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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验尸 ...

  •   冷玉擦了擦额头的汗,抬眸看去,天空仍是阴沉沉的,不过好歹已经不下雨了。

      这是处临近京城的小镇,虽说靠近京城,但发展并不好,近些日子人才多了起来。

      因为连绵不断的暴雨下了快一月,洪水涨来,最猛烈的时候,几乎要把家里给全淹了,近些日子雨小了,才慢慢降下来。

      洪水卷走了不少人,因为村落处在京城下游,有达官贵人前来这处镇子,雇百姓去捞尸。

      冷玉本是一名现代的药剂师,通宵熬了几个大夜后猝死,一睁眼就穿越了。

      原身的父亲是个捞尸人,母亲难产而死,与父亲相依为命。父亲待原主极好,在这种地方,也费尽心思用为数不多的钱财供冷玉上学堂。

      只是雨下的太大,近日学堂未开门。

      父亲被那贵人雇来捞尸,冷玉说什么也要过来帮忙。

      她垂眸看去,眼前湍急河流里,中年男人腰间绑着一根手臂粗的麻绳,在河中艰难用工具打捞尸体。

      冷玉身旁摆着三四具尸体,都是捞上来的,他们面部浮肿,但都身着粗布麻衫,一眼便可认出,不是那贵人要寻的人。

      休息了一会儿,冷玉才终于有力气将父亲刚捞上来的尸体拖到身旁,累得喘气。

      今日并没有什么人捞尸,因为今天是鬼节。

      村落里的人迷信,暴雨时还摆祭祀求女魁,让天别再下雨。临近鬼节的日子,钱再多也不肯碰晦气。

      父亲则是因为穷,他在衙门捞尸,只有三文钱,省吃俭用供冷玉上学堂,剩得不多,每天都是紧巴巴。

      冷玉喘了几口,这才又将拖出来的尸体平整放好,准备用裹尸布将这些尸体都包裹起来,虽说不是那贵人要找的人,可到底也是一条命,之后父亲会把他们掩埋。

      就在这时,父亲又捞了一具尸体上来,中年男人笑得憨厚,招手让冷玉过来。

      “玉儿,快看看这尸体!好像就是那贵人要找的!”

      冷玉听见,人都精神了,一溜烟跑过去,半蹲下身,打量着眼前的尸体。

      这尸体的衣袍看去就很昂贵,针脚严密,做工精细,顺滑细腻的布料。莫说她学堂的夫子,就算县太爷,也穿不起这么名贵的衣裳。

      此人定是身份显贵,就算不是那贵人要找的人,也会是别的达官显贵家的人。

      冷玉点点头,道:“他衣服很好。”

      父亲想拍拍冷玉的头,又觉得自己方才刚接触尸体,实在晦气,便手舞足蹈地和冷玉说:“我把这尸体拖衙门那儿看看。”

      冷玉瞧着父亲手脚麻利用裹尸袋将这尸体包裹好,抱到推车上,再用绳子固定,又垫了快干净的布在车尾,离尸体挺远,招呼冷玉坐上来。

      冷玉摇头,“我不累,可以走。”

      父亲叹一口气,也没说什么,他总是觉得愧对冷玉这个独女。

      县衙离涨洪的河流并不远,堪堪四公里。

      说来奇怪,镇里都说贵人寻尸,可从未有人见过那贵人是谁,只知花了重金。

      路上还留着退潮后留下的淤泥,车轮卷起一片泥水飞溅。前方县衙修得破烂,门口站着两名衙役,正在打哈哈交谈。

      县衙门口倒是有一辆华贵的马车,镶嵌着玉石,雕着一只飞鹰,栩栩如生,想必马车的主人就是那寻尸的贵人。

      停尸房地处偏僻,远离案堂,冷父便从后门走,周围杂草丛生,一不小心便会被野草绊,车轮几次卷了草无法行驶,冷父便把尸体扛在肩上。

      进了后门,他将尸体抬至案上,那尸体经过一番折腾,衣袖上翻,露出一截手臂和脖颈。

      冷玉盯着那手臂和脖颈出神,这才反应出点不对。

      冷父喘了口气,催促道:“好了,快些回去洗个澡,别染了晦气,明日学堂应该就开门了。”

      “天这么冷,别感冒了。”

      冷玉站着没动,轻声道:“担心你,今天鬼节。”

      她抿了抿唇,半晌才指着那尸体道:“这尸体不对劲。”

      先前只能看见脸部,并且尸体泡发,看不出什么,现下裸露出手臂和脖颈,一切就清晰明了了。

      冷父宽厚的手掌挠了挠头,不解问道:“怎么不对劲了?”

      “这尸体在水中浸泡多日,浑身都泡发,可嘴唇却萎靡、发黑,手臂上都是密密麻麻针扎的痕迹,脖颈的血管也是黑色,一看就是中毒死的。”

      “而且……他手臂针孔里流出的脓水颜色各异,中了多种的毒,应当是一种寒性的毒最重。”

      “你怎么知道?”冷父讶异,自己的女儿何时懂这么多了?

      “夫子教的。”冷玉搪塞过去,犹豫道:“我们快走吧,别挣这个钱了。”

      冷父沉默片刻,开口道:“你先出去。”

      这钱够他们父女生活很久了,不用紧巴巴过日子。

      冷父眸光下移,看向冷玉,十五六岁的年纪,柳叶眉、杏仁眼,和亡妻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么娇俏的少女,穿着粗布麻衫。若是这笔钱拿到了,还可以扯两匹布料,给女儿做几身好看衣衫,度过这个夏日。

      外面传来一阵响声。

      冷父赶紧拿白布遮住尸体,又推门瞧了瞧左右,发现没有人进来,这才松懈下来。

      他认真说道:“若是有人问起你,你便只说是担心我才跟着,因为太过害怕,未敢细看,不知尸体的具体样子。”

      “别提什么中毒。”说罢,冷父也顾不上晦气,伸手直推冷玉的脊背,催促道:“快些出去,回家等我。”

      “等晚些爹给你买肉吃。”

      冷玉心中隐隐不安,拗不过冷父,一步三回头的从县衙后门回去。

      冷父填完验尸单,往西堂走去,一路上避开衙役,不和他们接触。这是为了避免将尸体上的晦气沾染到衙差身上。做捞尸这行的,忌讳很多,但大多是对外人的。

      终于到了西堂,冷父将验尸单交给当差的捕头。

      捕头接过看了看,说:“你先回停尸处等着,那大人待会儿就来。”

      “多谢王捕头!”冷父笑呵呵应道。

      出了县衙,冷玉并没有回家,她蹲在不远处的街角,等着父亲出来。

      她还是心中担忧,贵人花大价钱找一具被毒杀的尸体,不是为了灭口,便是为了解冤。

      若是灭口,他们亲眼见过尸体,自然逃不了。若是解冤,下毒之人背后的势力没死,也会找他们报复。

      现今只能祈祷那尸体不是要寻的那具。

      冷玉抬眼便瞧见县令从那马车上下来,身后还有位衣着华贵的公子,穿着月白色衣袍,下摆绣着浪花纹,戴着张全黑面具,蒙着脸。

      冷玉更加不安。

      若是正常寻人,怎地要蒙面?

      她沿着屋檐下走,快步回到后门,钻进那条杂草丛生的小路,推车还在半中间,车轮被杂草卷死。

      冷玉刚到后门,透过半开的门缝,依然看见冷父微弯的脊背,刚想叫他快些离开,便听见冷父喊了一声:“县令大人。”

      冷父的脊背弯下,似是行礼。

      冷玉不敢喘气,躲在门后,心中不断祈祷。

      透过门缝,她看见县令和那公子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七八个魁梧男子,没有穿着衙役服,而是一身黑服,应该是那公子的人。

      那公子问道:“这是?”

      县令笑得谄媚,“大人,这是那捞尸人。”

      那公子上前两步,身后的人自发解开裹尸袋,公子点点头,长叹一声,“终于找到了。”

      他又转头问冷父:“那具尸体可有什么异常?”

      冷父额头出了汗,显然也意识到竟被女儿说中了,他恭敬答道:“回大人的话,那具尸体没什么异常,是落水而亡。”

      此话一出,冷玉顿时觉得那位公子紧紧盯着冷父,眸光像鹰一样,冷冽,令人不寒而栗。

      “是吗?”那公子含笑道。

      “是的,是的。”冷父声音带着慌乱。

      冷玉心道不好,再细看才觉,那公子带来的人手已然将冷父围在中间。

      “倒是个聪明人。”那公子意味深长道:“太聪明就留不得了。”

      冷父佯装不知,憨笑道:“大人您说什么?小的愚笨,并未听懂。”

      公子微抬下颌,冷眼瞧着他,手臂抬起,手掌半挥,包围着冷父的黑衣人拔刀而出。

      冷父显然被这变故吓得不轻,但也清楚反抗无用,倏地跪在地上重重磕头,“大人饶命……”

      话音未落,头还没抬起,长刀便从脊背捅来,贯穿心脏,冷父身子一软,头着地摔在地上,眼眸圆睁,血液沿着刀身流下。

      一滴又一滴,鲜红的,刺眼极了。

      他看见了藏在门后的女儿,嘴唇翕动。

      冷玉紧紧捂着唇,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眼泪无声掉进,她看出了冷父的口型,明白冷父要对她说什么。

      “快跑——”

      冷玉拼命想要收回泪水,她睁圆了眼,死死盯着那公子,冷父咽了气。

      那公子高傲如同孔雀,“这捞尸人家中可否亲眷?”

      县令点头哈腰,“还有一女儿。”

      “嗯。”公子打了个哈欠,“入夜带着我的人过去,一并杀了。”

      “斩草除根。”

      几人将那泡发的尸体拖下来,和冷父的尸体摆在一起,往周遭堆上木柴,竟是要就地焚烧,毁尸灭迹。

      冷玉不敢多待,她小心翼翼离开,走出来杂草丛生的小路,踏上大道,才敢大口喘息,眼泪仍是止不住的落下。

      即使她才和冷父相处不过一月,可冷父对她的好是实实在在的。

      冷玉捏紧了拳头,愤怒在心中蔓延、膨胀,几乎要将她吞噬,情绪被皮肤包裹严实,无处散开。

      她避开人群,挑着小路跑,哽咽到难以喘息。

      虽然说着入夜再来杀她,可也不能掉以轻心。

      冷玉从小道跑回家中,打算快些收拾,带上两件衣物,家中只有几贯铜板,并不多也要全数带上。

      如今孤身一人,若没有钱财傍身,别说入京,出了镇就饿死在路上。

      有人靠近!她天生注意力敏感,但凡有人靠近,就能察觉到。思及此,冷玉快速起身,察看四周。

      周围地势空旷,并未发现一人。她又想起与冷父刚道出尸体异常时,听见的响动,浑身一颤。

      房子就在眼前,冷玉加快脚步,迅速进屋,锁上房门,还未等她来得及转身,一把冰凉的匕首就已抵在冷玉脖颈。

      冷玉克制住自己颤抖的身体,惶恐道:“你是何人?”

      不是说入了夜,再来杀她吗?

      难不成是那时就发现了她的存在,守株待兔,故意愚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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