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有没有过这样的念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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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为少年雪白的发丝染上绯色。沉浸在夕光里，少年碧绿的眼瞳犹如浸泡在波光粼粼的川流，含在嘴边的笑意带着强烈的诱惑性。
神……神使？
你要被忽悠住了。看看长腿没处伸的少年，又看看他腿上的猫，再看看悬挂的铃铛，最后抬头看向夕阳染红的天空。
…难道真的是逢魔时刻神明的使者变成人了？
“怎么样？要不要把你的烦恼倾诉给我呢？”少年撑着脸颊，手肘搁在曲起的膝上，“作为神使的话，我会好好为你解答的。”
烦恼解答……是说你吗？
手指刚抬起指向自己，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少女熟悉的声音：
——“啊！仁王前辈，你怎么会在这里？”
赤木碧和柳莲二并肩走进来。她困惑地看着那个躲在神龛屋里的白发少年，“你躲在那里做什么？该不会……你又逃了加训吧？！”
少年的唇间发出小小的气流爆破音，是口癖类似puri的气音。
他托着半边脸颊，抚摸着腿上蹲着的丑猫，笑眯眯地说：“啊呀，被抓到了。”
仁王抱着猫站起来。他小心地避过会撞到脑袋的门楣，从神龛里钻出来，轻巧地跳下三重台阶。
诶？诶诶诶诶？？？
是人类？是人类，不是狐狸神使吗？！
丑猫跳下地，在几个人类之间打转，觉得没劲又跳上篱笆自己跑了。
“哎呀，被发现了。”仁王笑着指向自己，“啊，对你来说应该是初次见面吧。我是仁王雅治。”
他仗着身高，将手臂压在赤木碧肩上，不但无视她“别把我当拐杖”的抗议，还从她怀里的点心纸袋里顺走一只甜馒头。
仁王咬了一口馒头，笑着说：“虽然很遗憾我只是人类，但是如果有什么烦恼的话，也可以跟我聊聊嘛~”
看起来有点奇怪，但应该是个好人吧？总之先道谢再说，你举起写了“谢谢”的写字本。
另外还有一件你在意的事情。
“仁王君说，对我而言是初次见面……是什么意思？”你写道，“以前我们曾经见过吗？”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正在分馒头的赤木碧说道，“月重姐从前和我们每个人都见过呀。”
你咬着馒头，脑袋上冒出问号。赤木碧点着手指开始数，“跟柳前辈、我和弦一郎是在幸村家，和网球部的其他前辈们是在夏天出游的时候，在车站捡到过赤也，在七草屋买闪电泡芙的时候遇到过丸井前辈……咦，奇怪，我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她有点茫然，困惑地挠了挠脸颊，“奇怪，上次怎么都想不起来，这回竟然全部都记得清清楚楚……？”
柳突然插话道，“对了，白山。我把你要的记录都带过来了。”
他将一个装得很充实的提包递出来。你咽下最后一口馒头，震惊地看着从外表都能看出来被数量不少的本子填的满满的提包。
全部……全部都是吗？？
虽然你发不出声音，但赤木碧和仁王已经替你叫出“这些全部都是吗？”“不愧是柳前辈记录真是周密……不对这已经是恐怖的程度了吧！”
面对那两人的吐槽，柳只是很平淡地说了一句，这些只是一部分罢了。
顿了顿，柳又道，“再说了，人类是由无数个连续的记忆叠加而成的。记录不过是摘取其中的片段。”
“如果把人的一生都用文字记录下来，写成小说的话，书页会铺成很长很长的一条路吧。”赤木碧歪头说，“世界上最长的河流是尼罗河？会比尼罗河还要长吗？”
“小说不会事无巨细地记录下一个人每天在干什么。”仁王说，“那样小说就会变成流水账了。就算是日记，一般也不会从睁眼醒来第一件事干什么开始记录喔。”
你更加感觉自己占用了他人的时间和精力，诚惶诚恐地双手接过并鞠躬道谢。
赤木碧还在跟仁王争论，“但是柳前辈不是也说了嘛？人是由无数个连续的记忆组成的。如果我要写日记的话，一定会把每天发生了什么都写下来。愿望、目标、喜欢和讨厌的东西都要写！”
“那样事无巨细的话，跟写设定就没什么区别了。这种小说更加没人看了。”仁王说，他若有似无瞟了你一眼，“对吧，白山？”
球突然被抛到怀里，你茫然地回望另外三人的目光。
“人是由不断的记忆组成的话……”你有些为难地举起写字本，“那么我也不算是完全的白山月重了吧？”
患有失忆症完全不记得过去的你，说是个崭新的人都不为过。跟他们认识的白山月重是完全两个人。
“一想到这点就有些难过。感觉像是我把大家认识的朋友赶走了一样。因为我的出现，大家熟悉的白山月重消失了。”
写到这里，笔尖一顿。
幸村他们……是不是也会这样想呢？
……
屋外又刮起了狂风。树木的枝条撞在玻璃上，发出嘎啦嘎啦的声响。风在呼啸间，声音听起来像是鬼哭似的。
那声音把你从专注里惊醒，看向窗外。
五月末、六月初，随着梅雨季节一起来的还有大风。今年的风格外躁狂，好像憋着一股懊恼，在天地间不停地打转。
原本应该在七月八月才到来的大风，早早就在人间盘旋。
如果不是今天傍晚听到仁王说的那些话，你可能不会转着这么多复杂的念头，至深夜未能安心就寝。
——“就算是日记，一般也不会从睁眼醒来第一件事干什么开始记录喔。”
你看着面前摊满了桌面和地面、乃至蔓延到床铺上的笔记本。每一本都是同一个人的笔迹，来自柳那一手遒劲矫健的好字。
巨细无靡、清清楚楚的，宛如写设定一般的记录。
几月几日在哪里做什么、购买的商品是什么、在哪里遇到了谁都写得一清二楚。甚至连情报来源都备注清楚。
“……”
风在屋外刮。仁王的话也宛如旋风般在脑子里打转。
“那样事无巨细的话，跟写设定就没什么区别了”、“只写设定的话，就跟生搬硬造出一个人出来没区别”、“我是体验派的~当然比起单纯的设定更喜欢看剧情发展了”之类的。
虽说是在跟赤木碧从日记的写法争执转移到了文艺作品口味上，但你总觉得他在意味深长地对你暗示什么。
这些记录一条条太详细了。
比起情报、记录什么的，更像是……仁王口中所说的“只写设定生搬硬造出一个人”、“看那种小说跟看队友的25人团本logs有什么区别”。
不不不不不脑中不要再响起仁王的声音了。
可是，确实很像是……而且，在看过柳给幸村做的个人情报记录本，再看这些整理出来的关于你的记录……
——有种很刻意的的味道。
很刻意地想做成随手记下的情报，刻意地照顾到了日期的不连贯性，刻意地注意到了类似节日这样的特殊节日。但是方方面面都记载得太详细，记录里“你”行动太有计划性，反而流露出可疑的气息。
笔记本上的字迹简直像是蠢蠢欲动的无数黑色虫子，随时都会从纸面爬起来，汇聚成黑色的洪流朝着你围拢过来。就像是一条一条蚊子组成的黑蛇，从四面八方爬向你，缠绕住你的手脚。
你猛地一拍自己的脸颊，强迫清醒过来。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你在想什么呢，这种奇怪的念头对不起柳的努力。
毕竟是记录下来的情报，看起来像是在写游戏人物设定也没什么奇怪的。人本来就是由很多方面的情报组成的。漫画家不也会记录角色情报吗？一切都是为了让人物丰满起来，让人物更像是真实存在的人类，对就是这样……不对啊为什么越想越奇怪啊！
你赶紧合上记录本，站起来。
还是下楼走走吧。
现在已经是夜里十一点。整个屋子都笼罩在夜色里，安静得只能听见走廊上座钟摆锤晃动的声响。所有人入眠后的呼吸都沉没在深海般的夜色里。
安静得有点吓人。
你刚推开门，忽然从隔壁传来房门开启的声音。随即是一声熟悉的少年的声音：“月重？”
转头朝旁边看去，正好跟开门出来的相邻少年对上视线。
他也穿着家居服，不知是夜半惊醒还是至今没睡。
大概是夜深人静，怕吵闹影响到家人，幸村的声音比平常要低，“睡不着吗？”
……
“原来是一直在看书复习到现在啊。”幸村恍然大悟，随即失笑，“你真的很努力啊，全身心都专注在入学考试上了。”
坐在花房里，并肩坐在叶片宽大的热带植物之后，那条藤编长凳上，头顶的灯光如一颗玻璃球般将你们笼罩在内。
你下意识低头，避开了他的视线。他还是那副温和的神色，不知为何你却觉得难以面对。
鬼使神差的，你没有告诉他真相，而是说自己一直在为复习苦恼。幸村笑了一会，叹气说原来是这样，在为了入学考试的事情苦恼。
你盯着拖鞋上的花纹，大概是心理作用吧，他的眼神再温和此时也有点如芒刺背。
按照现在的复习进度，其实再努力一下，在几个志愿学校里可以稳进海常。立海那偏差值……稍微有点距离，它优先直升的学生，对外招收的学生标准高于直升的标准。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国中进了立海就会松口气的缘故。
你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写到这里笔尖顿了顿，如果没能耐考进立海的话，总觉得好像对不起幸村似的。
毕竟放下豪言壮语，要跟大家一起上学的人也是你。
幸村看了一眼你没写完的话，垂眼笑了笑，说没关系，不要把那种事情放在心上。
他当然也很期待每天可以跟你一起上下学，可以在学校里面碰面，相处的时间会大大增加吧。但是现在这样每天朝夕相处，打开门就能看见彼此的笑脸，每天都能说早晚安，一起拥有各种各样的体验，对他来说，已经感觉很幸福了。
“像这样能跟月重待在同一个屋檐下的美好日子好像只存在于幻想里，如今竟然也实现了。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他侧首对着你一笑，“触手可及后，又会渴望更进一步的幸福。人都是贪婪的。得到了就会贪恋，贪恋就会想要得到更多。我也不例外。不过，关键只看你自己的选择就好了。不用太在意我。”
安装在花房上方的新风系统正徐徐吐着气流，屋顶的玻璃天棚原本应该洒落月光，在这个狂风摧折的夜晚，只能看见浓重如墨的一片漆黑。
原本悬垂在半空的花藤也化作墙上阴影的一部分。模模糊糊望过去，白天赏心悦目的花朵在没开灯的夜色里只是一团团浓缩的阴影。
幸村不知在想什么出了一会神，反应过来后立刻道歉，“抱歉，我刚才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了。”
“希望我的话没有给你压力，我并不想让你增加负担。”他轻轻舒了口气，露出个笑来，“而且海常跟立海只隔了一条街。还是可以一起上学的。”
你抱着纸笔看他，挤出个笑来。
你撒谎了。
回到房间后，安静的空气更显得你心脏狂跳得宛如擂鼓。
贴着门板滑坐在地，确信走廊上再没有任何动静，幸村应该已经回到房间后，你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掌心满是汗水。
半小时前，你还蹲坐在桌子前面对那一堆本子时，你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你收到了新消息，罕见的不是运营商bug发来的空白邮件。
消息的发件人是仁王。
——“你有没有一瞬间产生过这样的想法：你可能是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你觉得自己像是被某个人创造出来的。”
“那个人会一直待在你身边，监视着你的行动。”
“不信的话，现在走出房门，他会立刻出现。”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有没有过这样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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