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她以渔》莲花旋

4、失忆

　　纳丽达号的vip病房被送来了两个惊人的美人。

　　一个瑶唇琼鼻，浅金色卷发被打湿贴在脸颊边，神色迷茫形容狼狈却不影响清冷出尘的气质，反而更有楚楚动人的风韵。

　　一个后脑勺被撞伤了，昏迷着，血哗哗地流了不少，脸色却不见苍白，依旧是白里透粉，如童话里的睡美人般安详美丽。

　　这儿的医护人员也是服务过不少权贵的，连带着见过的美人只多不少。可这两位，风格各有千秋，却都同属于一种极具震撼的美感，像金银堆浮山，推波踏浪来。

　　极致的美丽震撼之后就是恐惧。

　　没见识过的人，不敢接近、不敢染指，连说句话的勇气都难以积蓄。

　　大家看一眼就不敢再看了，一边眼观鼻鼻观心，好认真地做自己的事，一边竖起耳朵听那边的交谈。

　　原来冷美人是峰峻集团的现任掌权者江蕴舟的女伴，姓钟。

　　睡美人是灵图创始人齐叙白的太太。

　　齐太太约莫是上甲板上去透气，碰见了不幸落水的钟小姐，见周围也没人，居然就直接跳下水去救人。

　　人倒是救上来了，她自己不知道是体力不支还是身上的裙子太碍事的原因，后脑勺撞到了泳池边缘晕了过去。

　　钟小姐呛了水，意识恍惚，还知道死死拽住她，把人拖了上岸。

　　然后两人就被接到监控检测有人落水警报的救援人员抬走了。

　　说完了情况，那人又问两位女士身体如何，声音不可避免地透出几分惶惶。

　　首航第一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故，且不说什么前途处分，两位贵宾的问责就是他招架不住的。

　　齐太太虽然不大出现在公众面前，但结婚时齐总赠与了她一半灵图的股份的是可是传遍了的。这是实打实的利益，可见爱重。

　　想起齐总板着一张死人脸，诘问主办方，然后上司层层甩锅到了他头上，他就只能祈祷齐太太千万不要出什么事。

　　值班医生冷静地给昏迷的那位处理了伤口：“伤口不严重，连缝针都不用。但还是要问问家属病史和做个头部CT平扫，排查颅骨骨折颅内出血。”

　　完了要推去做检查。

　　醒着的那位却一直愣愣地拉着人家的手不放。

　　医生提醒道：“这位女士，我要给病人做检查，您不便跟着，请见谅。”

　　同时暗暗腹诽这两位是什么关系。

　　陌生人？谁拉着陌生人手不放啊。

　　朋友？大美人的朋友也是大美人，这很合理。

　　眼见冷美人不知道听没听见她的话，还是握着睡美人的手没反应。

　　柳叶眉微蹙，似忧心似迷茫似沉思，嘴角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这位不会也撞到脑子了吧。

　　医生心里一跳，给一旁护士使眼色：“您先前溺水被救上来之后看似身体并无大碍，实际上需要做一些必要的检查，有些人的溺水症状不会当场表现出来，要间隔一段时间才发作。”

　　护士会意，上去试图轻轻地、不冒犯地掰开冷美人的手。

　　却不想钟小姐看似身姿柔弱，手却很有力地攥着睡美人的手，五指相扣，锁得死死的。

　　第一次开口说话：“不要，我要陪着她。”

　　声音如人，清清冷冷，如山泉撞石，很好听。

　　见医生颇有些为难地迟迟没有动作，她眼波一横，看得医生心惊肉跳：“不是要检查吗？我在旁边看着不行吗？”

　　医生脾气很好，或者说见惯了这些非富即贵的患者无理取闹的场面，解释道：“虽然一次CT检查对患者的辐射量在安全范围内，但陪同者会额外暴露在辐射散射当中，所以医疗准则严格规定非患者本人不得进入。”

　　钟小姐却不依不饶起来，仿佛是落水受惊后觉得什么地方都有危险：“不行，我不放心，我一定要陪着她。”

　　美人胡搅蛮缠也是赏心悦目的，有想想这份工作的高薪，医生的语气更加和缓：“我理解您想陪伴齐太太的心情，我们一定会尽力确保检查安全顺利。”

　　“您可以通过监控屏幕在控制室观察检查过程。您看这样行不行？”

　　“不行，我要拉着她的手才能放心。”

　　钟清焰的目光在皋元桃脸上蜻蜓点水般地一掠，描摹过她的轮廓。

　　一瞬间，旁边的医生居然觉得自己在钟小姐眼里看出了深情款款。

　　定睛一看，还是那清冷的神色。

　　她口罩下的脸无声地干笑了两下。

　　错觉，一定是错觉。

　　这两位可都是名花有主的人。

　　不待医生又说什么劝解的话，钟清焰声音有些哽咽地开口：“现在一旦没有真真切切地摸到她，我就会想起刚才在水里，她的血流下了染红了好大一片水，而我没有拉住她。就好像……一个人为了救我而死，而我本来可以救她的，这些平安无事好像只是我的幻觉。这些念头一直冒出来，让人害怕……”

　　她有些语无伦次，医生还是听懂了。

　　这是真吓着了。

　　谁能拒绝这样一个脆弱落泪的美人的乞求呢？

　　反正医生不能。

　　原则上不给进，实际上又是另一回事。

　　她叹了口气：“好吧。你可以陪她进去，但你得穿铅衣和签免责协议。”

　　钟清焰脸上立即绽开一个清浅的笑，满目生光：“谢谢医生！”

　　她低头柔和地低头看一眼，突然满面惊喜地叫出来：“医生，你看她醒了。”

　　皋元桃眼皮动了两下，慢慢地睁开眼。

　　目光清澈。

　　还带着一丝迷茫。

　　钟清焰紧张地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疼不疼？”

　　然后期待中带着热切焦灼地看着她。

　　皋元桃不解：“……我这是怎么了？”

　　钟清焰反而扭捏起来，脸颊染上薄红，把事情说了一遍，那样子活像要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皋元桃：“难怪我在梦里总是梦见没能把你救上来被发配到十八层地狱……等会，你叫我什么？齐太太？！”

　　系统：“浮夸了啊。怎么还照搬人家的说辞。”

　　是的。

　　皋元桃从撞到头的那一刻就决定演一出失忆，借救命之恩的由头和钟清焰建立密切关系。

　　等成了朋友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教她训狗之术了。

　　皋元桃一边在心里反驳“你懂什么这叫心有灵犀冥冥注定”，一边表演一个大震惊：“你们是谁？为什么叫我齐太太，我可没有男朋友老公也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然后目光迅速怀疑警惕起来，用看人贩子的眼神看着周围一圈白大褂，还有，这个脸红红地牵着她手的美女。

　　她对着钟清焰下巴一点，十分地娇蛮和理所当然：“我问你答。我们现在在哪儿？精确到省市啊。”

　　她自我设定的是记忆回到了17岁的时候。

　　十七岁的皋元桃天不怕地不怕，每天开开心心地过活，用她妈的话来说简直是“翘着尾巴能上天”。

　　同时也能以心理上接受不了为由暂时甩开齐叙白一段时间，免得他总黏着她，影响她和钟清焰培养友谊。

　　系统：“表演得很有层次，可以当教科书范本了。”

　　钟清焰被她的节奏牵着走，没有提出任何疑问，老老实实地回答她的问题：“游轮纳丽达号上面，具体位置我猜大概是银港公海上。”

　　皋元桃凝眉：“现在的日期，具体到年月日。”

　　“20x1年6月17日。”

　　“我的手机呢？”

　　侍者迅速给她送到手边。

　　指纹解锁，装模做样的翻看了两下，佯装疑问消散了不少。

　　她打开相册，然后脸迅速地红了，满脸震惊：“我现在的老公该不会是齐叙白吧？”

　　齐叙白大步走进来：“你还有别的老公？别告诉我你是把老公的顺序弄混了。”

　　他过来，蹲下和她齐平，摸她的脸：“脸怎么又红又烫？是不是发烧了，刚才都说胡话了。”

　　皋元桃推他，绯红的脸一扬，神色十足的骄矜羞恼：“你摸我脸做什么？就算你是我未来的老公，我现在才17岁，你不准对我动手动脚的。”

　　齐叙白的神色空白了一瞬，马上去看医生：“怎么回事？”

　　医生：“伤口不大，但可能撞击造成了逆行性遗忘，即撞击前记忆缺失。大多数患者会在数天至两周内恢复。我还需要给齐太太做个详细检查才能制定治疗方案。”

　　医生说话的时候，皋元桃用一种新奇的目光好认真地看着他，看得25岁的久经世故的齐叙白脸也烧红起来。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默默注视她，自卑孤僻的躯壳里，羞得无所遁形，连话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说。

　　只能强撑着对医生胡乱说了一句：“那还不快去检查。”

　　医生得令，如获大赦，赶紧推着人要走。

　　“等会，齐太太做检查，清焰你跟着去做什么？”

　　皋元桃好奇地看着出现在门边的男人。

　　原来这就是男主之一啊。

　　外貌也就和齐叙白旗鼓相当吧，勉勉强强过关，有给钟清焰当狗的资格。

　　他的态度，让她很不喜欢。

　　江蕴舟过来抱着钟清焰，仔仔细细地看了她一遍：“没事吧？听到消息吓得我魂都没了。我就不该让你去那么偏僻的地方。”

　　然后直身，语气冰冷地发问：“贵司是怎么回事？偌大的一个游轮连救生员都没有配备吗？装备了ai视图检测险情的监控是摆设吗？今天是我未婚妻和齐太太，明天又不知道是谁，你们置宾客的生命安全于何地？”

　　救援部门的负责人哆哆嗦嗦地出来道歉，解释说是值守救生员被临时派去处理VIP套房客人称烟花噪音惊扰其私人潜水艇起降的投诉去了。

　　他也自知失职，恨不得磕两响头谢罪，可这位不是磕头就能放过此事的主儿。

　　医生被迫停下了移动的脚步，无语望天。

　　拖拖拖，待会齐太太的伤口都长好了。

　　齐叙白神色不动，示意医生：“先带她去检查。”

　　钟清焰小小声，很坚定地：“我要陪着她去。”

　　医生终于顺利把人推走了。

　　齐叙白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转头：“是该好好理理。这件事你说话不算数。你们老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