。”爱德琳收起纸笔。
　　“你们……”坐在对面的维想拦，但。
　　她没有办法。
　　“一路顺风。”维笑了笑。
　　“我留在这治疗。请平安归来……爱德琳姐姐。”薇尼拉一如既往目送两人离开。

　　“我们去离执法者据点近的那边。”爱德琳抢在玛利亚开口前说。
　　“好，那我们去另一边。”玛利亚带着巫师向另一边走。
　　身边是行色匆匆的镇民们。
　　镇民们没有对爱德琳和玛利亚能否镇守一条路口表示太多怀疑，甚至没有过问，默认她们不需要人手帮忙，也不多交流，互相点点头，任由两组人各自向一条路口走去。

　　越往前走，腐烂气息越浓重。
　　障碍物墙壁前，芙伦向上看了看，眼神询问要不要过去。不等她发问，爱德琳已经先一步跳上墙壁，越到另一边去了。
　　芙伦紧随其后，两人走向路尽头拐角处。

　　腐烂气息突破极限。
　　大群亡灵穿过拐角冲来，一只，两只……大部分身上皮肉已经腐烂，剩下骨头架子，简而言之，基本上，都曾是人类。
　　芙伦在亡灵群中发现几只干巴巴的：“现在的人，是不是没东西吃，饿死的很多？”
　　“可能吧。但这里算不上是重税的国家，而且，这里再不济也有森林和海，总能找到东西吃。”还有一小段距离，爱德琳看了看那些和干尸差不多的亡灵，她没能从它们身上找出半点魔力，这本身是件有点奇怪的事。难不成，生前身体拥有的微弱魔力，会随着化身亡灵后流失至没有？
　　眼看亡灵接近，芙伦准备好一大把瓶子，“这些都是普通人，魔力少也说不出来什么。倒是你看，这里面可没有动物。”

　　……没有动物，怎么会？那，关押死者的栅栏到底是被什么东西咬坏？
　　爱德琳心下疑惑，抬手召唤枪林弹雨，模仿过去的枪械，魔力变成细小子弹发射出去。啊，这个招式是在科技时代……面对跑来的大批量敌人，威力强大耗能极小的子弹最合适。
　　子弹击穿击碎骸骨，尸体在路上越堆越多。
　　亡灵已经死去多时，并不会流淌出新鲜血液，也不具备思考能力，它们只是被有害魔力和负面情绪影响的死物。
　　溶剂瓶挥舞出去，落在亡灵堆中，骸骨沾上液体立刻溶解，只要踩上，溶剂就会从脚开始腐蚀。

　　“嗯～没有杀人机器厉害啊？一般溶剂对那些金属架子可没用。话说，有炮筒就好了，投射出去～”芙伦怀念地比划出筒状物大小，装作扛在肩上，想象自己在过去杀得意犹未尽。那时景象。呵……

　　忽然，一只巨型亡灵穿透枪林弹雨冲过来，它——越过了芙伦投出的溶剂防线！
　　爱德琳停下攻击，等这只巨型亡灵冲到她面前，示意芙伦别出手。

　　巨型亡灵比其它亡灵高出两倍，已经只有骸骨，看不出原本模样，双足直立，森森白骨锋利如刀向爱德琳刺来！
　　爱德琳回身周旋，全方位打量这只亡灵，一方面，它看起来大概是人，另一方面，有害魔力是一个整体，没办法分辨曾经属于什么种族。

　　“芙伦，你刚才看见这东西混在亡灵群中出现了吗？”
　　“没有。”芙伦无比肯定，投掷动作不停，保证两人身前再没有亡灵突破防线，“它这么高，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你真不需要我帮忙？”

　　爱德琳忍着恶心，抽空掰下一根亡灵肋骨。
　　这东西，不像人。
　　但偏偏。是人。
　　“好了，来吧！”爱德琳说着跳开，示意芙伦动手。

　　芙伦早等着这时候，不再用瓶子投掷，直接挥手在空中生成溶剂，一挥手，溶剂尽数洒在巨型亡灵身上，骸骨顷刻溶解，变成一摊液体落在地上。

　　“没准是什么兵器，”芙伦说，“过去科技时代人类都能研究出杀人机器，这个时代研究出点变异人也不奇怪吧。”

　　“不。”爱德琳否决提案，“有害魔力没有诱因不会主动侵蚀人类，它们和人之间泾渭分明，圣女是因为主动净化才会被侵蚀，就算谁做了这方面实验，这么说吧，科技时代最后几乎所有人都死光，没有人活得那么久，现在这个时代，最长寿的人不到两千岁。”
　　条件不足，爱德琳不认为需要苛刻条件才能成功的实验，实验品会被随意丢弃在这种穷乡僻壤。

　　随着弹药和溶剂洗礼，亡灵越来越少，溶剂混合骨头渣子一滩又一滩堆积，从脚下蔓延到路尽头拐弯处。
　　“走！”知道自己的靴子不会被弄脏，爱德琳从水上踩过，走向平静的拐角。

　　芙伦突然提出疑惑：“所谓有害魔力，究竟是什么？我是说，我们都知道从魔法鼎盛那时，这个说法就大差不差一直流传下来，但它究竟是什么东西，和我们使用的正常魔力有什么区别？说到底，魔力又是从哪来？”

　　“……”即将走到拐角。
　　地上水渍蔓延到尽头。
　　靴子停下，爱德琳回头，双手搭在芙伦肩上，静静注视她。

　　“芙伦，你太多话。永远。永远不要去触碰世界本源，所有试图深入探索世界的人都不得好死。你认为，人类真的能够一探究竟宇宙全部奥秘吗？”

　　“哈哈哈哈。怎么会呢！”芙伦仅在一瞬之内马上理解了爱德琳想说什么，肆无忌惮大笑，也去拍爱德琳肩膀，“我就说嘛，你还是从前的你，世间万物如何改变，你那自私自利本质永远改不了，这样最好了！”
　　为什么，大笑呢。
　　哈哈哈哈，当然是因为，眼前这个人，比所有人更拥有一探究竟的资本，但她啊——对此完全不感兴趣。她只想平淡而幸福活着，活到什么时候？直到宇宙毁灭。什么什么，就因为有能力，所以一定要去承担责任，为世界燃烧自己到死？哈。爱德琳杀过不少对她这么说的人。解决不了宇宙问题，可以解决非要对宇宙产生疑问还强迫她人去解的人嘛～
　　说到底，哈哈哈哈，其实世界发展成今天这模样，有些是爱德琳的功劳。
　　是，爱德琳，和芙伦自己的功劳。

　　一个老怪物，和一个小怪物。

　　爱德琳不再管芙伦笑什么，径自转过拐角。

　　大批亡灵背后。
　　戴黑帽子的，那个亡灵，还是望着执法者据点方向。
　　安静站立。

　　遭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