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梦，已经年》糖心公子

10、第10章

　　回顾南宫老爹回来的第一个新年，过的真叫那个，生不如死。。。

　　头一年新年老头子没能赶回来，据说是在途中被大雪困住了。那一年虽说也没有多少热闹，但至少还算自在，从腊月初八到正月十五，家里的下人忙得团团转，小狐狸也整天不见人影，而我只要乖乖参加祭祖，其余时间爱干什么都没人过问，甚至连进宫拜见姑姑这样的新鲜事都没我的份。小狐狸为了不让我有出门的机会，竟然大过年的咒我生病，结果大年初一那天，他们4个全都盛装打扮进宫去了，就剩下一个“偶感风寒，卧床不起”的我在家，愤愤地纠结了一大帮子下人，聚众DU博。

　　但是，如果现在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珍惜那个没有家长在家的新年。

　　除夕那一天，南宫家照例从中午就开始起香祭祖。等从祠堂出来，被香熏得头昏脑胀，跪得双腿麻木的我已经处于半残状态。好不容易熬到要吃年夜饭，南宫老爹却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要每人先做一首应景的诗才能开饭。唉，明明是商宦之家，偏要冒充什么书香门第。书再香，那也挡不住铜臭啊。对着一大桌子只可远观的美味，我只好一边分泌唾液一边绞尽脑汁。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老大，小狐狸眼神一转，一首诗便徐徐吟来，且不说用词大气磅礴，却先以意取胜，颇有点大势必成的意思。我满脸崇拜地望着他，心里默默鄙视，这明显是投老头子所好，马屁精！

　　果然，这一拍精准地拍到了马屁股上，南宫老爹的表情告诉我们他是相当的满意。接下来该南宫望月了，这小子似乎自信心十足，看着我的目光充满挑衅。他的诗确实也不错，大概是知道自己老爹有这种嗜好，所以早就准备好要表现一番，遣词用典一听就知道是细细琢磨过的，华丽绮靡，却流于表面。他念完之后，南宫老爹摇了摇头道：嗯，差强人意！

　　南宫望月小脸一白，还硬撑着回道：“孩儿自知驽钝，今后一定会更加用功，不负爹爹所望。”我汗，你哪只眼看到你爹爹对你有“所望”了？

　　“遥儿，你的诗呢？还没做出来么？”老头子似乎一提到我就有情绪不佳啊。我同时感应到小狐狸的担心和南宫望月等着我垫底的强烈愿望，决定不负众望！

　　清清嗓子，我像模像样地背着手开始踱步。“春风疑不到天涯，二月山城未见花”。老头子端茶的手一抖，小狐狸眉一挑，众人皆愣住（在他们眼里我可能就是一文盲来着~）。

　　我嘿嘿一笑，“红烧狍子满山跑，做糕桂花来年发。”啪嗒~茶杯落地的声音。

　　除了我那小三娘和黑了脸的老爹，其他人都是一副拼命忍笑的表情。唉，真可怜，大过年的，别给憋坏了。。。

　　南宫老爹雷霆震怒，指着我鼻子的手都开始发抖：“好！好！想不到我们南宫家世代书香，竟出了你这么个不学无术的蠢材，这要是传出去，南宫家还不成为天下人的笑柄？”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看我还无辜地瞪大眼睛看着他，又冲我吼：“还呆在这干嘛？还不给我滚回去读书！”

　　他旁边的娘万般惊恐拉着他的衣服求情道：“老爷，今天是除夕啊，生气多不吉利。老爷要罚遥儿，也多少等过了年吧。”

　　小狐狸也赶紧说：“是啊爹，遥儿还小，头受的伤又还没痊愈，日后只要勤奋定能补拙的。去年爹过年在路上耽搁了，遥儿还一直问爹怎么不回来，今年我们一家人终于能一起吃个团圆饭了，读书的事就暂缓缓吧！”不愧是小狐狸，煽起情来也一点不含糊。去年过年我问过爹为什么不回来么？即使有，那也一定是在梦里！

　　老头子这会也冷静一点了，瞥到拽在女人手里的袖子，恨恨地一甩，鼻子里哼了一声。女人脸色大变，讪讪收回手退到一旁。南宫老爹什么话也不说，坐下，吃饭。

　　结果这一顿饭估计除了我没人能消化得了，偏偏我还胃口奇好，筷子频繁戳动如剑光纵横，转眼间一盘烤鸡只剩下鸡骨累累。最后老头子实在看不下去，筷子重重一放，转身走人。

　　家长都走了，其他人自然不敢再吃下去，也都放下筷子，我也从善如流地放下筷子，摸着凸出来的小肚子，弱弱地问：“娘，遥儿今天做的诗很糟么？为什么爹爹那么生气？” 嗝~ “明明师傅说过，诗词不能空有其表，还要有意，要有真情实感，不能全都是脱离实际生活的，嗝~，阳春白雪。所以遥儿特意提到了今天桌上的红烧狍子和遥儿最爱的，嗝~，桂花糕，表达我对它们真实的喜爱之情，这有什么不对的么？”

　　女人慈爱的看着我，想靠过来，却在小狐狸不悦的注视下只得作罢，然后温声道：“遥儿不要担心，慢慢来便是。幸好你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即使将来学无所成，你爹也不会太过为难你的。”

　　偶卖LADYGAGA!!!!你是我娘么？真的是我娘么？有当娘的这么教育儿子的么？太溺爱了，实在是太溺爱了！

　　还是别有它图？

　　南宫望月尖刻的声音忽然响起：“只怕这话不是三娘的肺腑之言吧！”嗯，小月月，说的好！顶你~的肺！

　　女人对着他倒是不慌不忙，摆出长辈的姿态斥责道：“月儿这是什么话？夜儿和你都是天之骄子（我呸！），这南宫家未来家主的位置，理应是有能者居之。遥儿是我亲生的，我自然不会害他，只盼他能平平安安衣食无忧的留在南宫家便好。”

　　小狐狸和小月月双双露出轻蔑之色，视线相碰后片刻，小月月便败下阵来。

　　这分明是赤裸裸的挑拨离间啊！我娘果然不是一般人儿！这个家关系看似复杂，现在倒能用一句话概括了：“相看两生厌”,或是“两两相看生厌”。当然，除了南宫老爹看南宫静夜，我娘看我和我妹，还有我和南宫静夜！

　　不过对于和小狐狸的关系，我却越来越不确定。过完年之后，老头子给我请了三个师傅，分别教我书法、诗词经史和礼仪规矩。这样一来，我就没时间也没借口再缠着小狐狸。他似乎也很忙，而且我隐隐感觉到他有故意回避的嫌疑。

　　难道他是在嫌我惹事太多拖累他么？

　　的确，我这一年过的是不太安分，但无论是谁遇到这样三个食古不化的老夫子，天天给你灌输一些封建礼教落后思想，还要被他们从早念到晚，都会郁闷地想死或者想他们死的。哼哼，一只灰熊都被我吓跑了，又何况是三只只会叫的“食草动物”？于是我隔三差五的、变着花样地孝敬夫子们，比如没事儿下个药，往书袋里塞个蛇虫鼠蚁什么的。。。

　　有时夫子一进门会发现他们的学生头还乖乖留在房间的桌上，身子却没连在下面；有时来我书房的路上会有鬼怪出没，有时夫子们从南宫府出门后就莫名其妙被狗追。。。。。。结果他们总会用同一种办法折磨我：找家长！于是我的手心常年微肿，PP季节性开花。三个先生，人常新，数量却总也不变，如此这般，鸡飞狗跳，冤冤相报，乐此不疲。

　　南宫老爹因为幼子顽劣，实在被气的不轻，又生怕我出去就给南宫家丢人，不敢真的甩手不管，所以对我的关注，比起给南宫望月的总要多得多。

　　于是我渐渐了悟，南宫望月之所以不招他爹待见，主要是因为他比起小狐狸不够好，比起我又不够糟，上不上下不下，不管什么时代，没特色的人总是混不出头的！所以说，我还有再“糟糕”一点的空间？

　　但不管南宫老爹怎么给予关注，我也不打算在这个家里“颐养天年”了。虽然在这里生活了三年多，却总感觉自己只是借别人的躯壳活着，我不是“我”，所以爹不是“我爹”，娘不是“我娘”，就连最让我觉得安心和依赖的小狐狸，其实也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我迫切的想要出去看看这个世界，到现在除了这里是个架空的时代之外，我还对它一无所知。我想在外面找到什么能证明自己的东西，证明自己真实的活在这世上，而不是谁的一场梦。

　　于是，正赶上某天南宫老爹外出巡查分号，小狐狸也给力的陪同，我买通了看后门的丁三的老婆和她的小姐妹，把上次因为放我出门被罚的丁三骗走，顺利地携小五溜出了家门。

　　话说我到底是个有责任心的成熟灵魂，才不会像小孩子一样光顾着上街看热闹。一出门，我就让小五带我去黑市转转，我那些药这两年都是交由他去转手，所以他也算是熟门熟路。

　　虽然叫黑市，表面上看也不过是条普通的街，小商小贩们卖的东西都很正常，商铺里的掌柜伙计们长的也都很有良民样，只有当你说出这里通用的暗语时，才能看到他们眼里一闪而过的精光。

　　要想把生意做大，一是要了解市场，二是要了解消费群体的反馈，于是我穿着破棉袄躲在角落里，啃着烧饼，眼睛无辜地滴溜溜乱转，观察着买走我药的各色人等。为什么我知道他是在买我的药？那是因为我给它们都起了很特别的名字，比如其中有一种毒药叫“小月月”，一种春药叫“小甜甜”。。。所以，我想着，这么与众不同的药，又怎么能和那些三流货色用同一个暗号呢？不如再给它们设计一个独一无二的暗号吧！

　　正想得出神，一只皱巴巴的手忽然从背后伸过来捂上了我的嘴。还来不及回头，已经被人挟着急行了数里地。耳边风声呼啸，路旁景色飞快变换，我被放下地的时候已经抖的不成样子。对面的老头儿又矮又瘦，头发花白，皱着眉头道：“小子，才这样就不行了？”

　　我抖着不成调的声音问：“这。。这。。这。。就是传说中的轻。。轻。。功？”小老头点头，琢磨着这孩子是不是吓傻了。

　　我趁其不备，猛扑过去抱着小老头儿的细腿，边吐边说：“能不能。。。再来一次？”

　　“你都吐成这样了还要来？”

　　“没关系，吐啊吐啊的就习惯了！”

　　他等我吐完，一把把我拎起来，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还扒拉扒拉牙口，就像看一只待价而沽的肉兔。半晌道：“小子，那些药是你做的？”

　　“你家有人吃死了？”

　　“嗯？”

　　“我不知道什么药，不过你要是不介意的话，麻烦请把我怎么拿的怎么再放回去。”

　　“呵呵，小子，我喜欢你！”

　　“偶卖糕的！恋童癖！”我小声惊叫，抬起头又是笑脸。“谢谢，如果是大叔型我倒不介意，但是你太老了。我介绍我哥给你吧！”小狐狸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虽然他也比我大不了几岁。

　　“臭小子，不要跟我打马虎眼。我刚跟踪你半天了，那些什么‘小月月’，‘威震天’都是你配的吧？”

　　“请问你这么说有什么根据？ ”

　　“哼哼！只要那几家店有名字奇怪的药卖出，你就会露出奸笑！”

　　⊙ o ⊙。。。有那么明显么？看来回去得对着镜子练习面瘫了。

　　算了，明人不说暗话。“那老前辈到底找我有什么事？”没事我还要回去吃烤鸭呢。

　　“哼哼，终于肯承认了？那好，我要你做我的徒弟！”

　　你谁啊你？混哪里的啊你？心里翻着白眼，脸上受宠若惊道：“不知老前辈是？”

　　“什么？黄口小儿！竟然连我的不认识！给我记好了，你师傅我，就是江湖闻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千面医圣苏静光！”

　　What？输精光？哈哈哈哈哈，名字预示着人品，我还是不要认识你的好。

　　我故作为难状：“可我并不想学医。”

　　“无知的小子，你可知道为师为什么会被称作千面医圣么？”他本来还想卖个关子，看我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只好又接下去道：“那是因为为师我不仅医术天下第一，毒术也天下第一。高兴了死人也能救活，不高兴了救活再毒死。哼哼，怎么样？跟我走吧？”

　　什么怎么样，简直就是精神病！跟你走还不被你玩儿死？玩儿死我你都不犯法！“老前辈当真乃不世出之奇才，失敬！失敬！承蒙赏识，但晚辈实在无意于学医，晚辈还是先告辞了。”说完转身就走。

　　“等等！”小老头嗖地一下，脚不点地地蹿到我面前，让我对轻功的向往又重新高涨。

　　“告诉我为什么不愿学医，我就放你走！”

　　我望着他的脸无比真诚“救不救人本在一己之念，晚辈没有菩萨心肠，拒绝时却也难免要犹豫片刻，可能事后还会受人非议和良心谴责。如果只会用毒，就不会有这种麻烦了，只要没下毒，不就等于做了一件善事么？”

　　小老头呆愣片刻，哈哈大笑起来。“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小子，告诉你，你这个徒弟我收定了。医术你不想学也可以，只要把我的毒术全都学会就行了，我的医术已经有你师兄来继承了。”

　　师兄？？

　　老头儿话音刚落，从不远处的树干后面，走出一道倾长的淡青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