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史不可信》山今日升

5、飒比

　　“李叔，咱们村最近有出现什么比较特别的东西吗？比如…槐木雕像残肢什么的。”颜贿斟酌了一下用词。
　　他话音刚落，一老一小两个人齐齐看向他，神情呆滞。
　　颜贿打了个寒颤，不着痕迹地后退几步，和何世再肩并肩，满脑子只剩一个想法。
　　——完蛋，要出事。

　　半晌，李老四脸上肌肉抽动，语调缓慢:“槐木雕像？…没有，没有。不知道…不知道……”
　　一般怪物在这种痴呆状态下，说的话都得反着听。
　　所以那就是有了，何世再心想。

　　当初敲门时何世再虽然背对着其他房屋，但那一道道阴恻恻的视线存在感太强，根本忽略不掉。
　　那眼神不像在看活人，倒像是在看一个将死猎物。如果他猜的没错，其他人家应该都是像李老四这样的怪物。
　　现在这一片的居民都已经注意到他们了，贸然跑出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血腥惨案。
　　安抚是肯定起不到什么作用的，只能多呆一会儿是一会儿，等到天亮视野开阔点才好行动找东西。
　　当然前提是天会亮。

　　他微微侧头，余光扫视一圈，脸上毫无波澜地问:“最近村子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吗？”
　　李老四脸颊堆出几层褶子，撑平的嘴部皮肤振动，发出咯咯笑声:“什么？没有，什么都没发生…丰禾村这么富足安乐，能有什么事儿呐……”
　　那就是有事，而且是大事。

　　不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整个村子的居民都是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不知道，不想了。

　　何世再很快就放弃了思考，懒叽叽地靠着墙。
　　他脖子左侧有颗浅棕色的小痣，此时食指正轻轻敲点着那处，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颜贿手背在身后，不动声色地给了何世再一肘，目光飞快地往李老四那边扫去又收回，眉毛又开始飞了:怎么办？感觉他们要进入狂暴模式了！！
　　何世再回以一个安慰的眼神:别慌，大不了就是一死。
　　颜贿:“……”
　　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

　　他时不时往门那张望一眼，心里盘算着待会老小暴起要怎么逃跑。
　　颜贿正沉迷于自己精妙绝伦的完美逃生计划，就听何世再抛下了个重磅炸弹。

　　“你知道你现在没有五官吗？”何世再懒懒地开口。

　　哇，好飒啊，是飒比吧。
　　他是装到逼了，颜贿是要疯了。

　　请问帅哥这种一下就能激怒boss的问题是可以随便问的吗？！！
　　颜贿内心疯狂咆哮。

　　果不其然，李老四不说话了。
　　他动作僵硬缓慢，浑身的骨骼都在咔咔作响。被子被掀开，露出了下面的腿。
　　他的腿已经没有皮肉了，只剩一对发黑的枯骨，零星挂着几块破布。

　　他动一下，何世再和颜贿两个人就往门口挪一步，等他完全站起身，何世再的手已经搭上门闩了。
　　李老四有些不稳地晃了晃，突然倾身朝两人冲来。
　　何世再猛地掀开门闩，撞开门拉着颜贿狂奔。

　　不知是被动静惊扰还是蓄谋已久，两人一冲出门，邻里几家房门砰的一声打开，几道人影从中窜出向他们扑来。
　　两个人你推我扯才勉强躲过几次袭击。颜贿上气不接下气，抽空瞥了眼身后。

　　一大群人追着他们，大多和李老四一样没有五官，皮肉腐烂。其他的则和小男孩一样，眼神空洞，赫然就是刚才偷窥他们的人。
　　为首的正是李老四，两条竹竿腿跑的飞快，哪里还有屋里僵硬木讷的模样。
　　他的小儿子紧跟他身后，瞳孔几乎占满整个眼眶，大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瞪着两人。

　　卧槽卧槽卧槽——！！
　　颜贿转回头，拽着何世再跑得更快了，“操啊——！！我最讨厌追逐战了啊——！！！”

　　跑了半天，东拐西拐，身后的人不减反增，何世再怎么样不知道，颜贿快要累死了。
　　“操！不行不行，跑没用的！这整个村子都是鬼怪！”他扯着嗓子喊。
　　他的速度已经有些慢下来了，全靠何世再死拽着他才勉强拉开了点距离。

　　何世再喘着气，其实他也没个准数。
　　不可能整个村子都有问题，既然江负烛说了能带着人过，就一定有突破口可以躲避这些东西。
　　他那副弱了吧唧的模样不像是会选择和这些东西硬刚的人，一定是有什么东西他们还没发现。

　　所以到底漏了什么呢？
　　何世再大脑飞速运转。

　　整个村子他们都跑过了，都是清一色的破旧茅草屋，没有什么特别的建筑，也没见有什么水井河流，只偶尔有几棵枯树种在某家的院子。

　　对了。
　　枯树。

　　刚进村时他们身后就是一片树林，只有那个地方他们还没去过。
　　那片树林和他们是反方向，跑过去要再绕一个大圈。
　　何世再短促地笑了一声，此时非常感谢自己一直有跑步健身的习惯，耐力还不错。
　　颜贿惊呆了:“祖宗你刚刚是在笑吗？屁股后面一大堆怪物，你居然还在笑？？”
　　“再坚持一下，我们回村门口进树林。”他嗓音沙哑，脚下速度却丝毫不减。

　　他一个急转弯，拖着颜贿拐进了巷子。
　　巷子里飘着一股陈年的霉味，墙根处爬满了湿滑的苔藓，颜贿一个不注意踩了上去，险些摔个狗啃屎。
　　何世再兜了他一把，弯腰顺了几根木柴往后抛去。
　　李老四躲避不及，被砸的踉跄后退几步，他小儿子是个死心眼的，也停了下来一个劲的叫“爹爹”。
　　巷子本就不宽，两个人往这一站，把路挡了大半，他们动不了，后面的怪物也难过来。
　　两个人趁机提速，甩开一大段距离。

　　后面渐渐没了声响，眼前终于出现几棵枯树的轮廓，颜贿拖着脱力的腿，脸上的欣喜不亚于当年高中拼搏百天考上985。
　　他张开双臂奔向近在咫尺的树林，仿佛奔向婚姻的殿堂，然后被何世再一把揪住了后衣领。

　　颜贿向后倾倒，惯性甩起的腿不知踹倒了什么东西，声音闷闷的。他踉跄几步，还没来及看清就又被扯着左移了几步，继而拽着狂奔起来。
　　他的腿像打了结，跑得歪七八扭的，好一会儿才正过来。
　　回头一看，李老四不知从哪又冒了，此时还倒在地上挣扎着起身。

　　……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刚才给了boss一脚是吗？
　　此时大脑皮层的褶皱被瞬间抚平了、拉展了，有股瞬间的放松，仿佛漫步在挪威的森林。
　　颜贿木了，这就是临死前的安详吗，有点意思。

　　何世再当然不知道颜贿心里进行了多丰富的幻想，他推了把颜贿，一脚跨进了树林。
　　笼罩许久的黑暗霎那间散去，月光灼灼，枯木再生枝桠，眨眼间便嫩叶繁茂。
　　蝉鸣鸟叫接连响起，哪里还像刚才的死寂。

　　“卧槽……”颜贿感叹。
　　何世再也松了口气，他又拉着颜贿往里走了些才转过头。
　　李老四已经爬起来了，他站在村门口，静静望着这里。

　　树林里外形成了一条鲜明的边界线，但是在外面却看不见，所以他们从一开始就选错了路。

　　何世再收回视线，颜贿已经瘫倒了，他摆成个大字，气喘吁吁，“操了，中式背景，搞西式追逐战？有病吧！”
　　颜贿是那种典型的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懒人，一次追逐堪比他一整年的运动量。这么多年来还能保持身材不走样，全靠父母的优良基因。

　　大冬天的硬是跑出一身汗，何世再冲锋衣大敞着，绕着颜贿转了几圈调整呼吸。
　　他轻踢了踢颜贿，“起来走走，刚跑完不能躺着。”
　　“啊——，我不想动了……”颜贿嘴上哼唧，身体还是老实的冲何世再伸出了手。
　　何世再扶起颜贿，边搀着他一起绕圈，边打量起这片林子。

　　枯树已经开了花，似繁星点点，空气中弥漫着槐花的芳香……?
　　什么花？
　　槐花。

　　冬天？
　　开槐花？
　　何世再一停，他突然觉得这片地有些烫脚。
　　颜贿：“怎么不走了？”
　　“没事。”
　　他面无表情的继续搀着颜贿绕小圈。

　　树林深处有一间屋子，隐约能看见屋前还晾着几件衣服。
　　看起来像有活人住的，等会儿歇息好了可以去那家打探打探。
　　何世再心里正盘算着，颜贿戳了戳他的胳膊。
　　何世再:“?”
　　颜贿：“可以走直线吗？绕的我有点晕。”
　　何世再：“……”

　　————

　　休息了许久，难得有点天光初亮的意思。
　　颜贿已经睡着了，整个人扭着，头点着地，醒来估计腰得断。
　　何世再睡不着，也不敢睡，他是实在不敢指望颜贿守夜，估计还没等他睡着颜贿自己就先倒下了。
　　他起身活动坐僵的屁股，余光瞥见木屋那里竖着一道人影。
　　他顿了顿，闪身躲在了树后面。

　　那人穿着常见的布衣，正站在晾衣架前收衣服。
　　离的太远，何世再看不清他有没有脸，但其他地方是完整的。
　　大早上的出来收衣服，也不像什么正常人，不过比村里那群东西要好太多了。

　　他坐了回去，打算让颜贿再睡会儿，等天亮些再叫他起来。
　　出乎意料的是，颜贿居然自己就醒了。
　　他晃晃悠悠直起上半身，又歪到另一侧去，嘴里嘟囔几声，何世再听半天没听出所以然。

　　“醒了？”何世再问。
　　颜贿眯着眼，呆了半天才拖着尾音应了声，“昂——”
　　“你嘟嘟囔囔说的什么鸟语？”
　　“……睡一半腰疼。”
　　何世再嗤笑一声，心道就你那个睡姿你不疼才有鬼。
　　“笑屁。”

　　何世再问：“睡够没？等会儿还要去找一户人家打探消息。”
　　颜贿闻言睡意散了几分，怂兮兮地说：“不会有是李老四那种鬼东西吧？我不想跑了……”
　　何世再：“看着挺正常，应该不用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