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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青提蘸奶油 ...

  •   陈郁不理会三人呆滞的神色,道:“时间仓促,只能赶制一小批。”
      这点铁球是他最后的底牌。

      “陛下,这东西玄妙之极,如若运用到战场上,可打敌方一个出其不意!”黄奕天语气激动。

      回过神来的定北候却摇头道:“火药虽好。但是陛下也说了,数量有限,不可完全依赖。”

      唐志玄赞成道:“如今还不知大藩会出多少兵力。若局势对我们不利,这火药,或许是我大黎扭转逆局的关键。”

      乌云遮天,硝烟味随风蔓延至室内。陈郁蹙眉,面色复杂地望向窗外横亘在地的树木。

      天气渐渐转凉,养心殿内早已点上暖炉,热气烘烘。任凭屋外冷风嗖嗖,陈郁淡定自若地俯首案桌临摹大家的书法。
      林裴带着一身寒气,从外头闯进,一进门便浑身舒展:“还是你这儿舒服。”他一脱身上的大氅,随意地躲丢在一旁。也不管陈郁理不理他,自顾自地为自己倒上一杯茶,惬意地品尝玉盘里的甜果。
      嘴里嚼着果肉,但林裴的话语还算清晰:“陈安下葬就是明天了吧?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手下动作一顿,原本快要成型的字帖被墨水渲染,毁于一旦。陈郁也不恼,放下毛笔道:“让军队等在城外,下葬完就走。”语气无悲无喜,仿佛在讨论日常小事般。

      林裴心下叹息,倒没再宽慰陈郁。
      陈安终归不比陈舒,陈舒是他看着长大的。而陈安,只是长的与陈舒七八分相似,才能引起陈郁的注意,他虽同情这小孩的经历,但绝不会将二人画上等号。
      事实上,他也并不能理解陈郁的过激。说到底,与陈安的相识不过一天,实在不值得陈郁耗费心神。
      有那么一刻,他很庆幸陈安死了。不然陈舒在天上看到他哥找了个替身,该有多伤心。他肯定会骂陈郁眼瞎,说不定连他这个“世界上第二好哥哥”也要跟着挨骂。那小子发起脾气来确实难哄了点。

      依稀记得,每次玩笑开过头,把陈舒那小屁孩惹哭了,他每次都会买一个青提蛋糕赔罪。那小孩也是好玩儿,就捡水果和奶油吃,剩下的蛋糕胚被挑得惨不忍睹,为了不浪费他和陈郁都是忍着恶心吃完。

      手中的青提又大又圆,泛着晶莹剔透的光泽。耳边似乎又响起陈舒那满足的声音:“青提就是要蘸奶油才好吃!”
      鬼使神差般,他呢喃道:“你说这里能不能找到奶油?”
      话音刚落下那一瞬,他恼悔不已,扭头却看陈郁神色如常,只庆幸对方没有听见,但因心虚实在呆不下去,随便找个借口溜了。

      可惜陈郁的听力一向很好,他明白林裴的话是什么意思。人死不能复生,他看不开,放不下,林裴也一样。
      对于陈安,他是后悔的。把陈安当作陈舒,是对两个孩子的不负责,他们都是独立的个体,谁都不是谁的影子。
      这道理,他明白得太晚。他害死了陈安,也伤害了陈舒。

      以至于他在面对那不及大腿的小土包时,一时之间有点手足无措。
      陈安就躺在里面看着他。又或许他正在和陈舒一起蛐蛐他,只是他听不见。

      纸钱在火盆里烧得旺盛,灰烬洋洋洒洒地飞向天空。参加葬礼的人并不多,陈郁,林裴,方云瑾。黄奕天也来了,陈安是鬼市的孩子,他来接他回家。
      陈郁带了一篮子的水果放在墓碑前,篮子里占大头的是青提。
      “希望你也能喜欢。”他语气微顿,敛了敛眼底的阴霾,又道,“对不起。”

      之前想来,他这一生大抵只会对不起陈舒一人,现在又多了一个陈安。

      见火盆里的纸钱快要燃尽,方云瑾无言,默默又往里添了些。林裴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黄奕天将刻有流火的勋章依靠在陈安的墓碑上,道:“愿流火指引你归家的方向。”
      在场没有一个人流泪,气氛却依旧沉重。灰烬扬上天空,同样也带走了陈郁的念想。

      “走吧。”陈郁转身,身后的丧幡随风扬起,似是为他送别。

      方云瑾俯下身子,对着三人远去的背影行礼:“伏愿陛下旗开得胜,凯旋荣归!”

      行军队伍浩浩汤汤,唐志玄和定北侯在前头领路。若此时二人回头,便可瞧见平日里剑拔弩张的镇国公和魏太傅此时并肩站在城墙上,异常和谐。

      “皇帝亲征可不是件小事,我以为你会阻止。”魏太傅道。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他不可能一直当金丝雀被圈养在皇宫。”
      太傅嗤笑:“你还挺相信这个草包。要我说,风筝线还是把握在自己手里最安全。”
      国公斜睨身旁人一眼:“要是当初我不放手,你能走到如今这个位置?”
      太傅倒不在意,反而偏头一笑:“是是是,都是夫子教导得好。”
      “别喊我夫子,我嫌恶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

      凉州城经百姓齐心协力,虽不比鼎盛时期的欣欣向荣,好歹也算焕然一新。只除了江抉居住的屋子没有修葺,而显得与周遭格格不入。

      “公子。”江宴清难得没有敲门,失态地闯进。
      江抉见他慌张,也没有追究他的失礼,放下手中泛黄的书本,问道:“何事慌乱”
      “京城那边传来消息,大藩欲攻打凉州,皇帝率兵亲征,在赶来的路上,此事八九不离十了。可要快快离开?”
      江抉沉思,没有正面回答江晏清,反问:“你说,如今当今圣上是个怎样的人?”
      传闻的草包贪生怕死,无意皇权,若不是皇位后继无人,这位置怎么着都轮不到他来坐。这样卑劣的一个人,又怎么有胆量率兵打仗?消息的真实性不该质疑,只是他对这小皇帝着实很好奇。

      “公子,这里都快打起来了,咱还是赶紧带着穆老走吧。”
      江抉不理,继续阅读:“打输了再说。”
      江晏清欲哭无泪:“真打输了,咱还有命出去吗?”
      见自己公子无动于衷,他也只好退下。不管怎样,至少不能让公子死在他前头!

      夜深,队伍找到一处靠近溪流的平地停下休整。篝火将夜空照亮,火焰噼啪作响。古代没有现代城市的光污染,漫天繁星点点,不至于让皎洁的圆月显得孤寂。

      陈郁坐在溪边的大石头上,光脚踩在潺潺流过的溪水里,企图他混沌的头脑。

      [机主,小心感冒。]

      小p冷不丁地出声,着实把陈郁吓一跳。他回望不远处的队伍,发现没有一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才放下心来。
      “你能不能不要突然说话,万一被别人发现怎么办?”

      [不会。小p说话的分贝经过调整。能确保附近只有机主您能听见。]

      陈郁把脚收上来,踩在石头上等它自然风干。无尽的夜空为大地染上一层浓浓的墨色,周遭的枝叶不安地抖动,沙沙作响,扰得陈郁心烦意乱,脚上传来的冰凉又强迫他冷静。
      整个人如同深陷水火,想起即将面临的处境,这个比喻也确实很贴切。
      许是环境太过压抑,也可能是心理作用,陈郁止不住地往最坏的方向想:“你说,如果这次我们败了,会怎样?”

      [这次我方胜利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七十五,机主不必太过忧虑。]

      “这不是还百分之二十五的不确定因素吗?我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不是原身,可在某些方面他们很相似。例如他们同样对兵法一窍不通。他能依仗的,无非就是黄奕天,唐志玄还有定北侯三人,外加一个不是人的小p。
      但在明面上,他才是整个军队的统帅,如若真的出现差池,他该怎么办?凉州城的百姓该怎么办?

      [小p会在作战期间持续预测胜利概率,如若胜率低于百分之四十五,那就启用第二计划。]

      陈郁挑眉,意外道:“难道你已经想好了?”

      [如若胜率低于百分之四十五,请机主将所有百姓迁出凉州城,留下一队人马善后。]

      闻言,陈郁脸色难看,质问道:“什么意思?”

      [弃车保帅。]
      就算大藩打胜,却也元气大伤,短时间内很难对大黎构成威胁。如此,他们便有充足的时间韬光养晦,夺回凉州。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但是只要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他便如坠冰窖。无疑这是最好的退路,代价是牺牲一部分他大黎的将士为他们白白送死。
      人生而平等。这是他从小接受的观念,尽管他也知道世界上还存在许多不公,这个时代更甚。可视人命如草芥,漠视生死,他现在还做不到。

      [我明白机主的顾虑,可是战争就是生与死的殊斗。作为上位者,机主不该如此心软。]

      陈郁深吸一口气,尽量把那股不适感压下,可徒劳无功。提出迎战是他,现在心慈手软的也是他。陈郁很割裂,他现在又当又立,成了自己所不耻的那类人。

      [机主,一切都是为了大黎。既然您选择出战,就代表您已经成为执起屠刀的屠夫,这把刀挥向大藩,同样也挥向大黎。做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就好似屠夫杀猪时,因用力过猛,而将手心划破一道口子,但对于全家人的温饱而言,流出的这点血不足一提。]
      对于整个大黎百姓的安居乐业来说,这点牺牲是必然的。

      [若机主实在在意这小小的伤口,便为它贴上创可贴吧。]

      陈郁明白它的意思——为已牺牲的将士的家人多点补偿。
      可人命又岂能轻易地用金钱衡量?

      小p深知陈郁没有想开,出于对机主的人文关怀,它打算多说些。
      [机主知道为什么明知战争意味着死亡,可还是有这么多人选择参军吗?]

      不等陈郁回答,小p便接着道[参军除了可以让流民获得户籍,定期发放俸禄,更重要的是一旦牺牲或立功,那便意味着将近十年,一个普通家庭可以衣食无忧。]
      他们是为家人而战,更是为大黎而战。

      第一次亲眼看见血腥场面,是玉雍坊那次围剿胡兵。当时血流成河,虽感到不适,但是注意力很快被挟持的陈安分走。
      梁家军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姿势各异,面目狰狞,更有甚者眦目欲裂,死不瞑目。浓重的暗红将沙砾路浸染,铁锈般的血腥味萦绕在鼻尖。

      陈郁再也抑制不住,俯身干呕。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陈安站在溪流的对岸。小脸惨白,嘴唇一张一合,似在控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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